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季青珣得知她有孕的第二日, 就是李持月的登基大典。
禮莫勝於改元,一整日從天不亮,李持月就醒了, 接下來就是一堆繁重的禮儀,沒有一刻喘息的時間。
天子袞冕讓每一步都變得沉重, 李持月一整天都要竭力穩住自己的步子和身形,她登上了宗廟前高高的祭台, 祭拜天地祖宗, 登上高地,所有人都匍匐在她腳下,那一刻,李持月知道自己到達了權位的巔峰。
宗室官員盡皆跪下,萬歲的呼聲層層巨浪, 鍾鼎同名, 肅穆沉長的聲響籠罩了整個明都,也將王朝更替的消息傳遍大靖朝的每一個角落。
然而這位國朝新的女帝, 在宣布她登基為帝的聖旨之中少提了一件事。
聖旨之中,並沒有大赦天下的恩典。
李持月在登基第一日, 就做了這麽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讓人懷疑是禮部擬旨出了差錯。
皇帝立在高台之上,俯視眾生, 她知道百官心中有疑惑,但在這樣的場合下卻沒有交頭接耳,他們隻能低著頭,收起疑問。
禮部擬旨的官員閉上眼, 默默扛下了這個過錯。
不是他們漏了,陛下不讓大赦天下, 雖不知為何,但擬旨的人也隻能聽從。
最終李持月也沒有修正這個錯誤,好像忘記了一樣,將大赦天下這件事就這麽擱置了下來。
季青珣一直在隊列之中,看著她祭拜過天地,從高台轉到金殿上,他幾乎看不見禦殿上的龍椅,就如宮變那日,他立在宮城外,也沒有被允許站在她身邊。
季青珣幾乎忍不了了,在外人看來,他們的距離怎麽那麽遠。
從知道她有孕起,他就一直處於焦灼之中,想去找她,問清楚。
可是這一整日都不行,登基大典上,她身邊時時刻刻都圍著人,一點機會都沒有。
典禮在夜色中落幕了,李持月回到重華殿,將冕服褪下,終於一身輕鬆,躺倒在了胡**,連晚飯都不想吃,
她第一時間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這一日如此勞累下來,肚子沒什麽感覺,而且除了第一次吐得厲害,之後就不怎麽吐了,這一整日都安安靜靜的。
她疲憊而溫柔道:“你這麽乖巧聽話,有點不像……”
不像什麽,李持月沒有說下去。
聞泠的安胎藥又送過來了,還冒著熱氣,藥是悄悄熬的,沒有人知道皇帝在喝什麽。
李持月指尖劃著碗沿,不想再喝。
她還沒想好,現在腦子裏是一團亂麻,一時覺得這不可能是前世那個孩子,一時又想,萬一就是呢。
自己總不能兩世,都不見祂一麵吧。
“陛下,季少卿求見。”秋祝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踟躕。
李持月默了一會兒,拒了:“朕不得空,不見。”
秋祝出去,又回來,低聲說道:“季少卿似乎知道了陛下有孕的事,一定要見您。”
他知道了!怎麽知道的?
李持月握緊了手。
秋祝將她有些無措的神情看在眼裏,忍不住勸道:“陛下,這件事總是要說開的。”
畢竟,那也是肚子裏孩子的阿爹。
於是——
季青珣沒等到宣召,等來的是殿內吹熄的燭火。
秋祝出來道:“陛下睡下了,少卿改日吧。”
他沒走,就立在那兒,“那我就在這兒等著。”
這豈不是要等一整夜去?
