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江總真的不是在做慈善嗎?

《淪陷》劇組解散後, 黎嚴大部分時間都在世界各地旅遊,他似乎真的已經忘記了自己導演的身份,也忘記了之前發生過的一切。

黎嚴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決定。

《淪陷》是他為沈晨準備的, 既然沈晨無法繼續參演,那這部劇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直到有一天,江斯年找到了他, 說要跟他合作重拍《淪陷》。

黎嚴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便是不予理會。

他雖然淡出了娛樂圈,但這些年不乏有圈內的人找到他,想要說服他重新複出拍電影。而這當中,被提及次數最多的當屬《淪陷》。

《淪陷》當年中斷得猝不及防,一旦重啟,光是它自身的熱度就足夠吸引到很多人的關注。

可無一例外, 黎嚴都拒絕了。

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這些人見黎嚴態度堅決,很快就放棄了勸說他。

唯有江斯年, 明明連他的麵都沒見上, 也得到了他不留情麵的拒絕,卻依然一遍又一遍堅持不懈地想要說服他。

關於江斯年的資料並不難查。

優渥的家世, 出眾的能力加上清雋的長相,他幾乎就是眾人口中最豔羨的天之驕子。

至少黎嚴不用擔心自己是遇到了騙子。

而這當中最讓黎嚴印象深刻的是媒體對江斯年和他夫人的報道。

在媒體筆下,這位一到法定結婚就領證的年輕人極其寵愛他的妻子。

或許是出於好奇, 黎嚴終於答應跟江斯年見一麵。

見麵的地點定在黎嚴的家。

黎嚴坐在沙發上,指尖夾著一支尚未點燃的煙,姿態有些漫不經心,他看了江斯年一眼, 將手中的煙盒遞向他, “抽嗎?”

江斯年擺了擺手, 表示自己不抽煙。

黎嚴見狀也不勉強。

銀色的打火機發出清脆的聲響,與江斯年低沉好聽的嗓音融合在了一起。

“黎導你好,我是江斯年,是沈晨的女婿。”

黎嚴拿著打火機的手一頓,點了好一會,才把煙點燃。

他幾乎是自虐般猛吸了好幾口,任由自己被煙嗆紅了眼睛。

直到這一刻,黎嚴才發現自己原來還是這般沒出息。

哪怕時隔二十多年,沈晨在他心裏依舊有這麽大的影響力。

光是聽到這個名字,都能叫他方寸大亂。

一點猩紅在空氣中閃爍明滅,越發襯得黎嚴狼狽消極,他冷笑一聲:“是她讓你來找我的?怎麽,她自己不敢過來見我嗎?”

難怪江斯年被他拒絕了這麽多次,態度還這麽堅決,原來是因為受了沈晨的囑托。

隻是沈晨這是什麽意思?

後悔了?

還是可憐他,想要彌補他?

江斯年搖搖頭:“不是。”

“不是她?”這個回答出乎黎嚴的意料,臉上的驚訝顯而易見,“那你怎麽會來找我?”

而江斯年接下來的回答更加讓黎嚴措手不及。

他說:“她已經去世了。”

“你說什麽?”黎嚴慌亂地將手中的煙按滅,麵色驚惶地看向江斯年,“你說誰死了?”

他厲聲道:“是誰讓你來我麵前胡說八道的?是不是林縝那個王八蛋?”

江斯年看著麵前這個情緒陷入崩潰的男人,沒有再回答他的問題。

因為他知道黎嚴已經聽明白了他說的話。

沈晨已經去世了。

無論他再回答幾遍,這個答案都不會被改變。

江斯年靜靜地坐在黎嚴麵對,看著他顫著手指又點燃了一根煙。

煙霧繚繞的背後是一張沒有表情的臉。

但眼底的沉痛還是泄露了他此時的心情。

許久之後,黎嚴沙啞的嗓音回**在客廳裏,“說吧,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麽目的。”

江斯年找黎嚴的目的從始至終都隻有一個——

讓黎嚴重新拍攝《淪陷》。

至於他這麽做的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林星津想演。

林星津在上一部電影中有不少的動作戲,磕磕碰碰都算是家常便飯。

江斯年接到餘小絨的電話,說林星津差點從威亞上摔下來。

聽到消息的那一刻,江斯年的心髒都差點停滯,他立刻就買了最早的航班飛往林星津所在的城市。

餘小絨怕他擔心,手機開了免提。

“津津,我拿了冰袋過來,先給你敷敷。”

