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京城的茶館, 最近日日爆滿。
因為這兒能聽到京城最新最狗血的八卦。
近幾日之熱門八卦,依然是狀元郎之妻李丹娘與武安侯之子齊子蟄攜手夜遊燈市的故事。
自那日狀元郎魏淩光糾眾到武安侯府門前聲討,說武安侯之子齊子蟄拐了他的妻開始, 茶館天天能聽到他們三人之間的狗血八卦故事。
至李丹娘和齊子蟄兩人共騎,夜遊燈市, 八卦達到沸點。
這幾日,連城外的路邊茶攤, 也在討論李丹青和齊子蟄的八卦。
魏老太和魏二郎一行人上京, 這一日到了城外,在路邊茶攤稍歇足。
他們要茶時,就聽到李丹青和齊子蟄的名字。
再豎耳一聽,好麽,李丹娘這個賤婦, 竟不守規矩禮儀, 不知羞恥,背著魏淩光和齊子蟄招搖過市, 夜遊燈市。
魏老太聽見八卦,當即臉上變色, 罵道:“這個賤婦怎麽敢如此做?不怕大郎休了她麽?”
魏淩希安撫她道:“事情真相尚未知, 或許是謠言呢?”
魏三娘卻氣得臉色發白,咬牙道:“爾言規矩守禮, 是一個端方君子,他怎麽會瞧上李丹娘?定是李丹娘勾他,壞他名聲。”
正罵著,突覺茶攤周圍說話聲全停了。
前麵, 傳來馬蹄聲。
有俊男子策馬,身後坐著一位嬌媚女子。
兩人一騎, 有說有笑,踏馬而來。
魏老太抬眼一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朝魏淩希和魏三娘道:“馬上這對男女,瞅著眼熟,怎麽那麽像爾言和李丹娘!”
魏淩希怒而拍桌,“就是他們!竟真個共騎,招搖過市!”
他一下跳出去,攔到齊子蟄馬前,待要撥劍,方發現自己右手臂的傷還沒好,已不能撥劍了。
他喝罵道:“爾言,我嫂子是有夫之婦,你怎能如此做?”
魏三娘也疾衝向前,她倒是撥了劍,舉劍指著齊子蟄和李丹青,含淚喝斥道:“你們怎能如此?爾言,你不要名聲了?”
又去罵李丹青,“李丹娘,你這個狐媚子,你是魏家婦啊,怎能當街和爾言共騎?你自己不要名聲也罷了,你讓我大哥如何做人?”
魏老太跑得慢,這會終於也上前了,她氣得顫抖,破口大罵道:“好一對奸`夫`**`婦,光天化日之下,這就共騎出遊了。”
“李丹娘,你這個賤婦,你枉顧我兒臉麵,和野男人出遊,就不怕被浸豬籠麽?”
聽到“浸豬籠”三個字,李丹青雙手不由自主攥成拳,手指掐痛手心時,方才冷靜下來。
她掃一眼魏家母子三人,見他們身後是季同諸人,並不見楊碧娘,猜度楊碧娘這回沒有跟上京。
待吃茶的人全圍上前,她才冷笑道:“老虔婆,那一日,楊碧娘看見一位男子進你的房,心下奇怪,躲在窗下聽了聽,聽見男子說你兒魏淩光已高中狀元,想休棄元配另娶,為防元配癡纏,最好汙了元配的名聲,讓元配無處可訴,自去尋死路。”
她提氣揚聲,“楊碧娘悄悄告知我,讓我逃出魏家。可我那時天真,不信她的話,也不信你會如此待我,且又病著,就沒跑。”
“萬萬沒料到,你會和魏二郎給我和子蟄下藥,硬要汙我們名聲,還準備了豬籠,要將我們捉了去浸豬籠。”
“虧得子蟄有武功,沒有被藥所迷,知道不對,便帶著我跑出魏家,護我上京……”
她大聲道:“我到得京城,本想找大郎,求他不要休我。”
“可大郎卻糾眾到侯府門前聲討,非得汙我和子蟄名聲。”
“大郎帶我回狀元府後,他,他……”
“他見我生病,竟想趁機弄死我。”
“虧得我父親尋來,子蟄又及時趕到,我才能活下來。”
她高聲喊道:“老虔婆,你讓魏淩光趕緊寫休書,要不然,我天天跟子蟄出遊。”
和離和休妻稍有不同。
和離是男子承認兩人不合,過不下去,錯不在對方。
休妻則是男子認為妻子有錯,犯了七出之罪。李丹青想得清楚,她一路跟齊子蟄上京,途中孤男寡女,根本無法自證清白,別人也不信他們清白。
且有兩人一騎共遊燈市之事。
讓魏淩光寫和離書,隻怕還要糾纏許久。
讓他寫休書,他或者會痛快點寫。
她現下想快刀斬亂麻,快點和魏淩光結束夫妻關係。
和離也好,休妻也好,隻求速戰速決。
普通女子重視名聲,因有好名聲,才能順利覓得夫婿,生兒育女,安穩度日。
隻是,這些所謂名聲,從來隻約束女子,並不約束男子。
女子活在約束中,自縛手腳,生死握在別人手中。
若她不是穿的,而是一個守規矩的女子,早被汙了名聲,浸了豬籠,那能活到現在。
吃人的禮教,吃的是守規矩守禮教的女子。
若這禮教要吃不守規矩不守禮教的女子,吃起來會硌牙,甚至會崩牙。
兩相權衡,它總是先吃那些守規矩的。
還有**`婦羞辱,從古到今,要致一個女子於死地,隻要汙她名聲,基本就達到目的了。
打從齊子蟄帶她逃出魏家,一道上京,她的名聲,其實已經沒法清白了。
就算她能自證,別人也斷然不相信。
所以,她何必自證,何必被這些東西約束著?