秋祝也無法,隻能由他去了。
床榻上的李持月累一天,又懷了一個,有天大的事也阻擋不住她睡覺,一沾枕頭就陷入了夢鄉,什麽也沒管。
季青珣就這麽等了一夜,天蒙蒙亮的時候,宮人一溜進了重華殿,伺候陛下起身。
今日是小朝,她出了重華殿,正好季青珣四目相對,看衣裳,顯然就是沒離開過。
季青珣先是看了她一眼,接著視線就挪到了她的肚子上,他現在才知道,那晚她不讓自己抱她的腰到底是什麽意思。
李持月察覺到他的視線,下意識地遮住肚子,繞過季青珣就離開了。
小朝會上主要說的不過是沒有大赦天下那件事,那些官員倒是沒什麽,畢竟罪人赦不赦免的跟他們沒多大關係,隻是提出要不要修補一下,擬旨的官員要不要降罪。
李持月不鹹不淡擋了回去,隻說那聖旨是她看過的,沒有遺漏,仍舊不願意大赦。
下了朝之後,季青珣還在那站著,大有要站成忘妻石的架勢。
季少卿從前什麽身份誰人不知,如今宮內宮外也不是沒有風言風語。
經過時,李持月丟下一句話:“進來吧。”
季青珣點頭,跟了進去。
李持月走進內殿,任季青珣伺候她將外袍解了,旈冠卸去,被搶去活計的宮人們對視一眼,被秋祝領著退了出去。
殿門被關上,陽光被疏成了柔和的光柵,一道道排列在地上。
李持月坐在椅子上,不想看他一眼。
季青珣站了一日一夜,身上還是登基大典時穿的那身官袍,襯得麵容更加玉白如雪,也可見眉間的憔悴。
他走過來,在李持月麵前半跪下來,讓二人視線齊平。
“阿蘿,我都知道了。”
李持月還是不看他:“誰告訴你的。”
季青珣交代得很清楚:“那藥味不對,我就讓人去找藥渣。”
她很不滿:“我不想讓你知道的事,你一定要去窺探清楚嗎?”
“不是,隻是你吃藥這件事讓我擔心。”
“現在你知道了,沒事了,下去吧。”
李持月在季青珣的事上總有一種矛盾,回避自己真正的想法,大概潛意識裏她也知道,季青珣趕不走,怎麽也不會離開。
所以那點不甘、不快、不忿都可以發泄在他身上。
季青珣仍舊容許她的尖銳,握住她的手:“那孩子總不能不明不白生下來吧。”
她立刻說道:“我不想留!”
剛說完,就感覺到他握著自己的手僵住,李持月也沒料到自己突然就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或許,她就是不想讓季青珣太過如意。
季青珣深吸了一口氣,碧色的眼睛迎著日光,粼粼有一點微光閃動。
他壓抑下痛苦,艱難說道:“你是阿娘,無論你想怎麽做,我都依你。你要留下這個孩子,我就一直守著你哪兒也不去,要是不想留,我也捅自己幾刀,絕不讓你一個人受苦。”
季青珣沒有勸她一定要留下,這讓李持月沒有想到。
她莫名油然而生一股怒氣:“你不想要這個孩子?”他為什麽能比自己更輕易地放棄,一點負擔都沒有!
季青珣急忙道:“我想要!都想瘋了,可終究……苦的是你,我不知道怎麽替你,就想一切都順著你,讓你開心一點。”
她怎麽都不會開心!
其實李持月不想墮胎,這件事讓她打從心底害怕。
她不想喝那藥了,墮胎藥很惡心,還有身下流血時的痛楚,孩子拖住她所有行動的感覺,都讓她不想再回憶起。
一想到那種苦到剜心的滋味,李持月就恨起了季青珣。
“都怪你!”
李持月捶了他一拳,“要不是你不聽話,哪裏會有這種事!”
“好,我錯了,阿蘿。”
季青珣也愧疚,那幾日要是注意一點,阿蘿就不會有這一遭罪,他一麵聽信敬大夫說的,覺得不會中招,一麵又覺得就算兩個人真有孩子,養大就是了。
他們早晚都要有的。
季青珣知道阿蘿對從前失去的那個孩子耿耿於懷,那段痛楚太深,其實不再有孩子也沒關係,不過她要當皇帝,就要有後代繼承,也隻能跟他生。
那些傷痛他隻能盡力去撫慰。
在殿外等她時,季青珣也會想,這孩子未嚐不是一次契機,讓阿蘿能對他們的關係鬆一鬆口,不然他去阻斷那些世家聯姻,又要費些心神。
憑什麽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已毫無關係,敢任意肖想做她枕邊人。
現在季青珣還可以等,等到耐心耗盡了,她還不給,季青珣隻怕自己又要惹她生氣。
將這些念頭都藏在心裏,季青珣任她發泄。
他像對待一個易碎的瓷器一樣,手上小心翼翼地扶著,還得上趕著讓她打。
可是李持月沒多大力氣,也打不了他多少下,季青珣見狀,將手遞了上去,被李持月一口咬住,發了狠勁。
季青珣眉頭不跳一下,另一隻手揉了揉她繃緊的臉,隻說:“你別氣得太狠,對身體不好。”
打人打得她發絲微亂,又被季青珣撫順。
李持月瞪他,等到力氣耗盡了,鬆口時,他手掌上是兩排清晰的齒印。
話說到這兒,季青珣以為她已經下定了決心,輕聲問:“若你堅持如此,我能摸一摸肚子嗎?”
