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李丹青暗驚。
齊子蟄手中握著兵權, 宮中遍布耳目之外,竟然還藏著一支暗衛。
她一直在追查楊柏的下落,沒有追查到, 而齊子蟄追查到了。
在硬實力方麵,她不如他。
她抬頭, 帶笑道:“還有什麽瞞著我的?”
齊子蟄攬著她道:“沒有了。這一支暗衛,是保命用的, 現在給你了。”
李丹青明了。
齊子蟄父兄當時手握兵權, 在宮中也布了耳目,卻一個輕忽就丟了性命。
他定然複盤過,怕步他父兄後塵,便在父兄死後,迅速培養了一支暗衛。
現在這支暗衛給了她, 相當於把命交給她。
李丹青思忖著, 若是晉王和武安侯沒死,一個繼位, 一個繼續掌著兵權,到了現下, 定然已是君臣不和, 內憂外患。
那樣的話,朝局便比她和齊子蟄共掌朝政要糟糕許多。
說不定突厥和回給紇還會聯手打過來, 給大夏朝致命一擊。
她現和齊子蟄成了親,穩住了兩邊的人心,但這種穩定,能維持多久, 卻是未知數。
而天佑太小了……
也幸好還小,要是略懂事, 早就沒命了。
看看午膳時間,李丹青便傳膳。
齊子蟄瞧了瞧,見其中有他喜歡的糟銀魚,龍井蝦仁,鴨掌等,便笑道:“果然體貼,早早叫人備下夫婿喜歡的菜式。”
李丹青笑吟吟道:“是你母親跟盈月說你喜歡吃這些的,非是我吩咐備下的。”
齊子蟄有些無奈,“母親實在……”
說著給李丹青布菜。
李丹青搖頭,“我自己挾著吃才香甜。”
兩人用畢午膳,漱了口,打發人問得鄭太後那邊還沒午睡,便準備過去見鄭太後。
李丹青把頭埋到齊子蟄胸口,蹭了蹭道:“皇祖母有好東西給咱們,快走!”
齊子蟄一笑,抱起李丹青道:“你還走得動?我抱你出去。”
李丹青捶打他一下道:“快放我下來,叫盈月他們瞧見了,成何體統?”
齊子蟄偏不聽,硬抱著出殿,喊人抬了車輦過來,這才把李丹青放到車輦上。
很快到了景陽宮,內侍見他們來了,忙忙相迎,笑道:“太後娘娘適才還在念叨,說怎麽還沒來?”
進得景陽宮,魯嬤嬤出來相迎。
待見到鄭太後,李丹青和齊子蟄忙行禮。
魯嬤嬤含笑端上茶。
齊子蟄接了,跪下道:“皇祖母喝茶!”
鄭太後很滿意,接過茶喝了,示意齊子蟄起身,又吩咐魯嬤嬤道:“把東西抬出來!”
魯嬤嬤應了,帶著宮女進內室,抬了一隻大箱子出來。
鄭太後指著箱子朝李丹青和齊子蟄道:“這是給你們的,應該能解你們一時之困。”
魯嬤嬤揭箱給李丹青和齊子蟄看。
滿滿一箱,全是耀眼珠寶。
李丹青和齊子蟄驚喜,這陣子正為軍費發愁,再怎麽籌劃,都有些緊巴巴。
這箱珠寶一變賣,確實能解一時之困。
兩人當即拜謝。
鄭太後遣開身邊的人,拿出一對魚形玉佩。
她有點傷感,撫著玉佩道:“這對玉佩,是皇帝給飛龍的十四歲生辰禮物。”
說著,給李丹青看玉佩上的穗子,幽幽道:“這穗子,是飛龍親手編的。”
李丹青誇道:“編得好精致,姑姑手巧。”
鄭太後道:“她長得好,心靈手巧,可最後……”
她把玉佩遞給齊子蟄道:“若見到飛龍,她不信你的話,把這對玉佩給她。”
齊子蟄小心翼翼接過玉佩,鄭重道:“太後娘娘,臣到得突厥,當設盡法子接回長公主,若事情有變,沒法接回,也定當告訴她,太後娘娘一直在等她回來,請她好好活著!”
鄭太後點點頭,低聲道:“隻要活著,便有機會。”
她又交代齊子蟄幾句,這才道:“你去忙罷,樂陽留下!”
