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是紋身嗎?
天氣晴好。
視野開闊的落地窗外,初春熹微的晨光透過未被拉嚴實的厚重窗簾,落在臥室中央大**親密交疊的兩人身上。
片刻之後,純色的薄被下隱隱有了動靜,一隻素白纖細,指尖透粉的手從裏伸了出來。
林星津緩緩睜開眼睛,眼尾洇染著霧蒙蒙的水汽,神色迷茫,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放空幾秒之後,林星津輕輕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昨夜的記憶像淩亂而模糊的片段在她的腦海裏飛快閃過。
昨日是林星津母親的忌日,葉雨淇和容晨怕她心裏難受,特意過來找她吃飯。
然後……
她就斷片,什麽都不記得了。
林星津自知酒量不好,所以她鮮少在外喝酒,也就隻有在幾個好友麵前她才會偶爾放縱一次。
身下的被子溫暖而柔軟,稍稍緩解了酒醉後帶來的酸軟感。
林星津剛想起身,卻發現自己此刻正被人緊緊禁錮著,動彈不得。
這樣的力道,絕對不是出自容晨或者葉雨淇當中的任何一個人。
頓時,她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整個人徹底清醒過來。
現在在她**的人,是誰?
林星津一邊慌亂地想著,一邊僵直著脖子偏頭去看,結果卻對上了一張年輕而清雋的臉龐。
那人的眉色烏黑,閉著的眼眸修長,高挺的鼻梁之下是微微抿著的薄唇。
是讓人看一眼就難以忘記的長相。
看清楚這張還算熟悉的臉後,林星津原本懸著的心落了地。
因為這人是江斯年。
她名義上的合法配偶。
雖然兩人隻是協議婚姻,但與其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人懷裏,林星津倒巴不得這人是江斯年。
而且即使身上的衣服被換成了舒適的睡衣,林星津也很清楚自己並沒有跟江斯年酒後亂/性。
畢竟都是上過生理課的人,若是她跟江斯年真的發生了什麽,她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
林星津剛想鬆口氣,可又隱隱覺得不對勁。
自己怎麽會睡在江斯年的懷裏?!
她的頭甚至還枕在江斯年的胳膊上,而江斯年則是微微側著身,以一種全然保護的姿勢將她擁在懷中。
親昵而纏綿。
任誰瞧了都會誤以為他們是一對極其相愛的情侶。
但林星津很清楚,她跟江斯年甚至連好朋友都算不上,最多是相處還算合拍的合作夥伴。
她小心翼翼地想要移開江斯年落在她腰上的手臂,誰曾想她的指尖剛剛搭上江斯年的小臂,他就蹙起了眉頭,嚇得林星津趕緊停下動作,生怕把人吵醒,從而讓自己陷入更加窘迫的境地。
林星津屏住呼吸等了一會,見江斯年並沒有要醒來的跡象,才繼續手上的動作。
結果這次江斯年倒是沒在皺眉,隻是擱在林星津腰肢上的滾燙大掌突然開始往上移動,白皙修長的手指最終落在了她的頭頂,哄孩子似地揉了揉,語氣溫柔:“津津乖,再睡會。”
林星津徹底被他這親昵的動作和親密的語氣嚇到了。
她一度懷疑自己還沒有酒醒。
津津?
這種在長輩麵前用來敷衍應付他們的“愛稱”,江斯年怎麽能這麽自然而脫口喊出來,就好像他早已念過無數遍一般。
偏偏語氣還這麽繾綣。
雪上加霜的是,隨著江斯年的抬手動作,他原本就鬆散的睡衣領口變得更加鬆垮,林星津直愣愣地對上了一片冷白色的勁瘦胸膛。
雖然很難讓人信服,但這確實是她第一次見到丈夫的裸/體。
“……”
林星津本想移開目光,卻驟然被江斯年胸口的某處吸引,看清是什麽後,眼神不由得一滯。
那是紋身嗎?
【X&J】
黑色的字母清晰地印在江斯年的右胸口處。
林星津將這個兩個字母默念了一遍。
“J”應該是江斯年,那“X”是誰呢?