林星津皮膚薄,磕到的地方已經青紫一片,又紅又腫,落在她白嫩的皮膚上顯得格外明顯。

餘小絨一邊給她冰敷,一邊心疼又擔心地說道:“津津,咱們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讓醫生檢查一下,這樣大家都放心。”

剛剛摔下來的那一下,餘小絨整個人都給嚇懵了,不然她也不會給家屬打電話了。

劉曼在一旁搭腔:“小絨說的沒錯,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更放心。”

“不用了。”林星津的聲音聽上去一如既往地冷靜淡漠,她抬起受傷的胳膊,轉了轉手腕,還沒到不能忍受的地步,“隻是看著嚴重而已,不影響拍攝。”

劉曼忍不住了,“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在擔心拍攝進度,我要是不給你買個敬業的通稿,都對不起你這身傷。”

知道劉曼是在開玩笑,林星津彎了彎嘴角,“我真沒事。”

劉曼拍了拍林星津的肩膀,“等這部電影殺青,我給你多放幾天假,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那我就先謝謝曼姐了。”

餘小絨的目光始終落在林星津的傷口上,她輕輕吹了吹紅腫的地方,“現在我相信這部戲是你最想演的了。”

誰知林星津卻搖了搖頭:“它不是我最想演的。”

餘小絨說著她的話下意識問道:“那津津你最想演的是哪個導演的作品啊?”

“我最想演的是黎嚴導演的《淪陷》。”

毫無意外,在場的兩個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無論是黎嚴還是林星津口中的《淪陷》,對於劉曼和餘小絨來說都是很陌生的存在。

“不過我應該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不知為何,江斯年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林星津的聲音變得十分低落。

這下輪到劉曼驚訝了,“怎麽就沒機會了?我待會就幫你去聯係這個黎嚴導演。”

林星津這麽優秀,很多導演搶著要給她遞劇本。

“你聯係不到他的。”

林星津不是沒有找過黎嚴,奈何他行蹤成謎,飄忽不定,根本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他。

“什麽意思?”

林星津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很快就轉移了話題,“小絨你幫我拿一下劇本,我看看接下來幾場戲的內容。”

不抱希望,不敢奢求。

她好像真的就隻是那麽隨口一說。

可江斯年卻牢牢把這句話記在了心裏。

隻是津津想要的,他都會幫她實現。

他抬眸看向坐在副駕的許秘書,淡聲道:“去查一下黎嚴。”

“好的,江總。”

蘭亭包廂內。

黎嚴一臉嚴肅地看著江斯年,“就算這次你太太試鏡沒通過,你也不會撤資的,對吧?”

“這是自然。”江斯年薄唇微勾,“我投資你的劇,並不是想讓你給我太太開後門。”

停頓片刻後,他繼續道:“因為我太太完全可以憑自己的實力得到她想要的角色。”

黎嚴發現每當江斯年提到林星津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都會變得格外溫和柔軟。

這種喜歡是沒法裝出來的。

黎嚴十指交叉,一臉揶揄地看向江斯年,“江總,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

“像什麽?”

“你現在就像是在老師麵前極力誇獎自家孩子的家長。”

江斯年先是一愣,隨後大方笑道:“津津的優秀是有目共睹的。”

這段時間,黎嚴幾乎把林星津參演的電影都看了個遍。

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很有靈氣和天賦的孩子。

這一點,倒是跟她媽媽很像。

其實黎嚴對林星津的感情很複雜。

當初得知沈晨懷孕的消息後,他是極力反對她生下這個孩子的。

同為男人,黎嚴怎麽可能看不出林縝深情麵具下的自私與怯懦,這樣一個沒有擔當的人,根本給不了沈晨真正的幸福。

沒有這個孩子,沈晨或許還能有一個出路。

可一旦她選擇生下這個孩子,以沈晨對親情的渴望,即便將來林縝辜負了她,她也無法真正做到抽身離去。

一語成讖。

沈晨一直到死都沒能離開林家。

可這一切能怪林星津嗎?