他想跟無法見麵的孩子道個別。
李持月不說話,他就小心地俯身,將臉貼到她肚子上,手鬆鬆抱著李持月的腰。
才一個月,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季青珣沒有說什麽話,隻是默默地抱著,任誰都能看出他的不舍。
李持月被這份寂靜感染,手抬起來,在要摸到他頭發的時候又頓住了。
“我想好了。”她說道。
“生就生吧,都一樣,不過這是我的孩子,祂姓李。”
做這個決定,無關季青珣。
總歸她要有個後代繼承家業,早點生了當完成任務,其餘的,丟給季青珣自己去擔心吧。
季青珣仰頭望著她,本以為要一無所有,可是阿蘿突然改口,他難得傻了一會兒。
阿蘿願意生下跟他的孩子!
他能看到孩子出生,長大,會叫爹娘……
原本的失落一瞬間被太多的歡喜替代,讓季青珣的麵色都有點不知所措。
等反應過來,他激動地起身抱住的李持月,手臂在她肩膀上收緊。
季青珣急亂地說道:“你願意生我們的孩子,阿蘿,我……我會對你好的,絕不會讓你再擔驚受怕!”
李持月見他這麽歡喜,嘟囔道:“都說了,是我的孩子。”
“誰的無所謂,姓什麽也無所謂,我隻要留下來陪著你的……”
季青珣試探著說:“讓我陪著你吧。”
“你?”李持月還真沒想好,拍拍他,讓他繼續跪好。
說來她身上還有先帝賜婚,雖然權宜之計,但實在不好甩脫。現在肚子裏多出來一個孩子,要是安在閔徊頭上,實在不厚道,而且季青珣肯定要跟她發瘋。
“你有什麽想法?”李持月問他。
季青珣半點不客氣:“你讓我當鳳君吧,後宮不許再進人了。”
李持月不想他太得意,抱臂道:“你什麽身份,上來就當鳳君?”
季青珣見她這態度,已然是鬆動了,“總之隻有我一個人,做什麽都行。”
李持月沒有答話,她沉默久一分,季青珣就靠近一分,直到把人抱在了腿上,自己坐在了椅子上。
見她不說話,季青珣想了想,說道:“我還有一句話要對孩子說。”
“嗯?什麽話?”
季青珣低頭貼近她的肚子:“好孩子,為了阿爹的榮寵,乖乖的,千萬不要鬧你阿娘。”
“祂能聽到什麽呀!”李持月揪他耳朵。
季青珣順勢抬頭,親了她一記。
親著親著,就發覺阿蘿摟上了自己的脖子,歡喜如同煙火,一刻不停地在心頭炸開。
最終,李持月隻說自己還要再想,將他打發了出去。
—
五天後,季青珣在重華殿中見到了一份聖旨。
李持月說道:“雖宮中典籍盡刪去了宇文軍的記載,但國子監陳卷中找到了些,還有一些當年將士家中的書信,都有提及宇文軍的功績,你手上不是有三帝墓的石刻嗎,那也算證據。”
而李家□□的過錯,被推到了當時的一位惡名昭彰的權臣身上,指其挑撥李氏和宇文氏的關係。
不錯,李持月的目的,就是為宇文軍洗雪沉冤。
但不止於此。
聖旨上還寫了,為重締兩姓之好,令宇文氏後人季青珣恢複本名,入李持月的後宮,封為侍君。
季青珣難以言說心中觸動,她不聲不響就做了這件事,
他是想同她提及洗冤之事,但那原是打算在兩三年後,等她願意信任自己了再說,沒想到完全不必。
意識到自己的事被阿蘿放在了心上,他怎麽會不開心。
“臣謝陛下恩寵。”
季青珣下跪謝恩,但是跪得太近了,手就放在李持月腿邊,“臣無以為報,一定盡好本分。”
“現在不必盡什麽本分,”李持月擋住他貼近的臉,
“況且,朕也隻要借此事,讓手下心腹立個功績好升官,順便,也讓你有個正經的名頭……”
季青珣笑得招搖:“如今臣可以進陛下後宮了?”
