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桂花釀
從南港回來之後的一個星期, 季淮頌好像還挺忙的,林落煙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但她一頭紮進學海裏, 很快就忘掉了這件事。
把書和電腦放在圖書館, 林落煙在三樓樓梯口等齊霏, 打算一起去吃飯。
她們倆今天一起來圖書館的,下午林落煙有課,上完課晚上再來圖書館繼續。
季淮頌說有事要回季家, 今天不在學校。
她沒問什麽事。
“下周清明節, 要去看外公吧?”
從衛生間出來, 齊霏擦了擦手上的水, 扔進靠近門口內側的巨大垃圾桶裏。
林落煙嗯了一聲, 正捧著手機往樓梯口走,就被齊霏拎著胳膊拽了回去。
身子轉了半圈, 她有些懵。
“怎麽了?”
“雙學位真不是給人學的。”齊霏湊近看了看, “你課業壓力這麽大嗎?眼睛裏這麽多紅血絲, 看起來好疲憊。又睡不好了?”
林落煙抬手揉了揉肩頸,癟嘴, 委屈巴巴地應聲:“是啊,我這幾天,吃不飽,睡不好。好難啊, 我隻是個孩子。”
“……”又開始了是嗎?
齊霏抿唇, 都不知道該不該配合她的表演。
林落煙跟她慢吞吞地走出圖書館:“我這幾天住在學校, 一個人睡, 有點睡不好。”
“一個人睡。”
齊霏敏銳地抓住重點,“喲喲喲, 不抱著季淮頌睡覺睡不著啊?”
調侃完,她又好奇地問,“他這幾天幹嘛呢,怎麽感覺他還挺忙的?”
林落煙搖頭:“不知道。”
“你的生日還早得很啊。”
“什麽?”
“向硯南跟他一個專業,哪有他這麽忙,而且他是這幾天才開始見首不見尾的。我在想,他是不是在給你準備什麽驚喜,但你的生日又很早,不會是你們的什麽紀念日……吧?”
齊霏合理猜測。
紀念日?
那完了。
林落煙閉了閉眼,她的腦子裏完全沒有這個東西的概念,更別說記得什麽特別的日子了。
什麽一百天兩百天,沒計算過,也從來沒有過過這種日子。
“怎麽可能。”
林落煙搖搖頭。她才不願意麵對這種季淮頌記得、但她不記得的事,即便隻是假設。
估計就是季家的家事吧。
就近去了六食堂。
飯點食堂人很多,幾乎都是從圖書館過來的。
先占了個座位,林落煙照舊,想去雲吞麵的窗口。
這時候,手機彈出兩條消息。
【邢易:我憋不住了】
【邢易:周嘉忱不告訴我實情,也不讓我跟你說,但我實在是憋不住了】
【林落煙:?】
【邢易:季淮頌昨天來南港了】
【邢易:我還以為你也來了又沒告訴我,結果他是一個人來的】
季淮頌昨天去了南港?
看著這條消息,林落煙忍不住蹙眉。
他去南港幹什麽?
一個人,背著她,偷偷的?
林落煙想都沒想,隨手發出去。
【林落煙:他去找你了?】
這話一發出去,嚇得邢易打字的速度都快了不少,每一個標點符號仿佛都在訴說當事人的恐慌。
【邢易:什麽東西???】
【邢易:他來找我幹什麽,我和他又不熟】
【邢易:他是來找周嘉忱的】
【邢易:不是我!!是周嘉忱!!】
好了好了,知道了。
林落煙回複她消息勸她冷靜。
【林落煙:我知道了】
“怎麽這麽慢?”
齊霏在另外一個窗口買了砂鍋米線。她都已經吃上了,林落煙才姍姍來遲,她順手把手裏提前拿好的筷子和勺子遞給她。
林落煙放下碗:“回了個消息。”
她有些心不在焉,眼眸低垂,視線越過玻璃窗,看著樓下來往的人群。
季淮頌去南港找周嘉忱?
他們什麽時候這麽熟了,還特地跑去南港找周嘉忱,找周嘉忱幹什麽?