黎嚴比誰都清楚,這件事情中最無辜的人就是林星津。

而且她還是沈晨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

黎嚴想見林星津,但又怕見到她。

他並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做好麵對林星津的準備。

江斯年在感知人情緒方麵,尤為敏感。

對於黎嚴的想法,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黎導,你跟我確認了一件事,那我也得跟你確認一件事。”

“請講。”

江斯年不笑時,眉眼黑沉,有種不怒自威的威懾力。

他看向黎嚴的目光中透著疏離冷淡,“津津試鏡時,黎導會公平公正地做出最客觀的決斷吧?”

被江斯年的黑眸直視著,黎嚴有種被他完全看透了的感覺。

有那麽一瞬間,他確實有想過刷掉林星津。

黎嚴按捺下心裏翻湧起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江總請放心,試鏡時,她就隻是演員林星津。”

江斯年笑了笑:“作為這部電影的投資人,我要求對整個試鏡過程進行錄像,並且我要以麵試官的身份參加這次的試鏡。”

他沒有在征求黎嚴的同意。

這是通知。

“事關我太太,還是得嚴謹些。”

《淪陷》對於林星津來說,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他絕對不允許有人從中搞破壞。

黎嚴知道江斯年沒有完全信任自己,就連他自己都在為之前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所以對於江斯年提出的要求,他沒想過要反對。

“好,我同意。”

黎嚴想,林星津看人的眼光倒是比沈晨強多了。

至少現在是。

他說林縝怯懦,其實他自己又何嚐不是。

他時常在想,如果當年他能早點認清自己的心意,如果他能勇敢一點把自己的心意告訴沈晨,他跟沈晨的結局會不會就跟現在截然不同了?

可惜,這個世上沒有如果這種東西。

有些人,一旦錯過了,就是永遠錯過了。

“江總,你很幸運。”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但江斯年聽懂了。

“我也覺得自己很幸運。”

津津願意愛他,他就是天底下最幸運,最幸福的人。

葉雨淇處理完交通事故趕來酒店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津津有水嗎?”

她看上去像是渴壞了。

林星津忙不迭地給她倒水,她試探著問道:“怎麽搞成這副樣子,你跟溫祁洲吵架了?”

“沒吵架。”葉雨淇猛灌了一口水,緩了緩,“我剛跟他談判來著。”

“啊?”

“我看我爸是鐵了心要把我嫁給溫祁洲了,既然這樣我當然要提前想好對策。”葉雨淇沒有喜歡的人,聯姻對於她來說,並不是天都要塌下來的壞事,“津津,可以給我看一下你當初跟江總簽訂的那份婚前協議嗎?”

聽到葉雨淇這麽說,林星津馬上就反應過來了,“你也要跟溫祁洲簽婚前協議?”

“嗯。”葉雨淇點點頭,“正好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有份協議好辦事嘛。”

這是她跟溫祁洲談判一中午得出的結果。

結婚以後兩人就按協議上規定的內容相處。

誰也別招惹誰,誰也別給誰添麻煩。

井水不犯河水。

“這種事情我當然要掌握主動權。溫祁洲說了,婚前協議可以由我來擬定,然後他再看著補充。”

葉雨淇將杯子放到桌上,明豔的臉上露出糾結的神色,“可我第一次準備這種東西,完全沒有經驗,所以就想參考一下你跟江總的那份。”

她跟江斯年的婚前協議是林星津自己準備的,但江斯年後來還拿出了一份更為完善的協議讓她簽字。

兩份協議的原件自然被林星津放在了錦園。

和她的結婚證一起。

不過林星津當時都有拍照存證。

隻是出於對江斯年的信任,拍完照後她就再也沒認真瞧過這份協議。

兩人對著這兩份婚前協議認真地研究了起來。

林星津自己準備的那份中規中矩,但江斯年準備的那份就……

葉雨淇沉默半晌後,終於還是沒能忍住,“江總真的不是在做慈善嗎?”

這算哪門子的婚前協議,分明就是給林星津量身定製的私人福利。

甚至還有一條上寫著,若兩人離婚,男方名下財產盡數歸女方所有。

概括總結下來便是萬事以女方意誌為準,男方不得進行任何幹涉。

“江總的這份根本毫無參考價值。離婚就淨身出戶,我要真這麽寫,溫祁洲絕對會找人暗殺我的。”

林星津也跟著陷入了沉默。

當初她怎麽就一點都沒察覺到不對勁呢。

江斯年真的在很早之前就把自己的心意揉碎了擺到她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