某個人的名字在林星津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夏菁。
林星津看向江斯年的眼神漸漸變得複雜起來,他居然把前女友姓氏的首字母紋在了最靠近心髒的位置。
江斯年比林星津大兩歲。
林星津高一時,江斯年已經是高三畢業班的學生。
雖然兩人不同級,但天子驕子的一言一行總是格外惹人注目,林星津不止一次聽人說起過他跟夏菁的故事。
唯美又青澀的校園愛情故事。
隻是不知為何這兩人卻沒有走到一起,不然當初江斯年也不會答應跟她結婚了。
夏菁。
菁菁。
林星津在心裏默念著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顯然江斯年在睡夢中喊的人根本不是她。
不是她就好。
林星津可沒興趣給別人當替身,哪怕是在對方無意識的夢裏。
當初在領證前他們達成過共識,將來若是任何一方遇到了真正喜歡的人,隨時都可以開口結束這段婚姻。
也許,要不了多久江斯年就會對她開口要求結束這段婚姻。
畢竟他們捆綁在一起的時間確實也挺久了。
想到這,林星津不再猶豫,果斷地從江斯年懷裏退了出去。
可令她沒想到的是,就在她背過身的那一刻,江斯年睜開了眼睛。
眼神清明,望向她的黑眸中湧動著複雜的情緒,哪裏像是剛剛睡醒的人。
看著林星津走向浴室的背影,江斯年忍不住揚起了嘴角,但沒一會功夫,那笑意便漸漸淡了下去。
嘖。
還是對他這麽避之不及。
—
林星津發現江斯年把她帶回了墅江公館——
她和江斯年的婚房。
這座頂級豪宅位於南城最昂貴的地段中心,從開始動工到最終落成,一直都備受外界關注。
江斯年一擲千金將其拍下以作婚房,足見他對這場聯姻的重視,以及對新婚妻子的寵愛。
隻是結婚兩年多,林星津住在這裏的次數卻屈指可數。
一方麵是因為除了出差以外,江斯年幾乎天天都住在墅江公館,林星津不想跟他在這大眼瞪小眼,讓雙方都覺得尷尬。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她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劇組安排的酒店裏,偶有空閑,她更喜歡待在她自己一個人的家裏。
在這一點上,江斯年對她很縱容,除了推脫不了,必須要參加的家宴以外,江斯年基本上不會來打擾她。
就跟江斯年當初承諾得那般,他給足了她自由。
不過,她跟江斯年本就聚少離多,難得回來要是再分房睡,傳到兩家的長輩耳中,難免會徒生事端。
因而屈指可數的那幾次過夜,他們向來是各自占據大床的一邊,涇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正好臥室的床大得離譜。
昨晚她喝醉以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她怎麽會睡到江斯年懷裏去呢?
林星津站在浴室的鏡子前,看著身上跟江斯年同款式的睡衣,以及因為哭過而顯得紅腫的眼眶,莫名有種難以言說的煩躁感。
這種情緒並不針對於江斯年,她隻是不想讓江斯年見到這樣的她。
結婚後,林星津一直與江斯年保持著不親不疏的關係,不籠絡,不幹涉,沒有多餘的交集,可現在卻讓她覺得有什麽地方開始變得不可控。
林星津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她希望能跟江斯年一直保持現狀,中途不要出現任何變故,直到他們解除夫妻關係。
隨後林星津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或許江斯年根本沒興趣探究這些事情。
—
雖然林星津不怎麽住在墅江公館,但這裏為她準備的東西卻是一應俱全。
不管是洗漱用品、化妝用品還是其他的物品,全都是她平日裏用慣的牌子。
偌大的衣帽間裏滿滿當當都是各大高奢品牌當季最新推出的衣帽鞋包、珠寶首飾,甚至還有各式為她量身定製的高定禮服……
毫無疑問,裏麵每樣東西單拎出來都價值連城、獨一無二。
明知道林星津幾乎不回來住,江斯年還是每個季度、每個月一樣不落地給她準備這些,仿佛是在應和外麵的說法,他的確極其寵愛他的妻子。
不管江斯年是出於什麽目的這麽做,林星津都很感激他。
不得不承認,他真的是個非常出色的合作夥伴。
等林星津將自己收拾妥當從衣帽間出來之後,江斯年正好從**坐起來。
尚未打理過的劉海柔軟地垂在江斯年的額間,墨色瞳孔半垂著,帶著剛睡醒的惺忪感,看上去比平時多了幾分懶散隨性。
兩人不可避免地打了個照麵。
林星津:“……”