李丹青待齊子蟄告退,便問道:“皇祖母有何吩咐?”
鄭太後拉住她又看一遍,一笑道:“哀家本來擔心,現下又覺著不用擔心了。”
李丹青臉一紅,輕嗔道:“皇祖母就會打趣孫女。”
鄭太後摸摸她發絲,終是問道:“若是懷上了,你待如何?”
李丹青不答,隔一會反問道:“皇祖母覺得該如何?”
鄭太後看向殿門外道:“齊子蟄這趟打勝仗回來,這天下,便是他的,再沒人敢二話。”
“傳來捷報的時候,便是天佑這個可憐孩子喪命的時候,那些歸附齊子蟄的人,絕不會讓天佑多活片刻,定要趕緊立功,迎接新帝。”
“你,也隻能臣服。”
她收回視線,“若齊子蟄這趟回不來,原本依附他的人,定要生亂,絕不肯臣服你這個女子。”
“男人不容許一個女子明晃晃騎在他們頭上。”
“他們啊,會另外擁立有皇家血脈的男子為帝,再對你下手。”
李丹青脊背有些發冷,抱著手臂道:“孫女不會坐以待斃。”
鄭太後道:“你沒有兵權,動彈不得,能有何良策?別提什麽人心,人心在強權跟前,隻會瑟瑟發抖。”
她看著李丹青,“樂陽,你既然選擇在子蟄出征前與他成親,那麽,就該借機謀算到底。”
李丹青看看左右,確實無人,低聲道:“皇祖母認為孫女該趁這時機懷上一個孩子麽?”
“在子蟄傳來捷報時,廢了天佑,讓人送天佑到封地,給他一條活路。”
“而我這裏,膝下已有一子,趕著時機,說此子不同凡響,造勢捧他上帝位。”
“子蟄歸來,在種種形勢下,自然也要護著兒子坐穩帝位。”
“彼時,我為太後,子蟄為太上皇,齊心擁立兒子。”
“我們兩邊的人,也隻好齊心了。”
“如此,各各保下了命。”
“且天下太平。”
“若子蟄不能歸來,則另做謀算,總要保著命。”
李丹青壓著聲音,“可是,方禦醫給孫女診過脈,孫女這體質,並不易懷上。”
鄭太後含笑道:“都想得如此通透了,能不能懷上又有什麽關係?”
李丹青一怔,接著恍然。
喲,薑還是老的辣。
過得一個月,能不能懷上,都要宣布懷上。
沒有懷上的話,到了月份,自然要秘密抱一個孩子進宮,充當自己兒子養著。
以她這體質,懷上其實也不是好事,太冒險。
祖孫又說了片刻,李丹青方才告退。
回至永和宮,內侍來稟,說謝夫人求見。
李丹青雖有些倦,還是道:“請她進來!”
謝夫人到得殿前,也不敢拿婆母的款,先行禮道:“給殿下請安!”
李丹青並不打算回禮,這一次回禮,以後就要一直回禮了,沒必要。
她坐直身子道:“老夫人請坐!不知道老夫人進宮有何要事?”
謝夫人落座,一時見李丹青不冷不熱,心下有些不快,但很快按住了。
她直接道:“臣婦求殿下這幾日多多進補,調整好身體。”
她可是記得,李丹青初上京進侯府時,方禦醫給她診了脈,當時說她體質弱,氣血不繼。
像這樣的,一般不易受孕,可子蟄過幾日就要出征了。
李丹青點點頭道:“適才皇祖母也叮囑過了,這就叫方禦醫過來,請他開一個進補的方子。”
謝夫人聞言,心頭鬱氣又消了。
她甚至暢想了一下,若李丹青生下一個小娃娃,那小娃娃是何模樣。
她一直不喜李丹青,但心下也得承認,李丹青極為出色。
至於自家兒子,那更是才貌雙全。
兩人若能生下娃娃,娃娃集齊父母的優點,該是如何聰慧如何好看。
謝夫人說畢,見李丹青臉有倦色,想起兒子之前身上中了藥,那昨晚……
她識趣,馬上告退。
李丹青見謝夫人走得快,不由失笑。
嗬,盈月之前還為她憂心婆媳問題,深怕謝夫人不好相處,會挑著機會難為她什麽的。
真是杞人憂天。
她身為監國公主,若還要看婆婆臉色,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所有的婆媳問題,本質上是權力問題。
不外是被欺壓的媳婦終於熬成了婆婆,晉了一級,以為自己從此也是行使權力的人了,但她這個權力,隻能朝兒媳婦使。
她能欺負的對象,隻有兒媳婦。
當兒媳婦權勢比她大的時候,她也隻好收起婆婆的威風。
至於某些明明權勢比婆婆大,竟還要俯首帖耳,任婆婆搓揉的,那是腦子有問題。
李丹青困倦,有些撐不住,到底又上床安歇了。
長長睡了一覺,待醒來,已是傍晚時分。
盈月領著人守在床邊,見她醒來,忙上前服侍。
才收拾畢,齊子蟄便進了寢室,笑道:“丹娘,快出來!”
