第65章
原來今年過了元宵後, 劉春華就帶著幺兒去私塾,誰知道徐夫子死活都不願收了,任憑劉春華怎麽求都不鬆口。
還是門房老頭兒瞧他們實在可憐, 給支了這個招。
“安爺?”何慧芳簡直要被氣笑了,就安二伯那種德行的人, 也配稱爺?
她撣了撣前襟站起來, 把菜籃子重新挎在手腕上, 沒什麽好氣的說,“那你可求錯人了!我不認識這號人,你哪裏來的哪裏回去!”
劉春華急了, 把手邊的包袱打開, 往外掏出一大包自家種的花生, “慧芳,上回的事兒是我著急了, 今兒和你賠不是,現在你們家紅火了, 不能一旺就瞧不上窮朋友不是?”
“我們倆家是多少年的故交, 俗言道遠親不如近鄰, 咱們該互相幫襯的呀?”
“慧芳, 姐, 你能硬著心腸看幺兒讀不了書嗎?這就是一句話的事, 費不了你多大的功夫。”
安寧在旁邊聽不下去了,呼吸急促幾分, 站到何慧芳身對劉春華說道,“春華嬸,你這話不在理。”
“還有,這個忙我家幫不了。”
安寧一直說話做事都很溫和, 總是一派溫聲細語的樣子,何慧芳還沒見過她這樣著急和生氣,臉頰都給氣紅了。想想也是,安二伯受了他們家那麽多好處,卻一點良心都不講,安寧的心早就被傷得透透的,現在劉春華竟然有臉求上門,還要和安二伯搭上線,安寧不氣那才奇了怪。
有孕的人最忌諱動氣,何慧芳一下就怒了,千不該萬不該,不能惹的安寧不痛快。
“走吧,劉春華,我待會還有事兒,不留你吃飯了!”何慧芳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幺兒茫然的睜大眼睛,看著他娘的臉色由白轉青,又由清轉紅,最後一聲不吭的提上包袱扯著他的胳膊大步走出了鋪子。
何慧芳拎著菜籃子瞅著劉春華的背影,沒好氣的切了聲,有事慧芳姐,見她不幫忙尥蹶子就走,連聲招呼都不打,嗬,這樣的貨色,還妄想她幫忙。
想得美!
幺兒一路小跑才跟上他娘的步伐,一邊磕磕絆絆的跑邊問,“娘,徐夫子不收俺,慧芳嬸子不肯幫忙,俺是不是就不用讀書了?”
“你想啥呢?!”劉春華正在氣頭上,聽見幺兒的話後猛地頓住腳步,“徐夫子不收,我就再去求文童生,反正這書,咱必須讀!”
幺兒瞪大眼睛,掙紮了很久才小聲說,“娘,別人都說俺不是讀書的料,不開竅。”
劉春華蹲下來扶住他的肩膀,揉著他的頭發,“聽她們胡說呢?這是嫉妒你咧。”
“兒啊,咱們老王家就靠你了!你要爭氣,懂不?”
幺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
何慧芳知道安寧最近愛吃甜口的東西,去菜場的糕餅鋪子買了一斤白糖糕,這東西甜滋滋的,上頭還撒了層糖漬桂花,一口咬下去又甜又香,可綿軟好吃哩。
拎著白糖糕往前走了幾步,又看見路邊有賣橘子的,那些橘子一個個又圓,個頭又大,金燦燦的還有淡淡的香味兒。
沈大夫和她囑咐過,說這有孕在身的人呐,除了多吃肉蛋外,蔬菜和水果也是少不得的。
“這橘子咋賣?”何慧芳蹲下來問道。
“十文一斤。”小攤販笑答,接著拿起一個剝開的橘子掰下一瓣遞給何慧芳,“水分足,吃著又甜,大嬸,你嚐嚐看。”
何慧芳吃了一瓣,果然很香甜,很豪氣的說,“給我稱兩斤。”
接著又逛了逛,拎了半斤裏脊肉回去,準備剁碎了和豆子一塊兒蒸,這樣既營養也沒火氣。
走著走著,麵前又看到了熟人,春秀迎麵走了過來,望見她笑笑道,“沈老太太,您出來買菜呀?”
何慧芳素來是愛憎分明,剛才一時心軟已經惹了滿腹不痛快,見春秀迎上來,淡淡點了點頭,沒吭聲準備走。
“沈老太太等等!前日我回了趟娘家,帶了些幹山楂上來,這個熬湯吊味可好了,我提著一包正準備給您送去呢,這麽巧在這遇到了,我現在就給您吧!”
說完就從籃子裏掏出一包紙包的山楂要給何慧芳,那態度呢也極好,還一口一個老太太的尊敬的很,要沒春秀故意誤工期那碼字事兒,何慧芳一定會感到很親熱。
“沈老太太,上回的事情是我鬼迷心竅,現在壞了名聲,都沒有人願意雇我做事了,我家男人在碼頭做搬運工,賺的錢實在不夠養家的,我……”
春秀笑的勉強,笑容裏透露出許多的心酸。
要說不同情不為她感到可憐那是假的,何慧芳很不忍心,但瞎心軟可不是好事兒,最後自己吃虧!
