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過完年, 過了初六,沈澤秋一家高高興興的回了城。
可直到正月過了,二月都來了, 沈家村的村民們,最大的談資還在沈澤秋一家子身上。
個個都誇何慧芳大方, 包的糕點精巧好吃, 酥皮餅外表酥脆, 裏頭還有豆沙餡,那棗泥糕用模子做成各種花朵的形狀,多體麵!
“還有澤秋和安寧的那雙兒女, 喲, 我瞅著就和年畫上的娃娃一般, 皮膚白裏透紅,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咱們村能出這麽一家, 可見咱村也是人傑地靈的!”
前些年村裏人都說讀書考科舉好,現在有沈澤秋打樣子, 又紛紛說還是做買賣妥, 好日子等著哩。
“要我說, 這讀書考試, 咱們這些窮莊稼漢不能行!人家的娃兩歲就學千字文, 咱們的娃呢?還撒尿玩泥巴哩!”
“還是做生意好, 能不能行,幹上一個月就曉得了!”
村裏的媳婦婆婆們坐在槐樹下曬春日的太陽, 有納鞋底的,補衣裳的,手上都做著活計,可嘴沒閑著, 嘚啵嘚說了很多,誇了陣沈澤秋家,不免說起他家的老對頭,也就是劉春華。
“咦,春華是個沒眼色的,當年澤秋他爹和漢田多麽交情好,像半個親兄弟!”
“那是,但凡劉春華待澤秋他們好些,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沈澤秋去清源以後,家裏的這些堂兄弟、兄妹,大部分都做起了小買賣,家家日子過得都挺富足,是村裏的小財主哩,前不久還牽頭出資,重新修了沈家祠堂。
說曹操,曹操到,劉春華提著兩桶衣裳去河邊浣洗,正好撞見她們嚼舌根子。
“……”
眾人都訕訕的閉嘴,隻有吳鳳英不怕,直愣著眼神看過來,她家禾寶如今跟著去縣城做活計了,據說吳鳳英的兒子沈桂生攢足了錢,要在縣城開一家小鋪子,比以前幫人做活計賺的多。
比來比去,爭強好勝了大半輩子,就自己家混的最慘,劉春華感覺臉上發燒,沒底氣發飆,匆匆往河邊走了。
……
嚴大人是一隸總督,手下有五座城,下有十幾個郡縣,數百個鎮,無數個村莊。做了近十年地方官,今年他終於要調回京城任職。
雲裳閣一案,是他離任前辦的最後一樁案子。
至於雲綏被抓後,誰來接受雲裳閣的店鋪,成了一樁很有意思的事情。官商匪幾路人馬各顯神通,他的師爺早就探聽到了消息,原以為會很棘手,沒想到新任的青州知府有謀略,用盡心思甄選出三家合格者。
現在合格者的文檔已經擺在嚴大人的案頭。
第一家,姓鍾,是青州本地人,世代經營布匹生意,在青州城有七八家布坊。
“嗯,在沒有雲裳閣之前,鍾家是青州最大的布坊主。”嚴大人微笑,“本是不錯的人選,可惜啊,買通了了新安衛統領,好話說到我麵前了!”
“還有這家!也是如此!”嚴大人是真的動怒了,商人手握巨產,還和官員勾結,怕是又要走雲綏的老路。
師爺想了想,拿起最後一份冊子,“這家人姓沈,寧秋閣……”
嚴大人蹙眉想想,似乎有些熟悉,而後眉頭一展,不錯,是多年前申請航運路線的沈家,果真出息了,宛縣的太平,和沈家船隊有很大的關係,沒有寧秋船隊,宛縣恐怕要亂到現在。
“給沈家吧。”嚴大人開口道。
……
年後沈澤秋又去了一次青州,這回還帶上了安寧和何慧芳,一來沈澤秋想叫何慧芳開開眼,他老娘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清源縣,二來看看雲裳閣被查封的鋪子,都在什麽位置,需要怎麽修葺,重新開業需要多少料子、脂粉珠釵,要多少夥計,銀子。
這叫做,有備無患。
“哎呦,那城門真高,真寬呐,好氣派。”
遠遠的看著城門,還沒等進去,何慧芳就發出了陣陣驚歎,“這青州城果然和清源不一樣,如果清源是小鯉魚,這青州城便是幾十斤的大草魚,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沈澤秋和安寧都被何慧芳的話給逗笑了,沈澤秋道,“娘,等進了城,裏頭更加氣派哩。”
青州城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進出城門的人絡繹不絕,他們等了一個時辰,進城以後沒多久天便黑了。
同行的還有衛石和他的兩個堂弟,一個徒弟,都是正值壯年的高大小夥子,拳腳功夫也特別好。
他們去找客棧了,現在沈澤秋出門,穿的會低調,但吃住都撿好的客棧住,這樣比較安全,但好的客棧往往客人爆滿,隻有叫他們一家家去問有沒有四間空房,最好是連在一起,或者是同層的,這樣好彼此照應。
夕陽餘暉泛著金光,把街道渲染出好看的顏色。
何慧芳揣手看著街麵,瞅著往來的行人,感歎了一句,“這兒可真熱鬧。”
安寧攙著何慧芳的胳膊,“娘喜歡青州嗎?”