無數的疑問盤旋在林落煙的心間。
最喜歡的雲吞麵都吃得她有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感覺。
-
上完下午的課,林落煙從設計學院教學樓出來,打算先回宿舍收拾一下,再去圖書館,就在學生公寓樓下看到季淮頌。
這一幕好熟悉,記憶一瞬間將林落煙拉扯回去年冬天,分手的那天。
隻是這一次,沒有那輛熟悉的大G,空氣裏也有了沁人心脾的花香。
季淮頌站在桂花樹旁邊的台階上。
路過的女生時不時偷瞄他幾眼,竊竊私語。
林落煙不疾不徐地走過去。
季淮頌早就看到她了,就等她過來,伸手拿走她懷裏的書。
林落煙仰頭,正想說話,頓了下。他本來就比她高半個頭,這會兒站在台階上,更高了。
發現這個身高差讓她很不滿意,於是她抬腳上了三節台階。
跟他中間隔著一個台階,比他高出不少,她這才滿意。
季淮頌見她上台階,頗為無奈地低頭笑了笑。
“你去南港了?”林落煙問得直接。
季淮頌沒有絲毫詫異,坦然地點點頭:“嗯,昨天。”
他去南港找周嘉忱的時候,邢易就在周嘉忱旁邊。知道瞞不住,也不打算瞞,邢易肯定會告訴她。
隻不過邢易不知道他具體是為了什麽事。
念及此,季淮頌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周嘉忱應該不會違背男人的約定、轉頭就把那事兒告訴邢易吧?
邢易知道,林落煙肯定就會知道,那驚喜就沒了。
他要敢說他死定了。
林落煙眯了眯眼,審視一般盯著他:“你怕我問嗎?”
季淮頌略微抬眸,迎上她的視線:“問什麽?”
林落煙:“去南港找周嘉忱幹什麽。”
“你問啊。”季淮頌眉眼含笑,表情和眼睛裏沒有絲毫破綻,看起來坦然得不得了,而且從容不迫,好像早就猜到了這一步,做好了會被她問的準備。
沒意思。
她順著他的話問,不就又落入他的圈套了嗎?誰知道是不是又有什麽陷阱。
當然,他也有可能反套路,故意這樣,然後她就不會問了,正好中他的計。
橫豎都是圈套,怎麽看怎麽像圈套。
“在腦子裏下棋呢?”季淮頌輕笑,“沒有圈套,想問就問,問我就說。”
他能猜到她的想法,她已經不驚奇了,這種事發生的太多了。
林落煙沒急著問:“不問不說?”
季淮頌懶洋洋的嗯了一聲:“不問不說。”
“你怎麽這樣啊。”林落煙撇了下嘴角,神情不悅。
每次都逗她都覺得她的反應太可愛了,季淮頌憋不住,低頭悶笑,笑得肩膀都在顫抖。
笑夠了,他收斂了下:“一個驚喜。”
話落,林落煙飛快伸手,反手捂住他的嘴:“好了別說了,我不想知道是什麽驚喜,說出來就不是驚喜了。”
與此同時,心頭一緊。
還真被齊霏猜中了,真的是在給她準備驚喜啊。
大腦飛快運轉,她猜測著到底是為什麽要準備驚喜,真的是什麽紀念日嗎?
不會吧。
完蛋了,她真的一點都不記得。
“我先上去收拾一下。”
說著,她從季淮頌手裏拿走自己的書,頭也不回,快速走進公寓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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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喜這件事,林落煙有點上心,連續兩天對著手機日曆翻來覆去地看,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
除了他們最初一時興起在一起的時候,是向硯南的生日,比較好記,其他重要的時間節點她一點都想不起來。
哦,而且向硯南的生日她也不記得,還為這事特地在微信上問了向硯南。搞得向硯南自作多情,以為她要提前大半年給他準備生日禮物,還挺不好意思的。
但是,以向硯南的生日為初始時間,最近也沒有什麽對得上號的,特別的日期啊。
翻來覆去愁苦兩天,林落煙就又因為課業和接下來的清明節,把這事翻篇了。
忘得一幹二淨。
清明節當天,林落煙起了大早,抱著kiki鑽進副駕,和季淮頌一起去了陵園。
天色沒有絲毫陰沉,反而有半明半暗的太陽光,稍微被雲層遮擋,不算明媚。
把花放在墓碑前,林落煙跟季淮頌她想再待會兒,讓他先回車上陪kiki。
“好。”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季淮頌往回走。
見他走遠了,林落煙才蹲下身,雙手搭在膝蓋上,笑盈盈地對著外公的墓碑說悄悄話。
“外公。”她輕聲細語的,像拂過的風,“其實……您生病在馬斯登的時候,我和他已經分開了,但是還沒有和好。我現在告訴您,您不會生氣吧?”