何慧芳心一橫,硬著心肝道,“不用了,好意我心領,閨女,你以後要走正道啊,行了,我走了。”
說完硬著心肝頭也不回的走了。
春秀攥著山楂幹,重重的歎了口氣。
出了元宵,氣溫一日比一日高,陽光照在身上走久了,甚至有些發汗,剛才春秀說要送她山楂幹熬湯,倒是給何慧芳提了個醒兒,慶嫂從海邊漁村嫁過來的,她們那兒的人最會煲湯,明天得和她討教幾招才好。
……
“好,那咱們就這麽說定了。”下午慶嫂又來家一趟,坐下來和安寧沈澤秋,還有何慧芳好好的論了一下午。
“我回去就琢磨一下,身邊哪些人可靠。”慶嫂笑眯眯的,一聽安寧叫她負責招攬女工和監督質量,心裏登時充滿了幹勁兒,這事兒不僅有錢賺,說起來還大小是個官,手底下的人都得聽她的哩。
不過學裁剪這個事情,慶嫂心裏頭打起了鼓,安寧的手藝在整條街上都有名號,她能學會嗎?
“慶嫂,不必擔心,要說忐忑,我更勝過你,這事要是做不好,砸的是我家的招牌,你放心吧。”安寧笑著寬慰道。
“那……叫慧嬸子一塊學吧,我一個人,心裏頭沒底。”慶嫂想了想,還是想把慧嬸子拉過來作伴。
其實多一個人也好,萬一其中一個人沒有空閑,另外一個人也好頂上,而且安寧是想著以後不同款式的衣裳,自己用油紙打個板,交給慶嫂和慧嬸子照著裁剪,她們隻需要跟著尺碼放大或者放小就好。
“行,晚上把慧嬸子叫過來,我們一邊喝茶一邊商量,店裏的單子耽誤不起了。”
“行哩。”慶嫂滿臉春風的,沒想到自己一把年歲了還有這麽好的造化。
說幹就幹,第二日一早,慶嫂和慧嬸子就到了鋪子裏,同安寧學裁剪,別看兩人都快奔四十的人,好勝心是一個賽過一個,互相較著勁,誰都不甘落於人後。
眼看就快到二月了,春暖花開,門前的樹也長出一簇簇嫩芽,進貨的事情可不能再等了,沈澤秋準備去一趟青州,但青州太遠了,要是能敲個伴就好嘞。
沈澤秋就留意著、打聽著,到處問這幾日有誰要去青州。
但是他沒想到,沒打聽到有用的消息,隔壁宋掌櫃先瘋了,他從把自家地契抵押給錢莊,借出一大筆銀子給了吳掌櫃,現在還錢的期限過了,他還不起錢,錢莊的人給了最後三日時間讓他搬走,宋掌櫃死賴著不肯走。
這不三日期限過,錢莊的人按時上門收房,十幾個彪形大漢把房子圍了起來,那架勢恐怕比山上的綠林響馬還要足。
可光腳不怕穿鞋的,宋掌櫃已一無所有,這房子就是他最後的希望,一旦被錢莊的人收去了,就會被轉賣出手。
“天靈靈,地靈靈,山上住著個太上老君,老君白袍紫金冠,會除邪祟會插秧……”
誰也不知道他是裝瘋賣傻還是真的瘋魔了,左手拂塵右手佛祖,身上還披著一塊袈裟,滿口胡說,還不知從哪裏抱來兩隻公雞,淋了滿屋子的雞血。
“哎呦,以前也是做掌櫃的人,多體麵風光,怎麽成了這幅樣子。”
“嗬,還不是鬼迷心竅,好日子過夠了,天天吃喝嫖賭,把家業給敗光了。”
“你們都錯了,宋掌櫃是被人騙了錢,才成了這幅樣子!”
“不會吧,我瞧他們兩口子挺精明的呀?”
街坊鄰居們議論紛紛,圍在旁邊看熱鬧,宋掌櫃不知聽沒聽見,舞起來更加瘋了。
錢莊負責討債的漢子們什麽沒見過,宋掌櫃在點把戲在他們眼裏都是三歲小兒的把戲,管你是醒是瘋,他們隻認白紙黑字的字據,現在過了期限還不起錢,就得走人!
“把東西抬上來。”為首的漢子大聲說道,“宋掌櫃不是病了嗎?我今天就給你治一治。”
說著有漢子捂著鼻子抬上來一桶黃白之物,散發著濃濃的惡臭味。
“我看宋掌櫃是撞了邪了。這東西為五穀輪回之物,淋在身上能以邪驅邪,兜頭淋下,包管宋掌櫃你藥到病除。”那漢子說完話,就有兩個五大三粗的男子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宋掌櫃的胳膊,另外兩個鼓著臉憋著氣,抬起桶子就要淋。
何慧芳和沈澤秋站在一邊看都驚呆了,胃裏一陣陣上下翻湧。何慧芳是最愛瞧熱鬧的,但這次也顧不上圍觀了,疾步匆匆的去找正躺著休息的安寧,為啥呢?囑咐她在屋裏不要出來!
她擔心安寧看到了這一幕,能把隔夜飯都給嘔出來!
宋掌櫃眼睛死死瞪著那桶子裏的東西,心裏惡心的要吐,眼看就要被淋一身,他再也裝不下去了。
“各位爺!放過我吧!”
“再給我寬限幾日,這宅子你們收回去也賣不出好價錢,這是所凶宅!”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