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李遊一聽趕緊站起身, 拱手頷首謙和道,“許小姐安,在下姓李, 單名安。“

“哦,你就是李大哥啊。”楊筱玥把花燈放在桌上, 大咧咧的坐下來, “走了好久, 我渴了。”

李遊才要了一壺龍井,聽楊筱玥這麽一說,急忙給她倒了一杯龍井茶, 然後輕推到楊筱玥麵前, “許小姐請。”

楊筱玥拿起杯子喝了一小口, 眉頭很快就糾結的皺在一起,“我不喜歡喝龍井, 我喜歡喝花茶。“

接著吐了吐舌頭,把杯子放下, 撅起嘴有些嫌棄。

李遊一怔, 看著楊筱玥充滿稚氣的臉龐, 心中不免有些莞爾, 還隻是個剛及笄的孩子。

“店小二, 再添一壺茉莉花茶。”他說道。

楊筱玥雙手支著下巴, 仔細的盯著李遊看了一會兒,“李大哥, 你今年貴庚?”

李遊二十五還未娶妻,在本朝絕對算是少數中的少數,他麵有赧色,“虛歲二十五。”

“嗯……你有點老。”楊筱玥小聲說道, “我這樣講你會生氣嗎?”

李遊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初次相見,眼前這位許小姐說話未免過於刺耳和失禮。他抓起杯子啜了半口茶,勉強的勾了勾唇角。

“有些許生氣。”

楊筱玥一聽,差點被茶水嗆住,以為像李遊這樣的讀書人,哪怕心裏已經氣得七竅生煙,麵上仍會端出一派雲淡風輕呢,不過,她本來就是故意表現出莽撞和無理,這樣李遊看不上“許彥珍”,這樁婚事自然也就無疾而終。

所以,她低頭哦了一聲,自顧自的跳過了這個話題,眨了眨眼,“我餓了,你想吃什麽,我請你?”

李遊一哂,把杯子放下,“初次相見,怎能讓女郎破費。”

“別客氣,我的月銀說不準比你俸祿還高些呢。”楊筱玥眯著眼睛,笑得天真爛漫。

“……嗯。”李遊揉著眉心,蹙眉說道。

楊筱玥偷瞟了李遊一眼,在心裏默默的道,李大哥,我也不是故意給你難堪,實在是我表姐許彥珍早已經心有所屬,我假冒她來與你見麵,就是為了叫你死心。

……

再說沈澤秋這邊,仨人吃完了羊肉湯麵,一路觀燈看景,到了大葉街放置巨形龍燈的高台上,隨著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有人高聲道,“點天龍燈嘍——”

接著龍燈被點燃,火焰燃燒,龍形花燈微微上仰,好似真龍在騰雲駕霧,特別的壯觀。

龍燈下有支撐身體的木棍,十幾個身強體壯的漢子舉著棍子,抬指巨形龍燈遊走在一個個街口。

“澤秋哥,娘,咱們也去放花燈吧。”

不知不覺走到了桃花江岸邊,河堤附近也滿是遊人。人們將點亮的花燈放在河水中,讓其順水飄走,然後雙手合十,默默的許下各種美好的心願。

“好啊。”沈澤秋去和路邊賣燈的小販買了三盞蓮花燈。

燈芯點燃,紙做的蓮花瓣緩緩打開,栩栩如生,如一朵真正的蓮花般清雋風雅,安寧把燈小心翼翼的安置在河水中,一簇簇燈火星星點點,在河麵上匯聚成粼粼銀河,河水就像著了火一般,成了琥珀色。

“願家人身體健康,萬事順意。”

“祝親人朋友們歲納永康……”

安寧閉上眼睛,認真的許下了自己的心願。

不一會兒到了子時,有人在桃花江畔放了一陣煙火,五彩繽紛的煙火稍縱即逝,可那美輪美奐的畫麵,卻深深埋在所有人的心中。

何慧芳仰頭出神看著,將手放在心口上,“哎呦,可真好看,比畫上畫的還要好哩。”

夜漸漸深了,雖然今夜可徹夜狂歡,但大部分遊人還是選擇了歸家,何慧芳年歲大了,禁不住熬大夜,有些意猶未盡的說,“我們回家吧,今兒我也算開眼了,多少年了,從沒有這麽暢快過。”

他們提著燈往花街走去,剛好路過楊家的馬車,楊筱玥坐在車廂裏,見到了安寧他們,笑著掀開車簾,對他們招了招手。

“楊小姐。”安寧微微一笑。

“沈娘子,你們什麽時候進春天穿的衣料呀?我和表姐等春花開了,想穿新衣裳去踏青呢。”楊筱玥說道。

安寧微點頭,“那好啊,過幾日我們就會進新貨,到時候去府上告訴你們,可好?”

“好呀,謝謝你了沈娘子,整個桃花鎮挑不出第二個能和你做的一樣好的人。”楊筱玥晃了晃頭,認真說道。

安寧再次道謝,仨人繼續往家裏去。

“欸,表姐怎麽還不回來,我等的就快要睡著了。”楊筱玥眼巴巴坐在車廂裏,簡直望眼欲穿。

這時候春杏疾步匆匆的往河堤邊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扶著車轅喘勻了氣,才說道,“大小姐,表小姐說還有些話沒和張公子說完,叫你再等等呢。”

“嗯。”楊筱玥歎了口氣,“他們的話怎麽那麽多。”

……

“嘔——”

第二天一大早,安寧有些疲倦的從**爬起來,渾身有些泛酸,一點氣力都沒有,小臉也有些蒼白。

沈澤秋還以為她是昨晚上累著了,滿眼擔憂的摸了摸她的額,“受風寒了嗎?”