話落,她又佯裝嗔怪,語調微揚,“您生氣不占理的啊,您都沒有告訴我生病的事。沒有機會見我,沒有和我說說話,你這個小老頭,都不遺憾的嗎?”
林落煙像在真的和外公聊天一樣,眉眼靈動。
“而且你們那個時候究竟說了什麽,您肯定也不會告訴我。”
“但是外公,季淮頌很好,特別好,這件事您也一定知道對吧?外公不用拿拐杖戳他的脊梁骨啦。”
“還有,kiki都被他喂胖,我跟他說他要負全責,這樣我也可以不用七點起來遛kiki了。”她小聲道,“我實在是不想起那麽早,耍了一點點小心思,外公您可千萬不要托夢告訴他這件事哦。”
吹了會兒風,林落煙才抬手撫了撫墓碑,笑著和外公約好,下次再來看他。
起身,腿有點麻,她彎腰敲了敲,慢吞吞地往台階處走。
捧著手機給季淮頌發消息,耳畔響起一聲消息提示音,她下意識抬頭。
季淮頌正站在不遠處的台階下,抱著kiki,歪頭看著她。
陽光被旁邊的交錯的樹枝遮擋,有一半落在他身上。
“和外公聊完了?”他柔聲問。
“嗯,聊完了。”
林落煙垂下手,不走了,嘴角往下。
見狀,季淮頌趕緊走過來,抬手撫在她的後頸,語氣有些焦急:“怎麽了?”
林落煙哼唧一聲:“剛剛起猛了,腿麻了。”
聞言,季淮頌鬆了一口氣。
他以為她來陵園見了外公,又傷心難過了。將她按進懷裏,他輕輕捏著她的後頸,安撫著。
“我抱?”
“你抱著kiki。”
季淮頌放輕聲音,誘哄一樣,有商有量的:“你抱kiki,我抱你?”
“那好吧。”林落煙勉為其難地把kiki抱過來,下一秒就被打橫抱起來了。
季淮頌把她往懷裏攬了攬,朝停車的地方走去。
林落煙心滿意足,其實腿麻也沒有到這個程度,隻有一點點麻,她就是懶得走了。
離開陵園,兩個人一起回林家老宅。
要回老宅這件事,林落煙沒有提前和林叔說。隻是上了車之後,臨時起意,想回去看看,順便看看林叔,跟他和他的家人一起吃個飯。
車子停在老宅門口,林叔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見林落煙下車,他連忙迎上來:“大小姐,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啊,我都來不及準備什麽。”
林落煙抱著kiki,慢悠悠地說道:“林叔這是在怪我呀?”
“我沒有這個意思……”
林叔連忙解釋,轉而看見林落煙抿唇憋笑的表情,無奈歎氣,對上季淮頌的視線,“大小姐還挺可愛的,對吧?”
“是啊。”季淮頌懶洋洋地回應,“跟我吵架都很可愛。”
“我什麽時候跟你……”
下意識反駁,腦子裏猛地浮現出一些畫麵,林落煙的聲音戛然而止,到嘴邊的話拐了個彎,隻是從喉嚨裏拖拖拉拉扯出來一聲恍然大悟般的,“啊……”
想起來了。
他說的吵架,是每次在做那件事的時候,她被他折騰得跟他抱怨生氣。還咬過他幾次,肩膀上的牙印,應該還沒有消。
心虛一瞬,林落煙清了清嗓子,抱著kiki晃了晃:“我先陪kiki去後院花園,它以前最喜歡坐後院那個秋千了。”
說著,她悶頭快步朝後院走去。
季淮頌出聲提醒:“走慢點兒,等會兒摔了。”
林落煙頭也沒回:“知道啦。”
要準備午飯,林叔連忙揚聲問她:“大小姐中午想吃什麽?”
林落煙:“都可以!”
和季淮頌對視一眼,林叔笑著搖了搖頭。
-
整整一天都呆在老宅,林落煙吃過午飯,就帶著季淮頌把老宅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逛了個遍。
每到一處,都能牽扯出一些她曾經在這裏生活的記憶。
雖然不算太多,但每一塊記憶碎片,對她來講都彌足珍貴。
“我小時候還和我表哥扯頭花呢。”站在二樓走廊欄杆跟前,林落煙突然想起來這麽一段記憶。
季淮頌偏頭看她,笑意頓時爬上眉梢:“我們圓圓這麽厲害啊?”
