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陽光
尤熙和周喬依回來得很快, 把假條給她後，又關心幾句，就回了操場。而醫務室的校醫阿姨接了個電話後也離開了, 臨走時囑咐讓她多敷一會兒。
於是就隻剩下蘇榆清自己, 一條腿搭在醫用**, 可憐弱小無助地敷著有些腫的腳踝, 時不時地朝窗外瞅一眼，盼著江翊快些來。
幾分鍾後, 咯吱一聲，醫務室的門被推開。蘇榆清抬頭, 見到來人後, 就像變臉似的，秒換上了副委屈的神情, 撇著嘴，哭訴道：“哥，我好可憐啊。”
江翊把門帶上，環繞屋內看了一圈, “怎麽就你自己？”
“醫生出去了。”
江翊走過去，揉了揉她的腦袋, 輕柔的嗓音裏透著疼惜，“怎麽還崴腳了，疼不疼？”
蘇榆清腦袋靠在他身前，哼哼唧唧：“可疼了。”
江翊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怎麽弄的，下樓梯踩空了？”
“不是…是跑步的時候踩到了顆石頭。”
江翊在她搭著的左腳旁邊坐下, 接過她手裏的冰袋，輕輕給她敷著, “走思了？腦子裏是不是又在想些亂七八糟的。”
蘇榆清點點頭，底氣不足道：“倒也沒想太多吧。”
江翊抬頭掃了她一眼，見她眼神亂瞟，低下頭接著給她敷，“醫生怎麽說？”
蘇榆清：“醫生說觀察觀察，如果還疼的話就去醫院拍個片子。”
“你剛才沒課嗎？”她問。
“沒課，學生會開會來著。”江翊把她的腳抬高，墊在了自己腿上。
看蘇榆清一直興致不高的樣子，沉默良久，他開口道：“跟我說說，你剛才跑步的時候，到底想什麽來著，居然能讓你把腳崴了？”
蘇榆清看他給自己敷冰袋，深深地歎了口氣。
……
六班和七班的體育課是在同一節課上，而徐方渺因為被班主任叫去布置學習任務，所以來上體育課稍微遲了些，等他跟著班級跑完步後，下意識地尋找蘇榆清的身影。
結果看到了六班其他人，唯獨沒看到她。
徐方渺的視線環繞操場一大圈，最終隻找到了尤熙，便走過去問了問，這才知道，原來蘇榆清受傷了，而她現在在醫務室。
他低頭思索了一會兒，起身走去了學校裏的超市，現在正是上課時間，超市裏沒什麽人，他拿了瓶冰的果汁，結賬後朝醫務室走去。
等走到醫務室門口後，徐方渺剛想著推門進去，手也剛剛碰到門把手上，就聽到屋內隱約傳來一道陌生的男生嗓音。
他愣了愣，收回手，轉身走到窗戶前，偷偷朝內探去。
蘇榆清正坐在**，背對著這邊，左腿自然地搭在身旁男生的腿上，而此時男生的臉微微抬了抬，恰好看清了他的長相。
男生伸手溫柔地揉著蘇榆清的臉，嘴裏說著些什麽。
居然又是她哥。
徐方渺垂眸自嘲地笑了聲，他感覺自己就像個小醜一般，握著果汁瓶的手不斷地用力，塑料瓶不堪一擊，被捏得凹了進去。
這時有兩個和他同班的男同學從醫務室門口經過，看徐方渺在一動不動地站著，兩人有些好奇，走過去問了句：“你在這裏站著幹嘛？”
徐方渺扭頭盯著他們，眼神冰冷，譏諷道：“跟你們有什麽關係？”
兩個男生皆被他突如其來的話懟得一愣。
另一個男同學瞪了他一眼，嘴裏嘟囔著離開：“神經病，至於這麽衝嗎，沒人搭理他真是活該。”
徐方渺懶得理他們，待他們走後，又朝屋內看了一眼。轉身走到垃圾桶前，嘭的一聲，將果汁扔了進去，拍拍手離開了。
-
醫務室內。
蘇榆清被江翊問住了，垂著頭，目光掃到腳踝上，聲音很輕：“就是我早上不是和尤熙去逛文具店了嗎，買完後走去公交站牌的時候……”
說到這裏，她抬起頭，“看到我爺爺奶奶了，還有蘇睿。”
江翊瞬間了然，“他們送蘇睿去上學了？”
“對，他們正好從一個早餐店裏出來，我們迎麵撞上了。”
“那你們說話了嗎？”他問。
蘇榆清身體墜了下去，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沒有，就隻有蘇睿叫了我一聲，我感覺太尷尬了，就趕緊走了。”
江翊將手裏的冰袋調換了個角度，“所以你跑步的時候在想這件事，導致你走思，就崴腳了？”
“嗯，我也不想的，但當時控製不住。”
江翊看著醫務室對麵，聲音不輕不重，十分平和：“其實這麽多年以來，我覺得你心裏是清楚的，但要是讓你完全不去在乎，似乎也不可能，我想著也許隨著時間長了，你就能慢慢放下了。”
他看女孩滿腹心事的模樣，停了停，又繼續說：“沒必要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起碼也不能讓自己因此受傷，這太不值得了，更何況他們對你來說應該是無所謂的。”
蘇榆清認真聽著他說的話，又思索了良久。
