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馬兒風馳電掣。
李丹青緊緊摟著齊子蟄的腰, 才沒有被甩下馬。
這一輪,她被攏在齊子蟄懷中,兩人麵對麵。
小路兩邊樹木飛速移動, 令人頭昏目炫,李丹青隻得閉上眼睛, 伏在齊子蟄懷中。
馬蹄聲,心跳聲, “轟轟”響。
大半個時辰後, 馬速緩了緩。
李丹青抬頭,猶覺頭昏眼花,有些想嘔。
齊子蟄騰出一隻手給她順背,一邊告訴她道:“上上輪,我們坐了洛蘭的馬車, 到達這兒被擒。”
李丹青緩過一口氣, 瞧了瞧四周。
這一輪,他們沒有耽誤, 一路狂奔至這兒,料著比上上輪早到一刻鍾以上。
現下, 郭靖安還沒路過這兒, 朱峰也還沒有出現。
他們是不是在前麵?
齊子蟄此時才有空瞧一眼李丹青,點頭道:“動作熟練了, 臉上沒有濺血。”
這一輪,李丹青在齊子蟄劍刺魏淩希時,瞬間就抬袖子遮臉,擋住了魏淩希肩膀上濺出來的血。
這些血, 濺在她袖子上,梅花朵朵。
李丹青適才穿衣套鞋時, 雖來不及縛上頭發,卻往懷內攏了兩條發帶。
當下趁著馬速稍緩,抽出發帶,縛上頭發。
另捏一條發帶在手上朝齊子蟄道:“你也縛上,行動方便些。”
齊子蟄勒馬,接過發帶。
一邊縛頭發,一邊判斷前路可能出現的事。
上輪,朱峰追到老丈那兒時,身邊數騎,共計六人。
即是說,朱峰在緊急時刻,隻能聯係到另一隊人馬。
所以……
齊子蟄貼到李丹青耳邊道:“前方,可能有六個敵人,即上一輪圍住咱們那六人,也可能隻有三個。”
李丹青迅速權衡,魏淩希和楊飛羽雖則受傷,沒有立刻追出來,但季同很快會追來。
這個時候,隻能賭一把了。
她咬咬牙道:“衝吧!”
“好!”齊子蟄話音一落,反手抱起李丹青,往後一拋,讓她坐在自己背後,一邊道:“抱緊我,腦袋伏下。”
李丹青照做,很快明白,城門上說不定有弓箭手,她要是坐齊子蟄前麵,城守一箭射來,避無可避。
齊子蟄揮鞭,馬兒再度風馳電掣。
正疾衝,前麵有一人一騎,出現在視線內。依稀可見,那人穿了一件朱紅色錦袍,□□是一匹白馬。
是郭靖安沒錯兒了。
齊子蟄控馬,馬速稍緩,接近郭靖安時,一下勒馬,攔住對方問道:“靖安,前麵多少人守城門?”
郭靖安聽得聲音熟悉,再一看,是齊子蟄,驚喜道:“齊三爺,你怎麽在這兒?咦,你這是……”
齊三頭發隨便用發帶縛著,還赤著足,這模樣……
他又看一下齊子蟄背後的李丹青,有點恍然,笑嘻嘻道:“帶佳人出城遊玩啊?”
豁,齊三這是和女人一晚風流,不及梳洗穿鞋,就逃出來了。
李丹青大急,探出頭道:“子蟄,快點哪,再不跑,我哥哥就追來了。”聲如黃鶯,嬌嬌滴滴。
郭靖安身子酥了酥,看向齊子蟄。
齊子蟄一臉無奈,朝郭靖安道:“她是魏家三娘,非讓我帶她出城玩,可她哥哥不許。城守也是魏家熟人,待會見到,可……”
話峰一轉,再次問道:“你適才進來,多少人守著城門?”
郭靖安在馬上笑得打跌,“齊三爺,你也有今天。”
笑畢,終於答了他的話。
“孫校尉領兩個小兵守著城門。不過……”
“今日有些奇怪,孫校尉親自盤查進出城的人,繃著一張臉,活像誰欠了他一千兩。”
隻有一個校尉,兩個小兵。
齊子蟄大喜過望,一夾馬腹,兩人一騎,越過郭靖安,瞬間跑個沒影。
郭靖安轉身,張著嘴,好一會才合上,“齊三怎麽像換了一個人?”
齊子蟄帶著李丹青疾衝至城門不遠處,見前麵排了數人,守城門的小兵正盤查,當下一提氣,“駕”一聲,拍馬加速。
料著城守已被朱峰諸人收買,正幫著搜查他。
此時,須得強闖。
兩個守城小兵正盤查要出城的人,突見一騎兩人疾衝而至,其中一人便閃身去攔,一邊喝道:“何人闖城門?”