“是啊,他先罵我的,我才不慣著他。”林落煙抬手,指著樓下客廳的沙發,“我站在沙發上麵薅他頭發,但打不過他,就跟外公告狀了。”
拎著啤酒罐,雙手搭在欄杆上,季淮頌垂眼看著下麵。
他能想象出來。
絕對不會讓自己受氣的大小姐,是如何前一秒站在沙發上、雙手叉腰、趾高氣昂地抬著下巴、薅她表哥的頭發,下一秒就委屈巴巴地跟外公告狀。
怪可愛的。
盯著她看了會兒,他伸手,抱她入懷,大掌輕輕摸了摸她的頭。
林落煙眨了眨眼睛:“怎麽了?”
季淮頌攬著她腰的那隻手拎著啤酒罐,手臂收緊,下巴抵在她的頭頂。
“我們圓圓,辛苦了。”
林落煙微怔。
她好像從來沒有這樣一個概念,覺得自己在這樣的原生家庭裏活著,是一件很辛苦的事。突然被他這麽一說,她才發覺,好像是挺辛苦的。
想要撒嬌的念頭有些強烈,她抬手,抱住他,仰頭抬眸:“那你要對我更好一點才行。”
季淮頌低頭,鼻尖輕輕碰了下她的鼻尖:“好,比現在更好。”
樓下突然傳來一陣衝撞的聲音,林落煙伸手搭著欄杆,往下探身。
kiki從外麵竄進來,四條腿倒騰得飛快。
林叔在後麵跟上來,叉著腰喘氣。
林落煙:“kiki在瘋跑什麽?”
林叔擺擺手:“不知道,剛才在別院花圃裏玩,突然就開始刨土,刨了兩下就衝過來了。”
說話間,kiki已經上了樓梯,飛奔到林落煙麵前。它的尾巴搖得跟螺旋槳一樣,抬起一條前腿拍了拍林落煙的腿,然後掉頭往前走,走幾步停下來回頭看她。
“來搶我女朋友了,要你跟它一塊兒去。”
季淮頌鬆開抱著她腰肢的手。
兩個人一起跟著kiki下樓,季淮頌順手把沒有喝完的啤酒罐放在客廳茶幾上。
kiki帶著三個人出門,徑直朝別院花圃走去。
直到一棵巨大的合歡樹旁邊,才停下來。
那邊明顯有一片被刨過的地方。
然後,林落煙就看著它,對著那片地方,繼續悶頭刨了起來。
這模樣,像極了網上很火的那個“忙忙碌碌尋寶藏”的梗。
“你在找什麽啊?”林落煙走過去,在它旁邊蹲下。
kiki拍拍腳邊的土,朝她汪了兩聲。
“林叔。”她扭頭,“給我拿個好用點的工具過來吧。”
應該是埋了什麽東西,被kiki發現了。
林叔誒了一聲,轉身去找挖土的工具。
季淮頌雙手插兜,彎腰俯身。kiki正仰頭看著他,他伸手揉了揉kiki的腦袋,又看向林落煙:“你要親自挖?”
“怎麽可能。”直白坦然的目光,意思表示得不能在明顯。
林落煙仰頭看著他,眼角溢出嬌柔的笑意,那點小心思被她放在明麵上。
季淮頌笑了聲,他就知道。
這事兒歸他了。
林叔把工具拿來,季淮頌就和他一起挖那片被kiki刨得亂七八糟的土。
kiki圍在旁邊轉圈,仿佛監工小狗一樣。
“等等。”第二鏟下去的時候,林落煙突然皺眉,“不會埋的是什麽奇怪的東西吧?”
雖然這一片不隻他們這一棟獨棟別墅,但周圍幽深寧靜,稍微顯得有些詭異。
林落煙的腦子裏瞬間冒出某些可怕的東西。
季淮頌:“要是奇怪的東西,kiki應該早就狂吠了。是吧?kiki。”
他一隻胳膊搭在鐵鍬上,伸出另一隻手,朝kiki勾了勾手指,它就跑過來,抬著下巴被他撓。
kiki乖巧地嚶嚶兩聲。
“那好吧,那你們繼續。”
林落煙朝kiki抬手,“寶貝你過來點,待會兒鏟到你了。”
東西埋得不深,在角落昏暗的燈光裏,隱約能看到紅色的布。
“這是……”
林落煙看著季淮頌和林叔把東西抱出來。
是兩個不大不小的壇子。
酒壇子。
林叔嗅了嗅味道,語氣驚喜:“這是女兒紅!”
