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異端邪說
奇幻樂園的辦公區有些破舊, 看上去跟奇幻樂園的整體風格並不搭，但趙興國看了卻覺得親近，他認為這是園長把資金都用來發展樂園的緣故, 這在現在的年輕人當中可不多見了，很有他們那一輩人艱苦奮鬥的作風。
趙興國對遲園長更有好感了，等坐到辦公室裏見到人，發現遲園長並不像那樣老油條一樣搪塞他跟他壓價，也沒有繞圈子把他繞暈，而是直接進入正題, 這讓趙興國更有好感了。
遲意真道：“趙老板, 我想知道，在其他企業都轉型的時候，為什麽您還一直守著過去的作風沒有變呢？”
遲意真不相信趙興國看不出同類型企業這些年是怎麽往上爬的。
對於這個問題, 趙興國顯然也想過許多, 他道：“我也猶豫過很多次, 在數次降價都無法挽救出售量後, 我就想過要不還是跟其他企業一樣搞算了, 但是我看了好多次他們的產品, 每看一次，心裏就看不起一次。工廠明明有能力生產質量更好、效果更好的產品, 卻為了賺更多的錢，故意生產殘次品, 這樣騙消費者，也騙自己, 我良心實在過不去。”
“現在這個市場環境太逐利了, 也太畸形了, 我知道這裏麵有一些我不能理解的複雜原因, 並不單單隻是為了賺快錢的緣故，我也認了，一再縮減生產線，規模越來越小，我也一直堅持著，我就想著，我總能等到這個市場環境變好的那一天。可是等了這麽些年，我也沒能等到。如果再等幾年，等我的廠子技術升級了，也許就……”他本來想再撐幾年，但是現在連工資都發不出來了，核心技術成員也一個接一個出走，所謂的技術升級，也隻是做夢罷了。
趙興國說著說著，便苦笑起來，他也知道在遲園長麵前這樣不太好，於是又扯起嘴角，露出個有些難看的笑容。
遲意真聽完，沉默了一會兒。
他在心中對遊戲係統道，“趙興國說得沒有錯，市場環境變成現在這樣，確實不單單是資本逐利的問題。”
他以前也有好多問題想不明白，但自從等級提升，頭腦越來越清晰之後，很多問題光是看個麵，就能抓住主要脈絡。
“資本逐利隻是其中一個原因。假設沒有那些逐利的資本，而是都按照趙興國這樣的實誠人做產品，一件電器能用幾十年都不換新，那麽漸漸地，需要購置電器的家庭就會越來越少，市場不需要那麽多企業，就會有大量企業倒閉，最後市麵上隻會需要一兩家企業來生產足夠更新換代的少量產品。”
遊戲：【這樣，不好麽？沒有浪費的產能，就能把更多的力量集中起來辦別的事情，人類文明才能進步。】
聽了這話，遲意真都想苦笑了，“遊戲，你說的這是理想世界，而現實的人類世界，辦不到。需要的電器少了，倒閉的企業多了，就業崗位就少了。人們失去了工作，就不會有動力消費，沒有消費，金錢就是無法流動的死物，牽一發而動全身，其他行業也會蕭條下來。至於把浪費的產能集中起來辦別的事情固然好，但人類進步的速度太慢了，僅僅是我所在的這個國家，就有很多地方跟沒開化的封建世界一樣。就算強行讓那些生產劣質產品的廠家停下來，也不知道能把這些企業安排去做什麽，技術的更新可比不上生產的速度，這樣下去，無事可做的工人又能去哪裏？有很多人，如果不給他們事情做，就會引發社會動亂。”
“相比起來，讓一件電器使用幾年就報廢，讓一家企業能更長久地運轉下去，對於這個國家上層的管理者來說，更加重要。這樣，經濟、人力、市場、稅收都有了。”
“在家用普通電器的市場上，明盛電器的產品質量好，使用年限高，其生產原材料必然也是好東西，但現在物價飛漲，好材料也很貴，趙老板不就是因為經營額抵不過成本，才虧到瀕臨破產的？明盛電器巔峰期的十幾二十年前，國內能使用上電器的人還沒那麽多。如果他能及時反應過來，及時調整方向研究下沉市場，開發出一條所謂的劣質產品線路搶占市場份額，賺取更多利潤，再把好電器放到精品線上，或許能走上另一條路。可惜他良心太好了。”
“我之前做遊戲主播的時候，天天泡在網絡上，買東西也基本是網購，我看見過十幾二十塊錢的電器銷售量驚人，買東西的人當然知道自己買的是劣質產品，他們也不指望能用多久，大多數人就是應付過一段時間，有的人是居無定所不舍得花大錢購置更好的家電家具。還有人不在乎使用體驗，有人喜新厭舊，有人愛慕虛榮，不買好的，就買貴的。電器企業也一直在更新更多花裏胡哨的功能，誘導消費者頻繁更換電器。”
“這其中還有很多原因，太複雜，我現在也說不盡，隻能說趙老板沒有錯。”
遊戲：【……】
遊戲沒有說話，但遲意真能感覺到遊戲的無語，他心想，雖然他到現在都沒研究明白遊戲是個什麽東西，但能猜測到它跟智能程序有關，它說不定很難理解人類反反複複浪費產能還讓劣幣驅逐良幣的行為。
