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送走宋氏, 李丹青揭開匣子,再次檢看裏麵之物。
輪回裏,齊子蟄有一塊玉佩落在魏三娘手中, 因上麵刻了一個齊字,自己便推測他可能姓齊。
果然如推測。
這匣子裏之物, 沒準也有某些標記,可推測出母親姓氏名字之類。
李丹青一件一件細看, 看了半晌, 有些失望。
這些物件,沒有任何標記。
母親的事,或者應該直接去問父親。
李丹青定定神,喊進張娘子道:“你去前麵打聽,若我父親回了, 馬上來告知, 我要第一時間見到他。”
張娘子小聲問道:“丹娘,你要見你父親, 是因為你叔叔嬸子一家子投奔的事嗎?”
“夫人說了,若他們不曾薄待過你, 到時自幫著他們在京城立足。”
李丹青笑道:“他們養大我呢, 不能說薄待,當然, 也沒有厚待。”
張娘子一拍手道:“那便好。”
張娘子下去了。兩刻鍾後過來跟李丹青道:“丹娘,將軍回了。我跟他稟了你叔嬸上京投奔的事,也說了你想先見見他。”
“將軍讓你過去書房見他。”
李丹青點點頭,捧起匣子出門。
到得書房外, 敲了敲門,喊道:“父親!”
李大鼎的聲音道:“進來!”
李丹青推門進去, 見李大鼎站在書架前,正撫一柄劍的劍鞘。
武將的書房,除了書之外,還掛了好幾柄劍。
李大鼎在撫的,是今天才得的劍鞘。
他抬頭,見李丹青進門,便笑著招呼,“大虎,快來瞧瞧這劍鞘!這劍鞘輕靈,拿起來不費力。”
李丹青把匣子放到案上,過去看了看劍鞘,嬌嗔道:“怎麽隻有鞘,劍呢?”
李大鼎笑道:“劍本來也得了,隻我嫌簡素,讓人在劍柄上鑲點東西,過幾天就送來。”
李丹青愣了一下,啊,是要在劍柄上鑲金鑲銀鑲鑽嗎?
不要啊!
隻聽李大鼎道:“鑲太多東西又怕太重你不好拿,就簡單鑲點金邊。”
李丹青:好吧!
李大鼎說著話,另問道:“張娘子說你有話要跟我說?”
李丹青走到案前,揭開匣子道:“嬸子從鄉下拿來的,說這是我母親的遺物。”
她頓一下,“父親,我想知道我母親的事。”
李大鼎走過去,伸手從匣子中拿起荷包,凝視片刻道:“是她之物。竟過去這麽多年了!”
李丹青道:“父親,我想知道母親所有的事。”
她補一句道:“嬸子說她本是京城人,當年跟人私奔,半路險些被殺,是父親救了她一命。”
李大鼎聽得李丹青這話,知道瞞不住,隻好落座,示意李丹青也坐下。
他道:“我知道的並不多,因你母親不想提過往。”
憶及亡妻,李大鼎臉上有些淒酸,“她跟了我之後,說她父母定然當她死了,不會打聽她,讓我也不必打聽她父母是何人。”
李丹青問道:“父親救她時,是何情景?”
李大鼎回過神,“那時我學劍初成,天天想著幹點什麽大事,沒事兒就愛在臉上蒙一塊黑巾,四處遊**。”
“有一天晚上喝了酒,又往臉上蒙巾子,拿著劍,騎了馬出鎮,策馬跑了半個晚上,也不知道跑到何處了,突然聽到前麵有女子呼救聲,就衝了過去……”
李大鼎臉上有了笑意,“我是習武之人,眼力好。那晚有月色,月光籠在你母親臉上,她美得像天上掉下來的仙女。”
“她站在山石邊,月光籠著她,朦朦朧朧,有些不真實。”
“她在呼救。”
“她身邊站著四位男子,其中一位拿了一柄劍,塞在一個男子手上,逼那男子殺了你母親。”李大鼎陷在回憶裏,臉上猶自有笑意。
“我當時酒意上湧,見著那情景,也不管誰是誰非,執劍就上去喝斥,說這女子歸我了,誰敢動她,我就殺了誰。”
“那幾個男子見我臉上蒙著黑巾,拿劍揮來揮去,就有些驚慌,其中一個說有山匪,快跑。”
“緊接著,三個男子就架住那個本拿著劍要殺你母親的男子,拖著上馬,策馬跑了。”
“那些男子跑了,你母親呆了一會兒,一頭就撞向山石。”
“我一直看著她,她一動,我就躍過去,正好攔下她,沒讓她受傷。”
“我問她適才呼救,現下又為何要死?”