李丹青聽著齊子蟄這語氣,馬上知道舅舅楊柏到了,忙站起出寢室,跟著齊子蟄到書房見客。
他們坐定,小內侍便領進一個男子來。
男子一見李丹青,行個禮道:“給殿下請安!”
李丹青看著他,感慨萬千,喊道:“舅舅!”
楊柏抬頭,看著相貌肖似姐姐楊蕊娘的外甥女,眼眶一下紅了,半晌道:“將軍縱然不尋我,我也會來見你的。”
李丹青見他一臉滄桑,嗓音沙啞,知道他這些年吃了不少苦,也有些心疼。她道:“舅舅,坐下說話!”
楊柏依言落座。
他簡略說了自己的經曆。
當年被蕭宇墨送出京後,被人強行帶到塞外,在塞外受了苦,容貌大變,好在跟人學了功夫。
後來尋機回京,那時已家破人亡。之後便是潛伏在秋狩之地,候得機會救了皇帝一命,進了宮當侍衛。
進宮後,一直在尋找良機,想要將蕭家一鍋端起,一個不留。
至那一日在樹上,聽得李丹青說出母親和姨母名字,怒喝蕭宇墨時,他便一躍下樹,砍殺了蕭宇墨,揚長而去。
楊柏說著,拱手道:“殿下是我外甥女,身邊沒有得力之人,我當然要回來護著你。”
他轉向齊子蟄,“將軍放心,我之前在宮中整五年,對於宮中地形和侍衛諸人,全部熟悉。有我在,定保殿下無事。”
齊子蟄也拱手,“如此,就拜托李衛了!”
他說著,知道楊柏定還想跟李丹青敘舊,問些楊蕊娘當年之事,便先出去了。
楊柏待齊子蟄一走,果然問及楊蕊娘和楊琴娘之事。
李丹青揀知道的說了。
楊柏道:“蕭宇墨十惡不赦,一刀砍殺還是便宜了他。”
兩人敘了一些舊事,漸漸熟絡,楊柏便呼李丹青為丹娘,壓著聲音道:“丹娘,你放心,侯爺把暗衛交到我手中那一刻起,這一支人馬,便是我們的了。”“手中有人,自能護得你周全,不讓你有絲毫閃失。”
外間,方禦醫親自提著食盒過來見齊子蟄,揭開蓋子道:“將軍,趁熱喝罷!”
齊子蟄詫異,問道:“這是何物?”
方禦醫道:“你母親指定的大補之湯。這一碗是你的,另一碗是殿下的。”
齊子蟄撫額:“母親實在多事。”
方禦醫道:“我可是答應了老夫人,要親眼看著你喝下的,將軍趕緊吧!”
齊子蟄問道:“有多補?”
方禦醫答道:“放心放心,我下手有分寸,恰恰好。”
齊子蟄左右一瞧,悄聲道:“倒了罷!”
他再喝上這一碗,晚上丹娘受不住怎麽辦?
方禦醫不肯倒,嚷道:“費了半天熬的,將軍賞臉,好歹喝幾口!”
齊子蟄被纏不過,隻好端起碗,喝了幾口。
才擱碗,小腹便一片火熱,一時喝道:“還說恰恰好?這都……”
方禦醫抬腿就跑,一邊跑一邊道:“另一碗記得喂殿下喝下。這事情不能單方麵,得兩人都喝。”
“太後娘娘和老夫人都等著抱孫,急紅眼了。”
“我不熬藥,她們就要吃了我。”
“我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