換位思考一下，現在的人類，也無法理解古人遇到蝗災不想辦法治理，反而求神拜佛的行為。
哎，等等，地球現在超凡因子太少了，才導致仙神妖鬼統統絕跡，如果從超凡的角度理解的話，沒準古代那種求神拜佛的行為會有效？
遲意真皺起了眉頭，覺得自己大腦CPU都快轉出火花了，或許是看出了遲意真的糾結。
遊戲開口了，【玩家不必煩惱，地球近八千年以來，超凡因子斷絕，是不可能有仙神妖鬼存在的。】
遲意真沒有放鬆，反而問，“為什麽是八千年？”
遊戲：【對哦，為什麽是八千年？這個問題小編也想知道呢！】
遲意真：……
來了來了，這種強行轉移話題的方式，仿佛當日樂園評選時的旅遊局局長又出現在他麵前。
由於遲意真沉默的時間略有些長，趙興國神情漸漸不安起來，他甚至開始懷疑遲園長的沉默是一種無聲的逐客令，就在趙興國心情又要沮喪下來時，遲意真忽然開口了，“趙總，我認為，你們現在的產品，確實沒有多少競爭力。”
沒等趙興國答話，遲意真就劈裏啪啦說了一堆，“明盛電器主要生產電視機、空調、洗衣機等家用電器，在質量方麵毋庸置疑，但明盛電器在使用功能上，並不比市場上的其他電器更有競爭力。”
趙興國想要反駁，遲意真的嘴巴卻沒停下，“你先聽我說。明盛電器最大的優勢，在於使用壽命長，抗摔抗造，但這一點，對於富裕家庭來說，不如精致漂亮的外觀來得實在，這種家庭是不在意電器壽命長短的，幾年不換一次對他們來說就是過時了；而對於那種經濟水平一般的家庭來說，市麵上可以選擇的同價位產品太多了，而且它們的功能還更多，比如語音識別、智能操控等等，年輕人尤其喜愛，老年人也不介意買個新鮮；而更往下的底層市場，比如大城市打工的普通租戶，比如偏僻的村鎮山溝，明盛電器的價格又太高了，不在他們的消費能力之內。”
換句話說，明盛電器這是跑錯賽道啊！成績再好也拿不到獎項。
聞言，趙興國的眼神黯淡下來，他點點頭，“我明白了。”說罷，他都要起身離開了，卻聽遲園長道：“我這裏，有一筆訂單需要你們明盛企業完成。”
趙興國愣住，卻見遲園長不知從哪裏掏出一份紙質合同擺到他麵前，還不是那種小單子，而是明盛電器好多年都沒接到的那種大單。
趙興國震住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情緒，他嘴唇囁嚅著，“遲園長，這麽多電器，您的樂園有這個需求？”
已經在奇幻樂園裏逛過一圈的趙興國當然知道奇幻樂園以後勢必會繼續擴張，將來或許會在樂園內開一個酒店，但是樂園現在就定這個單子，是不是太早了些，而且……趙興國苦笑道：“遲園長，我是聽說您對扶持晉安市本土企業很上心，這才厚著臉皮上門，希望能讓您的樂園幫忙打打廣告。您不必因為憐憫，就給我這個單子。”
況且，一個大額單子短時間內確實可以讓明盛電器運轉下去，可以後呢？他想讓消費者真心實意地認可明盛電器，而不是靠別人的憐憫討生活。
遲意真卻搖頭，“你誤會了，我最近開拓了一個海外市場……唔，一個你聽都沒聽過的小國家，那裏甚至沒什麽信號塔，連電路都沒鋪開，需要你們明盛電器生產一批質量很好，壽命長又抗摔打的電器，暫時包括空調、冰櫃、電視機這三種，小一些沒關係，但要耗能低，還要能充電的！電視機或者說顯示器需求量最大，還要能讀取U盤……之前我在你們家買了一台電池電視機，哪裏都好，就是款式太舊了，電池太重，屏幕也不夠大，存儲量也小，希望你們多多改進。”
趙興國：……
另一個世界，矮精靈一族。
電池電視機在矮精靈一族大受歡迎，從早到晚都有矮精靈們圍著電視機打轉，還有很多好奇的幼崽時不時對著電視機撲撲打打，幸好電視機抗造，依然□□地為愛精靈們服務，由於節目就那麽幾個，族長霍霍奇跟著看了好幾遍，終於想起來眼熟的索恩斯和阿泰蘭源自哪裏了。
他飛快跑回地洞，從裏麵翻出了布滿灰塵的舊物，那是一口箱子，箱子裏擺放著幾塊刻滿文字的石板。石板上赫然就有關於索恩斯帝國的記載。
“阿泰蘭，索恩斯帝國第五代王子，殉國而亡……”霍霍奇低聲念出了石板上的記載，跟惡作劇之城裏那段潦草的碑文不同，這塊石板上，清楚地記載了阿泰蘭的功績，將他奉做英靈般的存在，也正是因為阿泰蘭的事跡，大家才從得出了被魔物感染後也有可能保持神智的結論，不再對被感染的人或者其他種族趕盡殺絕。
隻不過，當初留下這些石板的詩人，被殺了，詩人的家族，也被幾位正神斥為異端，早已被各大教會趕盡殺絕。
奇幻樂園跟阿泰蘭有關係，那豈不是跟異端有聯係？
奇幻樂園宣揚阿泰蘭的美德，豈不是就是在宣揚異端邪說？
霍霍奇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