看著略顯淩亂的床鋪和江斯年幽深的黑眸,林星津之前湧起的感激之情已經**然無存,現在的她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這人為什麽不能等她出了臥室再醒。
見林星津目光遊移,始終不願意看向自己,江斯年彎了彎嘴角,主動跟她打招呼:“早上好。”
他們之間的互動一直都是江斯年處於主導地位。
如果江斯年不開口,他跟林星津就是真正意義的“相敬如冰”。
林星津一直覺得江斯年的聲音很好聽,音色低沉有磁性,因為剛起床的緣故帶著些許鼻音,就又多了一絲慵懶的味道。
但此刻她卻無心欣賞,隻覺得尷尬和別扭。
“早上好。”
林星津顯然並沒有要跟江斯年打聽這事的意思,跟人打過招呼之後,她甚至都沒顧得上等江斯年說出第二句話,就快速離開了臥室。
林星津剛出臥室,就看到了管家齊叔從二樓上來。
“太太,早安。”
“早安。”林星津對著齊叔微微頷首。
齊叔可以說是看著江斯年長大的,江斯年和林星津領證以後,他就從江家老宅搬到了墅江公館,專職給江斯年做起了管家。
同時他也是為數不多知道林星津和江斯年真正關係的人。
但齊叔一直都對林星津很好,就像是真的把她當成了江斯年的妻子,在禮數上挑不出一點錯來。
“太太,早餐已經給您備好了。”
“好,我現在就下去。”林星津輕聲應道。
朝前走了幾步之後,林星津像是想到了什麽,停住了腳步,頗不自在地開口問道:“昨晚……”
見林星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齊叔就猜到她想問什麽,“您昨晚喝醉了,是先生帶您回來的。”
齊叔想了想,指著正在邊上整理東西的女傭補充道,“您身上的衣服是小李幫著換的。”
被點名的女傭有些緊張地直起身子,朝林星津點了點頭,“對,是我給太太換的衣服。”
得到答案之後,林星津緩緩朝樓下餐廳走去。
女傭小李看著林星津纖細的背影,心裏不由得回憶起昨晚發生的那一幕——
當她被要求幫太太換衣服時,先生看向她的眼神實在是古怪,她竟然從中感受到了嫉妒和羨慕。
先生和太太是夫妻,先生又這麽喜歡太太,換衣服這種事情完全可以由先生自己來做,為什麽要假手他人呢?
一邊讓她給太太換衣服,一邊又明晃晃嫉妒她,先生可真是奇怪。
林星津自然不會知道小李此刻的想法。
齊叔準備的早餐自然都是她愛吃的,可林星津卻沒多少胃口。
她急著搞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好在昨晚除了江斯年以外,還有別的“目擊者”,她們應該也能給她答疑解惑。
林星津打開微信群聊,也不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為什麽我會和江斯年在一起,昨晚我喝醉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
容晨和葉雨淇都知道她和江斯年隻是協議夫妻,兩人根本沒有什麽感情,所以不管是出於什麽理由,她們都不會讓江斯年帶走她的。
容晨回複得很快:【昨晚我們離開的時候在車庫碰到江總了。】
她們幾個去的是私密性極高的私人會所,在那碰到江斯年確實不奇怪,但不知怎的,林星津心頭一顫,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急忙追問:【然後呢?】
這次容晨停頓幾秒,才有些猶豫地回複道:【……然後你就鬧著要跟江總走。】
容晨的回複讓林星津臉上的表情僵住了,屏幕上的每一個字她都認識,可連起來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她鬧著要跟江斯年回去?
這怎麽可能?
很快,葉雨淇也加入了聊天當中,比起容晨的含蓄,她可就直白多了,語氣中充滿了八卦和探究。
【津津你不乖哦,什麽時候跟江總關係這麽好了,居然都不告訴我和梨梨。】
【你都不知道,你昨晚抱著江總不放的時候,把我和梨梨都嚇著了。】
【不對,我感覺你把江總都嚇到了,當時他的神情真的空白了三秒。】
……
葉雨淇的“質問”還在不斷輸入中,林星津卻已沒有心思關注這些,她神情難看地望了眼樓上,事情的真相遠比她想象得還要“離奇”。
果然醉酒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事後有人幫你回憶。
指尖陷入細嫩的掌心當中,帶來細微的刺痛感。
她想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