末了,疑惑道,“老爺什麽時候埋的。”
女、兒、紅?
林落煙眸光一頓,下意識看了眼季淮頌,卻又在撞上他視線的時候飛快移開。
“這酒應該埋了沒多久,壇子還很新。”林叔把手裏的酒壇子放回去,“老爺這是在給大小姐存酒呢。過兩年……應該就可以挖出來喝了?”
後一句話,他意有所指,眼神在林落煙和季淮頌之前來回。
“咳咳——”
猝不及防,林落煙咳了兩聲。
季淮頌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
林落煙欲蓋彌彰地解釋,“吸了一口風,嗆到了。”
“嗯。”
季淮頌含混著笑意的應聲,絲毫沒有相信她的說法,順著她的話哄她罷了。
林落煙垂眼,莫名有些如芒在背。
女兒紅啊,以後結婚出嫁拿出來喝的酒。
林叔瞄了他倆一眼,笑眯眯地把kiki抱起來,拍了拍它前爪的土:“哎喲,我們kiki立大功了啊,去給你洗爪爪。”
聞言,林落煙想捂臉埋頭。
被林叔調侃這麽一句,她竟然有點難得的不好意思。
“害羞了?”
季淮頌蹲在她身邊,偏頭看她。
“沒有。”林落煙仰頭看著漆黑一片的夜空,避開他的視線,嘴硬道,“我隻是在想外公什麽時候埋的酒。”
他離她咫尺,深邃的目光就這麽盯著她,半天才勾唇輕笑:“是嗎?”
林落煙:“那不然呢?”
她朝那個坑揚了揚下巴,岔開話題,“埋回去吧。”
挑了下眉,季淮頌照做。
埋好後壓了壓土,他朝林落煙伸手。
林落煙雙臂搭在腿上,蹲在那沒動,抬頭看他。
雲層緩緩挪開,月亮的光暈再度灑下來。
她又一次恍惚,眼前浮現出很久之前,外公壽宴,她和他暗流湧動的那個夜晚。
隻不過,那時候是她主動要他搭把手拉她起來,再故意跌入他的懷抱,現在是他主動伸手,時時刻刻護著她。
他隨時對她敞開懷抱,她隻管撲進去就好了。
伸手搭在他的手心裏被他拉起來,林落煙還沒站穩,就被他緊緊抱進了懷裏。
林落煙順勢回抱住他。
“外公好愛我。”臉埋在他的懷裏,她悶聲說。
季淮頌肯定地應了一聲:“對啊,外公很愛你。我們圓圓,值得所有愛。”
她的父親杳無音信,也不和林家來往,活著跟死了一樣,兩邊都默契地形成了這樣老死不相往來的局麵。外公很多時候,都在填補她缺失的東西。
事事想著她,還給她埋女兒紅。
有風掠過,林落煙吸了吸鼻子。
季淮頌落在她後頸的手頓了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低頭吻了吻她的頭頂。
林落煙立馬開口:“我沒有哭。”
“嗯,沒有哭。”
“我才沒有哭。”她抬頭,亮晶晶的眼睛看不出有沒有哭的跡象,“我隻是因為剛剛吸了冷風,鼻子有點酸。”
季淮頌低眸看她:“知道了。”
他看了眼埋女兒紅的地方,語調微揚,“不過,這事兒你得好好想想。”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林落煙眨了眨眼睛。
讓她想什麽,不言而喻。
“好吧。”她低眸,故作為難,“那我勉為其難地想想。”
季淮頌挑眉,握著她腰的手緊了幾分,故意摩挲一番:“勉為其難?”
“這裏可沒有那東西啊。”林落煙任由他的手作亂,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親了親他,笑意盎然,“你忍忍。”
她正要撤開,季淮頌放在她後背的手上移,按著她的後頸,低頭吻她。
纏綿悱惻,如浪潮一般洶湧。
過了會兒,她才有喘息的機會。紊亂的呼吸聲和起伏的胸口都在控訴,她肺裏的氧氣都快要被掠奪幹淨。
他低下頭來,若有似無地磨著她的唇。
蠱惑人心的沙啞聲音緩緩**開。
“那就讓我親個夠。”
騙子,他根本就親不夠。 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