“她當時有些冷漠,說她是跟那執劍男子私奔出門的,現下這樣,她不必活著。”
“我就勸了她許多話,讓她不要死,讓她跟著我。”
“我還扯下臉上的蒙巾,給她看我的臉,說我長得不賴,會武,有點家底,能護著她,養得起她。”
“我說了好久 ,見她呆呆不動,還待再說,就發現她昏倒在地了。”
“我當即在地下揀起她的小包袱,抱了她上馬,策馬回石龍鎮。”
“天亮時,我找到大夫,讓大夫給她看病。”
“她病了一個多月,期間我一直照料著她。”
“她病好後,就答應嫁給我了。”
“後來,她有了你,可生產時傷了身體,一直養不好。”
李大鼎聲音低了下去,“她亡後,我覺得做什麽也不起勁,就把你托給你叔叔和嬸子,出門遊曆。”
“大虎,你本是早產兒,身體弱,常愛啼哭,我本應親自照料你的。”
“是父親對不起你!”
李丹青聽著這些往事,心下也替母親傷感,跟情郎私奔,結果情郎拋下她……
換成別的女子,也會活得鬱鬱的。
她低聲問道:“母親原本的名諱?”
李大鼎道:“她姓楊,單名蕊字 ,楊蕊娘。”
“她不肯說家中的事,說她已給父母蒙羞,自己先除了自己的籍。”
“那時病得厲害,還叮囑我,說不必去追查她來曆。”
“所以除了她姓名,關於她的父母家族等,我一無所知。”
李大鼎歎了口氣,“上京後,我恢複了記憶,到底是悄悄查了查京城的楊氏家族,並沒有人提過當年丟失了女兒。”
“現下,依然不知道她父母是誰。”
李丹青問道:“父親當年救母親時,可有瞧清楚她身邊的男子模樣?”
李大鼎道:“我當時有醉意,且你母親太美,我隻顧看她,沒顧上看其它人,後來回想,也想不起那幾個男子的模樣。”
李丹青“呃”一聲道:“所以父親蒙著黑巾,他們沒瞧見您模樣,而您顧不上看他們,自記不清他們模樣。現下你們縱然見了,也互不認識?”
李大鼎怔了怔道:“那定然不認識。”
李丹青撫額,小聲道:“嬸子說,母親夢魘時,曾說了一個男子名字。”
“蕭宇墨。”
李大鼎吃一驚,“蕭貴妃之弟蕭宇墨?”
李丹青揉眉頭,“同名同姓的幾率有多大?”
李大鼎也撫額,“這麽說,那個負心人,便是蕭宇墨!”