他話音一落,便覺劍光一閃,有劍刺向他咽喉,大驚之下,側身一避。
這一避,那一騎兩人,已擦著他身子,旋風般奔出城門外了。
另一個守城小兵當即衝向城樓,大喊道:“校尉大人,有人闖出去了。”
孫校尉這一個月有些苦惱,自從京城裏來了一夥人,他就天天都要早起,過來守著城門。
說是有一個要犯,藏匿在石龍鎮,須得逮住人。
可這都一個月出頭了,根本沒見著要犯的人影。
昨晚上,他去了倚雲樓,回家時,腿發著軟,本打算今日休息一天,誰承想,天還沒亮,又被薅到城門來了。
前幾日薅他的,是朱爺。朱爺雖冷臉,好在不愛喝斥人,在下屬跟前,肯給他一點小小麵子。
但今日薅他的,可是潘爺。潘爺性格殘暴得很,動不動把人訓得像孫子似的。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孫校尉當下正強掙精神,陪著潘爺三人蹲在城樓垛子下說話。
突然聽到守城小兵的喊聲,一下站起,“豁”一聲道:“哪個王八羔子,一大早來觸黴頭。”
潘雷一聽喊聲,卻已站起,立在城牆上,朝外看去。
一騎兩人正疾衝,馬上是一男一女。
女子嬌媚,男子……
潘雷箭術了得,百步穿楊,眼力非凡。
他這一瞧,“豁”一聲,瞬間已張弓。
“嗖嗖嗖”,連著三箭,射向疾衝的馬。
兩箭馬腳,一箭馬頭。
箭無虛發,全中。
馬嘶叫著,摔在地下。
馬上男子瞬間落地,左手執劍,右手撈住女子,挾在腋下,頭也不回,向前疾奔。
潘雷大喊一聲:“還跑!”
話音一落,又一箭射出。
這一箭,射在男子背上。
男子踉蹌,依然不回頭,挾著女子繼續跑。
潘雷扔下弓箭,在背上撥出刀來,朝兩個屬下道:“追!”
城牆並不高。
潘雷三人隻一躍,就躍到城樓下,舉刀去追齊子蟄和李丹青。
齊子蟄背上中箭,手中挾著李丹青,到底跑不快,聽得背後有人追來,隻好放下李丹青。
他迅速把劍換到右手,回過身,朝追來的人刺去。
李丹青跌坐在地下,仰頭一看,正好看見齊子蟄背上的箭,當即失聲道:“你中了箭!”
再一看,圍住齊子蟄的三個男子,正是上一輪跟著朱峰追到老丈家附近其中三人。
齊子蟄咬著牙,持劍急刺。
對方有三人,他本來勝算很少,現下背上中箭,更加沒勝算。
但,還是要做最後一搏。
李丹青看看背上中箭的齊子蟄,再看看倒斃地下的馬,歎了一口氣。
已跑出城門外了,沒料到依然逃不掉。
秦王這些手下,實在太強。
她一邊歎氣,一邊在地下抓了一把沙土。
突然站起,朝前揚了過去。
齊子蟄背朝她,圍攻的三人,有兩人麵朝她這個方向。
剛好一陣風吹來,卷著沙土拂過去。
潘雷一刀砍出,突然風卷來一陣沙土,眼睛不由一眯,這一刀就砍偏了。
兩個下屬,其中一個眼睛突然進沙土,手臂中了齊子蟄一劍,正狂吼一聲。
潘雷想著齊子蟄背上中箭,總歸逃不掉了,便決定戲耍一下,待他脫力,自會投降。
沒料到屬下會中了他一劍。
這個屬下,是他妹夫。
妹夫若在這一趟出門折了,回了京,如何跟妹妹交代。
潘雷當即大怒,下手再不容情。
他一刀砍在齊子蟄持劍的手臂上。
一把撥起,順著同個地方,再用力砍下。
“咯嚓”一聲,齊子蟄的手臂被砍斷了,掉在地下,血水四濺。
齊子蟄悶哼一聲,後退兩步,半跪在地下,不肯倒下。
潘雷喝道:“受死吧!”說著再舉刀。
其中一個下屬及時喊道:“潘爺,嚴老大叮囑過,要活的。”
潘雷收刀不及,還是砍在齊子蟄肩膀上。
齊子蟄“撲”一聲,這才倒地。
李丹青呆呆看著這血腥場麵。
天旋地轉,昏了過去。
李丹青醒過來時,聽見朱峰的聲音道:“倒是硬氣,斷了一隻手臂,醒來竟不求饒,也不吭聲。”
被喊做潘爺的男子聲音道:“要等嚴老大過來審問嗎?”
朱峰道:“給他處理一下傷口,先吊著命,若不然,等嚴老大過來,人死了,沒法交代。”
李丹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手足被縛,眼前有六個男子。
齊子蟄則躺在旁邊,斷了一隻手臂,一動不動,身下一灘血水。
李丹青心下淒酸異常,眼裏卻幹澀,沒有淚。
她喃喃道:“太慘了,太慘了……”
待發覺聲音是從自己嘴裏傳出來的,終於尖聲大喊起來。
“子蟄,齊子蟄!”
若齊子蟄就此死了,輪回是不是就結束了?
或者,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繼續輪回。
她抬起頭,怒視朱峰和潘雷,質問道:“你們到底是誰?為何要對子蟄下狠手?他犯了何事?”
朱峰上前一步,拿劍架起李丹青下巴,歪頭道:“你又是誰呢?是子蟄什麽人?”
旁邊傳來齊子蟄微弱的聲音。
“她什麽也不知道,你們別碰她。”
李丹青的眼淚,終於湧了出來。
哽咽問道:“齊子蟄,你會不會死?”齊子蟄道:“不會的,我命硬。”
又補充,“還要一起輪回呢。”
李丹青邊哭邊朝朱峰道:“我是魏家婦李丹娘,與子蟄情投意合,決意私奔。”
“現在遭此下場,是應有的報應。”
“隻我想死在魏氏人手裏,如此,可讓他們消恨,過後不難為我叔叔和嬸嬸。”
“按族規,我和子蟄被捉到,是要經祠堂審問,再一道浸豬籠的。”
她看著朱峰,“求大人成全,通知魏氏一族,領我們回去。”
嗚嗚,還是一道去浸豬籠吧,還能繼續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