不等她答,他又說:“陛下,臣今晚不想走了。”
“不走,就不走吧。”李持月竟然鬆口了。
“明晚、後晚、以後都不想走……”
李持月:“……你不能一直待在朕身邊。”
“好。”季青珣抱她起身,轉身走入內寢,“臣伺候陛下安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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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為宇文家正名了,而且……她還要納宇文氏後人……入宮?”許懷言聽到尹成帶回來的消息,著實沒想到。
原來吹枕邊風也算一個法子,還那麽有效。
主子在前朝可以呼風喚雨,到了後宮也能恩寵不斷啊。
尹成默默點了點頭,不知道還有什麽能難倒主子的。
那邊在讚歎著,這邊不須多少時日,季青珣就恢複了宇文珣的身份,在宮中住了下來。
畢竟再慢,李持月肚子裏那個就瞞不住日子了。
後妃居於深宮,曆來容易寂寞,季青珣可不,他將李持月的生活處處都打點得格外仔細,讓她在處理朝政之餘,什麽都不用費心。
他在盡力減輕她懷孕的勞累,吹毛求疵到很多時候讓秋祝和解意麵麵相覷的狀態。
李持月隻覺得生活愜意,一意埋頭理政,為自己在政事上的收獲而開心,沒有細究季青珣的照顧有多細心。
外邊傳揚宇文侍君盛寵,日日宿在重華殿,才讓女帝立刻就有了身孕。
季青珣聽此傳言,心滿意足。
他更是絲毫沒有幹涉政事的意思,不過李持月對此沒有什麽嚴苛的防備,畢竟有些事問他要簡單不少,甚至在閑暇之餘,李持月還跟他請教許多事,商業、軍防、賦稅……
季青珣幾乎是個全才,李持月次次都收獲不小。
他末了還得加上:“最要緊的,是德行,家中一定要和睦,謹守一夫一妻的規矩,花花腸子太多,家就要亂,家亂國就不寧……”
惹得李持月啐他。
其實季青珣有心問她自己和上官嶠,誰這個老師做得更好,但始終沒有問。
他是要當爹的人了,早已勝出上官嶠許多,絕對不能再在意這種幼稚的事。
懷到七個月的時候,季青珣就開始變得十分不安,他總是憂心忡忡的,一步都不肯離開李持月身邊。
李持月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其實自己未嚐沒有害怕,前世的失去總是如同陰雲一樣籠罩在二人心頭。
她也總是後悔,當初幹脆就一碗藥下去,也就沒有這十個月的事了。
想到難受時,就背對著季青珣抹淚。
夫妻倆哪能一起亂呢,李持月情緒不好,季青珣就要立起來了。
除了整夜整夜地陪著,安慰開解,白天牽著人在外頭散步,還尋了新奇的東西進宮逗她,總之就是要用盡一切辦法,讓她別往孩子的事情上想。
等到七個月一過,季青珣和李持月好了許多,總算是恢複了穩重和冷靜,隻一門心思等著孩子出生。
事實也證明,他們是擔憂太過了。
月份一到,孩子就順利健□□了下來,不過當時季青珣是怎樣一番兵荒馬亂的狀態,已不足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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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二年,大靖吏治清明,政通人和。
李持月準備了兩年多的事,如今終於可以做了。
蘇賽如今已被提拔為戶部侍郎,大朝會當日,他呈上了一本厚厚的書冊。
裏麵是蘇賽這幾年的成果,一份更為詳實、公正、利於監察的土地製度。
其實李持月早就看過,那是新的土地法,用意在於平衡世家地主和百姓的納稅輕重,剝奪貴戶免稅的便利,裏麵主要揮向世家的重劍,就是查清隱田。