父女一陣沉默。
蕭宇墨若是那個負心男子,自然不會提當年事,甚至要抹掉那件事,有人問,也是要否認的。
就別想從蕭家那裏打聽到楊蕊娘的身世。
這一晚,將軍府設宴,給李二鍋一家子接風洗塵。
李二鍋端杯敬李大鼎,感歎道:“大哥,你當年習武,一直說長大要當將軍,大家隻當笑話,萬沒料到,你真當上將軍了。”
宋氏也端杯敬郭夫人,說以後就要靠將軍府照應等語。
李大鼎道:“你們既來了,就安心住著,過後,給你們找個營生。”
李二鍋和宋氏一聽,這是要幫他們在京城安身立足,自是喜笑顏開,一再敬酒。
宴畢,宋氏拉李丹青到一邊說話,悄聲道:“我們上京時,在茶攤上聽到各種說嘴,說魏大郎已休了你,還說什麽你跟武安侯之子共騎出遊。你得跟你父親說說,讓他去打這些說嘴的人一頓,叫他們休得胡說。”
李丹青笑一笑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魏大郎已給了我休書,我和齊子蟄也曾共騎出遊。”
宋氏目瞪口呆。
轉瞬回過神,撫額道:“丹娘,你雖是將軍之女,一旦被休,要再找一個好的,也不容易。”
“外間說嘴,不管真假,你都得一口否認,說沒有,全是編的。”
“有些事兒,做了就做了,但不能說,要一口否認。”
她有些急,跺足道:“我從前教過你這些的。那時你要嫁去魏家,我可沒少跟你說道這些事兒。”
“魏家勢大,各種規矩忒多,能守就守著,不能守就不守,但嘴上一定要說自己好好守著,沒做錯。”
李丹青“嗤”一聲笑出來。
其實她這位嬸子,還挺有意思。
她笑畢道:“嬸子,我知道了。”
宋氏搖頭,“唉”一聲道:“沒有親生母親教導著,還是會吃虧啊。”
正說話,就見張娘子跑過來道:“丹娘,齊三公子又來了,在門外侯著。”
李丹青一聽,跟宋氏道:“嬸子自便,我出去一下。”
說著就往門外走。
宋氏要喊住她,礙著張娘子在側,又不好喊,隻嘴裏喃喃道:“怎麽就放任她出去,不攔住呢?說嘴的看見了,明兒又有話說了。”
齊子蟄在門外候著,見李丹青出來,便把手裏的匣子遞給她道:“今兒去了城外,見那處的花開得好,折了兩枝帶回來,給你供瓶用。”
李丹青接過匣子道:“為了這個,特意跑一趟?”
齊子蟄看著李丹青道:“其實,是找個由頭,見你一見。”
“若一日不見,便覺那一日極難熬。”
李丹青臉一熱,小聲道:“行啦,今日見過了,快回去吧。”
說著卻又喊住,“等等!”
她把李二鍋一家子上門投奔的事說了。
又道:“嬸子提過我母親的事,我母親原是京城人,名叫楊蕊娘。”
“子蟄,你幫我查查京城楊家,看誰家曾跟蕭家有過恩怨。”
齊子蟄應了,待要走,又有些依依不舍。
他湊近道:“丹娘,那時我護送你上京,餐風露宿,提心吊膽,但刻刻在一起,現下想起來,好像不算苦。”
“現下這般,才有些苦。”
李丹青退後半步道:“快走快走,再不走,我父親要出來打你了。”
齊子蟄笑道:“將軍極欣賞我,不舍得打我的。”
李丹青嗔道:“再不走,我會打你。”
齊子蟄伸出手道:“你打!”
李丹青便在他掌心打了一下。
齊子蟄笑了笑,這才上馬走了。
李丹青回至房中,推測著楊家的事。
蕭家人當時追上蕭宇墨後,敢叫蕭宇墨殺了楊蕊娘,那應該是度著楊家沒法追究此事,或者是無力追究。
他們兩人要私奔,定是兩家有恩怨,不許他們在一起。
這一晚,她睡得並不好。
第二日起得稍晚,待洗漱畢用了早膳,正要去找宋氏和桂娘說話,就見張娘子奔進來道:“丹娘,宮中來人,貴妃娘娘召你進宮一趟。”
李丹青吃一驚,問道:“不年不節的,貴妃娘娘因何要見我?”
張娘子道:“貴人召見,無須理由。你速速妝扮。”
李丹青重新梳妝,一邊思忖,既然蕭宇墨和楊蕊娘私奔過,按理來說,蕭貴妃當認得楊蕊娘。
她相貌和母親肖似,蕭貴妃一見她,定然會憶起她母親。
她且假裝不知道當年事。
李丹青又思忖了一下。
這會子蕭貴妃召她進宮,想來跟榮昌公主之事有關。
若貴妃或是榮昌公主要為難她,如何應付?
誰有能力把她從蕭貴妃和榮昌公主手底下救出來?
李丹青妝扮畢,馬上吩咐張娘子道:“你親去一趟武安侯府,告訴齊子蟄一聲,說貴妃娘娘召我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