經曆九次沉塘活了下來,她要在意的,不是這些什麽狗屁名聲。
她要好好活著,性命至上。
今日,她要做的事,是與魏淩光切割關係,讓他不能再以她的夫婿自居,不能再以這個身份來約束她。
為了達到目的,她才約齊子蟄共騎,一起策馬到魏老太諸人跟前。
魏老太見到“奸`夫`**`婦”共騎出遊這一幕,定然大受刺激。
待她見到魏淩光時,自會以母親的身份,以死相逼,讓魏淩光寫下休書。
這當下,魏淩希氣得發抖,隻他不能撥劍,便喊道:“季同,殺了這對狗男女!”
魏氏家族在石龍鎮中勢大,隻手遮天,魏季同是族長侄兒,平素也做威做福。
一眾人離開石龍鎮,到得天子腳下,氣勢自然弱了。
他們適才在茶攤上歇腳,眼見茶攤上的茶客穿衣打扮明明是平民,偏一開口就是什麽侯府什麽將軍府,什麽這權貴那權貴,他們莫名的,氣勢又弱幾分。
待齊子蟄和李丹青出現,諸人又吃驚了。
齊子蟄流落石龍鎮時,托附於魏家,人喊爾言。
他沉默寡言,常半天不發一聲,眾人自然不會高看一眼。
現下他華衣駿馬,顧盼生輝,高高在上,一副京城貴公子模樣。
李丹娘在魏家時,膽小怯弱,總是未語三分羞,分外惹人憐。
可現下瞧著,能言善道,說話口吻甚至有點囂張,一副貴女模樣。
他們一個是武安侯之子,一個是將軍之女,哪會任人宰殺?
魏季同心下思忖著,撥劍的動作自然慢了一慢。
其餘魏家子弟,各有心思,撥劍動作同樣慢了一慢。
齊子蟄趁此時機,拍馬朝魏淩希衝過去,喝道:“擋者死!”
魏淩希一驚,不由自主一躍,讓開了。
馬兒疾衝,瞬間已跑出好遠。
女子的笑聲遠遠傳來。
魏老太聽著這笑聲,急火攻心,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齊子蟄策馬往前,笑著問道:“這兒近著清荷寺,寺中以荷出名,現下正是荷花盛開時節,可要順道去瞧瞧?”
李丹青笑道:“反正都出來了,也共騎了,何防再共騎賞荷呢!”
齊子蟄大笑,笑畢道:“丹娘,隻要與你一起,我便覺暢快。”
李丹青見周近無人,便伏到他背上,笑道:“我也覺得暢快。”
不執著於當一個賢良淑德女人,不執著於維持好名聲,便能活得暢快。
齊子蟄一邊策馬,一邊側頭和李丹青說話。
說了幾句,問道:“你要不要坐馬前?”
李丹青一下想起,逃亡那時,好幾次坐在馬前,因馬跑得快,怕被顛下去,不得不緊緊攀在齊子蟄身上。
有一次貼得太緊,還疑似被東西硌了一下。
她臉上一紅,伸手捶齊子蟄一下,“哼”道:“才不坐前麵。”
齊子蟄被她一捶,想起什麽來,耳根一熱,耳朵不由自主就紅了。
李丹青坐在他後邊,這一刻看得分明,齊子蟄的耳朵,由點及麵,轟轟烈烈紅了一片。
她湊近,研究一下。
終是伸手往前,撚住齊子蟄的耳朵,揉了揉道:“到底是什麽毛病?還燙手呢。”
齊子蟄一甩頭,沒甩掉李丹青的手,便勒馬,僵著身子道:“鬆手。”
李丹青不鬆手,繼續揉,低笑道:“你這耳朵動不動就紅,我現在懷疑它不是有毛病,而是害羞了。”
齊子蟄突然一側身,反手抄住李丹青的腰,把她抱到馬前,置在自己膝上,俯頭道:“都說了,讓你不要動我耳朵,你動了,便得……”
李丹青一驚,察覺到不對,掙紮了一下,嬌聲道:“馬上太硌,我要下馬走走。放我下來!”
齊子蟄失笑道:“這會子怕了?”
他們調笑時,魏三娘正掐魏老太人中。
魏老太終於醒了,拍膝道:“天雷怎麽不轟了那對狗男女?”
話音才落,便聽魏三娘驚喜喊道:“大哥來了!”
城門處,有男子策馬而出,正是魏淩光。
魏老太馬上喊魏淩希,“二郎,二郎,紙筆呢?快去馬車上拿紙筆。我要讓大郎馬上寫休書,休了那個賤婦。”
“一刻也不能再等。”
“待那賤婦成了棄婦,看誰個瞎了眼會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