然而朝中風氣雖與先帝在時不同,但世家相比寒門,仍舊具有壓倒性的優勢,那些土地也都掌握在他們手中。
蘇賽此舉,就是在向世家揮劍。
蘇賽隻是一個侍郎,世家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裏,可真正揮劍的人,是李持月,這是她鋪了兩年的網,現在可以慢慢收攏了。
這兩年,李持月刻意提拔了兩個寒門為相,與世家製衡,好讓新法能拉到台麵上爭論。
滿朝都就新法吵了起來,而其中,世家的聲音更大些。
李持月看在眼裏,不聲不響。
“朕不要和整個世家為敵,如今領頭的不願意,就殺幾個領頭的,把識趣的扶上去。”下了朝,李持月和季青珣說道。
季青珣此時已不止是侍君,他還是皇帝新立的機構,稽司的司主,也是皇帝手中最鋒利的刀。
外頭的人將稽司的人稱為“繡衣使”。
很快,五朝世家的掌事者年邁老死,全家丁憂,緊接著另一家又出了意外,接替的家主為討好女帝,在朝中支持新法。
接連出事讓世家聲量大減,但還不足以到敢跟皇帝撕破臉皮的地步。
李持月並未強硬推行新法,她太知道這些世家的伎倆,他們即使沒有,也會煽動百姓,利用百姓一時的無知來阻礙新法推行。
“朕想起來,當年登基之時,還未下大赦天下的恩典,如今為了新法,正好就補上吧。”
然而李持月所謂的補上,並不是單純的將人從牢裏放出來。
她下令將新法印製發放到各縣衙門,要求給牢中的犯人發放此新法,不識字的則要給他們誦讀,直到他們熟悉為止。
想要出大牢,就得回答對足夠數目的新法問題。
而這些罪犯在外頭還有仇恨他們的人,那些仇恨的百姓要是不想犯人出來,也可以自學新法,擇日在刑台上搶答。
犯人贏了,可以獲得大赦,百姓贏了,犯人就得回去蹲著。
於是,刑台變成了比賽的擂台,犯人為了自救、百姓仇恨犯,雙方都拚盡渾身解數搶著答題。
百姓們好熱鬧,這樣新鮮有趣的事怎麽會不看呢?
比賽一場接一場,有的竟也驚心動魄、異彩紛呈,到後來人人都能談上一兩句,天下人將此法諳熟於心,也知道了新法的好處。
天下都開始呼籲新法。
李持月這一出奇招,得了個民心所向。
然而推行新法之路漫漫,眼下也不過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而已,和世家的對抗,是漫長而艱辛的。
後世史書之中,大靖的這次中興,將整個國朝推向了生機勃勃的盛世,彼時萬邦來朝,百姓衣食富足,不吝教授兒女詩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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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珣執行公務回來,還帶著滿身的血腥,不好去見妻兒,去沐浴過後,帶著一點水汽回到了
孩子已經抱到自己的殿中去了,重華殿裏沒有什麽光亮。
季青珣輕手輕腳地爬上床,親了一下李持月的肩頭,又親脖子,親臉……氣息聽著開始不對。
李持月還沒睡熟,不滿地揮開他:“睡吧,十一郎。”
“你叫我什麽?”
季青珣撐起身去看她,眼神泛出從未有過的光亮來。
李持月這下徹底醒了。
“再喊一次。”
她背對著他,不肯再說,也是好久沒有想起這個稱呼了,這才喊一喊。
“再喊一遍,快點。”他的手伸進被子裏去撓她。
“啊——我喊,十一郎,十一郎……”李持月笑得有點累,急促的呼吸讓紅暈滿臉。
季青珣再也忍不住,低頭吻住了她,呢喃道:“我的好阿蘿,謝謝你。”
“睡吧,明天還有朝會呢。”她真地沒精力跟他鬧。
“嗯。”將人拉到懷中,他安心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