“喜歡,咋不喜歡,這多美!”何慧芳樂嗬嗬的,說完後覺得不對勁,看看安寧和沈澤秋,“你們啥意思?”
沈澤秋原本也不打算瞞著何慧芳,“娘,我和安寧想把家搬到青州來。”
“這是?”何慧芳一時有些轉不過彎來,在清源住挺好的,青州離家太遠哩。
沈澤秋瞧出了何慧芳的落寞,“娘,我是這樣想的,就算雲裳閣的鋪子官家沒給咱們,我和安寧也想在青州做生意。”
“青州沒有直達江南的水路,我們想組建一支青州到吳州城,再從吳州城到江南的船隊,雖然中間要換一段陸路,但也能將青州的貨物運送至江南,青州的掌櫃們,對江南還陌生的很。”
這下何慧芳聽懂了,青州這塊有商機,能掙錢!
安寧繼續趁熱打鐵,“夫子說石榴是根讀書的好苗子,可清源的先生資曆有限,還是青州的更好。”
何慧芳被勸動了,孫兒孫女是她的心頭寶,為了石榴,她願意來,何況,老家就是個念想,一年也沒回過幾次。
“行,都聽你們的。”
常言道冤家路窄,沈澤秋上回在客棧遇見過的,嘴巴碎,愛編排人的錦衣男從對門酒家出來了。
寒風一吹,酒勁上頭了。
他叫馮陽,是巴結著鍾家做生意的,是鍾家一位姨娘的哥哥,他聽妹子說了,這回鍾家下了血本,上下打點,疏通關係,雲裳閣的鋪子十有八九是鍾家的!
鍾家吃肉,馮陽撈口湯喝就能財大氣粗,財氣還沒到手,馮陽就有些飄飄然了,自以為天下老子第一。
看見沈澤秋,他抹了抹臉,想起上回他在客棧說故事,就這窮酸小子和他的隨從一臉不愛聽,怎麽著?瞧不起他?
馮陽晃晃悠悠往沈家人那邊走去,一邊打酒嗝,一邊晃悠著腦袋。
“喂,今兒怎麽穿得起綢緞了?”
沈澤秋正和安寧還有何慧芳說話,背對著街麵,後背冷不丁被人重重拍了下,加上母親和妻子都在,沈澤秋反手一扭,緊扣住馮陽的手腕,粗聲低喝,“這位兄台,我不認識你。”
借著酒勁,馮陽沒覺出痛來,騰出腿踹沈澤秋,嘴裏罵罵咧咧的,“老子是誰你都不認得?你混得也太差了!”
馮陽不怕痛,酒壯慫人膽,要不是沈澤秋和衛石學過幾招,恐怕就要吃虧了。
“住手!你幹什麽!”
恰好衛石他們尋客棧回來了,急忙跑過來,馮陽被嚇退幾步,一邊掀路邊的小攤子一邊跑,把什麽手帕、糖餅、炸糕掀了一路。
“欸,醉鬼!你瘋了!”
這下子馮陽可是犯了眾怒,不一會就被暴怒的攤主抓住了,根本不勞衛石他們出手。
“快報官!當街挑釁還砸人攤子,還有沒有王法了!”
群眾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安寧及時和何慧芳避開到了旁邊的商鋪裏,沒受到什麽衝撞,何慧芳被安寧拉進商鋪時還說哩,“安寧,別拉我嘛,我老婆子力氣沒減,當年我可不是軟柿子!”
沈澤秋拍著手走進來,“那是,娘的英姿當年我見的不少。”
安寧無奈的笑笑,關切的問沈澤秋,“你沒受傷吧?”
“沒有,衛石找到客棧了,咱們先去客棧吧,那小子被攤主揪住了,衙差一會兒就過來。”沈澤秋道。
何慧芳和安寧都說好,出了鋪子準備一塊去住店。
這時候鍾家少掌櫃,也就是馮姨娘的丈夫,鍾氏布坊的接班人和幾個友人從酒樓出來,正巧路過,其中一個友人指著前麵的熱鬧道,“欸,那不是鍾少的小舅子嗎?”
馮氏隻是姨娘,按理馮陽稱不上是鍾少掌櫃的小舅子,可他喜歡鍾氏,寵愛有加,友人們都知道。
看著被街邊窮酸小販揪住的小舅子,鍾少掌櫃厭惡的蹙起眉,要不是看在美嬌娘的份上,他才懶得搭理這爛泥般的馮陽。
“你小舅子犯啥事兒了?鍾少敢不敢管管?”另一友人道。
“管!當然要管!”鍾家少掌櫃被激將了兩句,挺直肩背,沉著臉走入人群,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發生了何事?”
周圍的百姓紛紛將馮陽剛才的惡行說了,鍾少掌櫃聽得不耐煩,攥著腰間的玉佩手換來換去,“行了,事情不大,你們的的損失我來賠,不必報官。”
這種趾高氣昂的態度,自然惹惱了百姓們,沈澤秋也站了出來,“衙差待會便到了,他酒後鬧事,應該由官府的人發落。”
鍾少掌櫃很不爽,上上下下把沈澤秋打量的一遭,認為他不過是個小人物,壓低聲音說,“你不要強出頭,多管閑事。”
沈澤秋冷靜的回望鍾少掌櫃,“且等吧,衙差到了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一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