安寧搖了搖頭,“沒有。”

“我還是不太放心,等吃過了早飯,我們去醫館瞧一瞧吧。”沈澤秋說道。

“嗯。”安寧點了點頭,強忍著身體的疲乏,爬起來洗臉漱口。才剛把漱口水含在嘴裏,就感到一陣反胃,捂著喉嚨幹嘔不止。

“嘔。”她的臉霎時沒了血色,扶著門框連連幹嘔,吐出來的卻全是酸水。

何慧芳正在灶房中做早飯,聽見這動靜急忙走出來,一邊用圍裙擦手邊問,“呀,這是怎麽了?”

“犯惡心,想吐。”安寧一張小臉皺成了苦瓜,有些痛苦的說道。

“澤秋,快去給安寧倒杯溫水。”何慧芳說完,輕輕拍著安寧的背,“以前這樣吐過嗎?”

安寧蹙眉搖了搖頭。

何慧芳是過來人,一見安寧這模樣心裏就有了數,這幅模樣,不正和當年她懷沈澤秋害喜時一模一樣嘛,安寧啊,多半是有了。

算一算日子,安寧嫁來已經有四五個月了,何慧芳心裏一直都惦記著抱孫子,看見別人家的奶娃娃,心裏那個羨慕勁兒就別提了。

但她一直沒提,更沒有催,因為安寧的身子素來有些弱,何慧芳是想等個一年半載,把身體養結實了再說的。

喝過了溫開水,安寧稍微好受了些,就是眼尾還有些發紅。

“今天安寧在內院裏歇著,別出去了。”何慧芳又喜又慶,準備待會吃了早飯就去請大夫上門給安寧診脈。

吃罷了早飯,何慧芳就出去了,準備去醫館尋一位好大夫。以前和慶嫂聊天,她知道菜場那邊有個家醫館,裏麵坐診的大夫是出了名的擅長醫術靈,便揣著個菜籃子,美滋滋的往菜場去。

她喜上眉梢,一派春風得意,就連路上遇見熟人打招呼的聲音都比平常更響亮些。

“何姐!”

慶嫂一大早出來買魚,現正提著菜籃子和魚攤主扯閑天呢,遠遠看見何慧芳走過來,急忙打了聲招呼。

“昨晚上的事兒,你聽說了嗎?”

何慧芳一頭霧水,搖了搖頭,“昨晚看花燈去哩,你指的啥?”

慶嫂走近幾步,壓低了聲音。

“吳掌櫃跑了!”

“呀,你聽誰說的?”何慧芳驚訝的瞪大眼睛,那吳掌櫃又是給澤秋墊錢,又請他吃飯,長的還是一表人才。

慶嫂一撇嘴,“我親眼看到的,昨晚路過吳掌櫃在花街的老宅,門都被人踹開了,裏麵就剩些不值錢的木頭板凳,連個看門的人都沒有。”

“聽別人說,好幾日前,這吳掌櫃就不見了人,誰都尋不著他。”

“街上好幾戶店家都投了他的商船隊,人不見了可急壞了他們,這不元宵一過,可以討債了,就紛紛堵上了門。”

“把吳掌櫃在桃花鎮的好幾處宅子都敲開了,愣是沒找到人!”

“而且錢莊的人說了,他的所有宅院都放在錢莊做了抵押,還是以急用錢為說法,便宜抵押出去的。”

何慧芳越聽越後怕,脊背都有些發寒,那時候吳掌櫃也想叫他家投商船隊來著,還好安寧打了破,不然今日竹籃打水一場空的,就是他們家了。

更要命的是,布坊還不是他家的,這要被騙了,下半輩子都得苦哈哈還債。

“慶嫂,我還有急事兒,先不和你聊了。”

何慧芳驚訝之餘,也還惦記著安寧,匆匆和慶嫂倒了別,去到醫館請來了大夫,大夫背著醫箱和何慧芳一塊往鋪子方向去。

“大夫,俺家媳婦自小就身子弱,不過近半年好了許多,待會兒勞煩您好好幫瞧瞧,給開幾幅補身子的藥。”

一路走何慧芳一路說,剛走到門口,就看見一輛馬車停在了隔壁已經閉門好多日的宋氏布坊門口。

從車上跳下來兩個穿著短褂衣裳,牛高馬大的年輕後生,把緊閉的大門拍的哐哐響。

“姓宋的孬種,給老子出來!”

“別他媽的做縮頭烏龜!”

旁邊瞧熱鬧人裏頭有人嘀咕道,“吳掌櫃卷款跑路了,據說騙走了宋掌櫃好大一筆錢,有的還是借的,這些人是來討債的吧。”

有知根知底的人欸了聲,壓低聲音說。

“我看旁邊站著的男人眼熟,像是雲嫂娘家哥哥,他以前來過。”

這人說的不錯,來的正是雲嫂的大哥,和他的兩個兒子,雲嫂回到娘家後哭了一場後發起了高燒,如今直說胡話,她大哥氣得不行,今天帶人上門,就是為了找宋掌櫃算賬的!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