隨後笑著點點頭，“你說得對，我以後才不管他們了呢，怎麽樣都跟我沒關係，我隻關心愛我的人就行了。”
江翊目光複雜地看著她說話時的表情，從表麵來看，蘇榆清好像被勸說得變開心了一樣，其實沒有，她嘴角的笑容很不自然。
江翊難言地歎了口氣，目光看向手裏的冰袋。
實話來講，他很討厭她的爺爺奶奶，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帶她一輩子逃離他們，再也不與之有任何的聯係。
那兩位老人的思想十分傳統，重男輕女的思想深深地刻在了骨子裏，在見到他們之前，江翊從來沒有想到過世界上竟然有連親孫女都不管不顧的人。
可血緣關係是無法改變的。
江翊問：“還疼不疼？”
蘇榆清搖頭，“好多了。”
江翊把冰袋抬起來看了看，調侃道：“那我剛剛來的時候你還說疼的不行。”
蘇榆清胳膊向後撐著身體，有理有據，絲毫不臉紅，“因為剛剛就是很疼嘛，哥哥給我敷一下就不疼了。”
醫務室的門被推開，校醫阿姨忙完回來了，看見屋內還多了一個人，“哎呦，怎麽還多了個帥哥啊？”
蘇榆清不太好意思地把腳伸了回來，回應：“是我哥，他來接我了。”
校醫阿姨背對著他們，在藥品架上翻來翻去，嘴裏說著：“你們兄妹倆關係挺好的啊，我家也有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就差四歲，天天打來打去的，弄得我頭疼的不行。”
蘇榆清和江翊對視了一眼。
校醫阿姨拿了一盒治療扭傷的噴霧，“我看你那個也不太嚴重，回去噴噴這個，應該沒什麽事。”
“謝謝阿姨。”蘇榆清說。
江翊接過來看了看，把冰袋還給她，起身過去付了錢。
蘇榆清稍微活動著腳踝，冰袋敷過之後好多了，就是一時還不太適應，導致走路姿勢還是有些別扭，她被江翊攙著，慢慢悠悠地朝學校門口走去。
江翊低頭看了看她不敢用力的左腳，“你確定要一直這樣？我背你吧。”
蘇榆清眼裏瞬間泛起亮光，“好啊好啊。”
她不等江翊再說些什麽，毫不客氣地將整個身體趴了上去。
江翊向下蹲了些，穩穩地用手勾住她的腿，向上顛了顛，蘇榆清則用兩條胳膊圈著他的脖子，上身緊緊地靠著他。
江翊：“讓人背一下就這麽高興？”
蘇榆清反駁，“才不是，隻有哥哥背我才高興呢。”
她將腦袋搭在他的肩上，偏頭看江翊輪廓分明的側臉，美滋滋地說：“你怎麽現在這麽主動要背我了？小時候我求你背，你都不背，真是風水輪流轉啊。”
每次提到這個，江翊嘴上就嫌棄的不行，“難道你不知道你以前多煩人嗎？整天像個母雞一樣咯咯咯的叫個不停。”
被陽光照著，蘇榆清半闔眼睛，一副困倦的模樣，“因為我想跟你玩嘛，可不是要圍著你轉。”
其實江翊最初見到她的時候，的確說不上有多喜歡，他那時候的性格悶極了，也不愛和人說話，也不喜歡出去玩。
平靜如水的生活裏突然出現一個精力爆棚的煩人精，一時確實嫌她麻煩。
隻不過江翊那時候的心理活動很矛盾，又嫌棄，但又喜歡看她折騰，要不是看她可愛，估計早把她趕走了。
想到這裏，他無聲地笑了笑。
蘇榆清本來在他背上舒服地靠著，兩人一時沒說話，耳邊隻有微風吹過的聲音，她也無聊地在他肩膀上畫圈圈。
但是！她突然發現江翊的嘴角彎起了一個詭異的弧度。
看著他那暗自竊喜的表情，蘇榆清不用想就知道，江翊此時一定在心裏嘲笑她，估計還會偷摸吐槽幾句。
其實蘇榆清鬧騰的性格有很大一部分是先天使然，但她也不是對誰都這樣。
讀小學那陣，她家隔壁搬來了一個小哥哥，是她長那麽大見過最好看的，但是小哥哥每次都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院子裏看書，好像沒有朋友，也很少見到爸爸媽媽。
空**的房子裏隻有他和一個忙碌的保姆阿姨。
蘇榆清年紀小，也不懂為什麽，她隻知道，她想讓他變得開心起來。
江翊回頭看了眼背上的人，“睡著了？”
蘇榆清把眼睛睜大，好像為了證明似的，“哪有人睡覺還睜眼睛的呀？”
“那你突然不說話了。”
蘇榆清調皮地伸手摸了摸江翊後腦勺的頭發，不長，摸起來有些紮手，“哥，你是不是這麽多年被我煩習慣了，我不說話還不適應了？”
江翊認真地點了點頭，“確實，那你以後多說點。”
“那你不能嫌我煩了哦。”蘇榆清討價還價。
江翊無奈笑道：“我不就小時候說過你幾次嗎，你怎麽到現在都還記得？”
蘇榆清哼了聲，晃著腳，“我就是很記仇，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可都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