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齊子蟄回到侯府, 不及換衣,先進了書房。
他在燈下再次翻看李丹青修編過的三十六計。
每條計策旁邊,都做了備注。
有的備注舉一反三寫例子, 有的備注寫了心得,還有的備注列明計策裏提到的物事是如何得到的。
他越研讀越驚歎。
李丹青跟他提過, 說是小時候在泥土裏揀到一本快要腐朽的書,翻看一遍之後, 書朽了, 她記下其中的計策,之後曾抄錄獻給皇帝。
據太後所言,這本書可能是前朝國師所著《奇計》。
計策裏集結了諸多能人智士之謀思。
每一條計策,都叫人拍案驚奇。
更令他驚奇的是,李丹青根據如今局勢所寫的備注, 其中備注之計, 有些甚至超越原來的計策。
齊子蟄掩卷,長長歎了一聲。
在輪回裏, 他便知道李丹青智思出眾,比他見過的任何女子都要出眾。
看畢小冊子計謀之備注, 他覺得自己可能還是低估了李丹青。
李丹青之智, 沒準能跟前朝智思出眾的國師相比。
他何德何能,遇到李丹青這樣的女子!
李丹青這樣的女子, 不知道多少百年才出一個!
齊子蟄心中澎湃,一時覺得口幹舌燥,端起手邊的茶,一飲而盡。
飲畢, 自己失笑,竟把茶當成酒了。
不過也是, 此時此刻,其實應該和丹娘月下對坐,舉杯暢談前朝智士之謀略,追憶往昔豪傑。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齊子蟄收起小冊子,心中激**,便覺身上發熱,忙令人傳水,準備沐浴。
待沐浴畢上床就寢,一時之間卻睡不著,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李丹青的嬌俏模樣。
心頭一片火熱,身上也一片火熱。
“丹娘!”他喃喃喊一句。
有女子聲音應了他一句,擰了一條巾子覆到他額上,輕輕軟軟道:“侯爺可是渴了?”
齊子蟄睜開眼睛看著女子,有些疑惑,眼前有幻影,看得不大真切。
似夢非夢。
他捉住女子的手,試探著問道:“是丹娘嗎?”
女子偎到他身上,輕輕“嗯”了一聲。
齊子蟄笑歎道:“丹娘,我適才看到三十六計裏麵的美人計時,便在想,這美人得多美,才能成事?”
“後來想想,隻要長得如你這般,便能啊!”
“丹娘,你說是不是?”
女子又“嗯”一聲,偎進他懷中,如小貓般輕輕顫抖,誘人憐愛。
齊子蟄攬住女子,鼻端裏嗅到一股脂粉香,突然喝斥道:“你是誰?”
丹娘身上有一股若有若無幽香,那香似蘭非蘭,似菊非菊,叫人心醉神迷。
而懷內這女子,身上有一股濃重脂粉味。
她不是丹娘 !
女子嬌嬌道:“侯爺,是我啊!”
說著,嬌軟小手撫上他胸口,撩開他衣領。
齊子蟄“嗬”了一聲,“好家夥,這是美人計麽?”
他抓住女子的手,貼到她耳邊,溫柔問道:“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女子大喜,她也不想當替身的,她想讓侯爺記住她。
“侯爺,奴婢是月瓏。”
齊子蟄很溫柔,“原來是月瓏!”
下一刻,他坐起,雙手抓起女子手臂,瞬間舉過頭頂,狠狠一用力,把女子摜向牆上。
“轟隆”一聲,女子發出慘叫聲,很快沒了聲息。
齊子蟄跳下地,摸到牆邊劍柄上,撥出劍,在手腕上劃了一道,看著手腕滲出血來。
“滴噠滴噠”,血滴在地下,暈成一片。
他眼前幻影消失,看清楚了地下昏迷的女子模樣,是侯府侍女月瓏。
“來人!”齊子蟄怒喝一聲。
楊管家推門而進,見齊子蟄舉著劍,手腕滴血,再見月瓏摔在地下,無聲無息,頓時大驚。
齊子蟄手裏的劍架到楊管家脖子上,“是誰的主意?”
楊管家脖頸一片冰涼,知道若不回答,一定會血濺當地,當下急急道:“是老夫人安排的。”
“嗬,母親真是好手段!”齊子蟄收劍,喝斥道:“把母親請來,讓她看看月瓏的下場。”他一言既出,手中的劍飛過去,插進月瓏胸口。
血濺在牆上。
這一晚,侯府雞飛狗跳。
謝夫人慘白著臉,一邊吩咐人給齊子蟄包紮手腕的傷口,一邊道:“侯府隻剩下你一個男丁,我如何不急?你要領兵打仗,就得先留後。”
齊子蟄揮退給他包紮的侍女,看著謝夫人。
“母親,我說了,除了丹娘,我誰也不要。”
“若娶不到丹娘,我便孤獨終老。”
“今日縱然讓月瓏得手,我也會殺了她。”
他說著,一腳踹在椅子上,椅子“咯嚓”一聲,斷了腿。
“母親,再有下一次,我就殺掉所有涉及的人,雞犬不留。”
謝夫人見齊子蟄眼睛泛紅,額角滴汗,整個人焦躁而憤怒,分明是藥性未解。
她一時也顧不得齊子蟄威脅之語,隻叫道:“下的藥叫月夜,沒有解藥。你縱割了手腕擠出血,今晚也難熬過去。”
齊子蟄沉著臉道:“把府中的供奉孫大夫請來,他自然有法子。想不出法子就殺了他。”
侯府的孫大夫很快來了,一聽想不出法子要殺了他,馬上道:“侯爺,有法子,有法子。”
他快速開藥方,遞給楊管家道:“速速熬藥,這藥熱熱喝幾碗,侯爺多出恭幾次,待得身上燥熱之感稍解,再泡一泡冷水就差不多了。”
折騰到差不多淩晨時分,齊子蟄身上燥熱之感方稍解,隻是一直口幹舌燥,不停喝水。
孫大夫重新給齊子蟄診了脈,委婉道:“這藥太烈,今日還得再熬一熬,侯爺睡一覺,過了今晚便好了。”
齊子蟄揮退孫大夫,叫人進來服侍他更衣。
更衣畢,即刻出府奔往皇宮。
出兵在即,還有許多事要跟朝臣商議,也有許多事要和李丹青交代,實在沒時間在府中睡覺。
這一日,朝臣見監國將軍手腕似乎受傷,一臉狂躁表情,似乎下一刻就要奮起殺人,皆不敢惹他。
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齊子蟄心口憋著氣,一心要等朝臣出錯,好趁機撒氣,再殺雞儆猴,沒料到今日朝臣們乖順得很,半點差錯也沒有出。
臨下早朝,他終是雞蛋裏挑骨頭,挑出兩個不順眼的朝臣撒氣。
李丹青瞧出齊子蟄不對勁。
待朝臣告退,便問道:“子蟄,你手腕怎麽了?”
齊子蟄舉起手道:“受了一點小傷。”
李丹青詫異一下,“誰能傷你?他還活著嗎?”
齊子蟄看一眼李丹青,忙收回視線。
“母親昨晚在茶裏下藥,讓府裏侍女月瓏進房服侍我,我把月瓏殺了,隻是身上熱得難受,就用劍割手腕放血。”
“今日還是難受。”
李丹青“啊”一聲,很想笑,到底忍住了。她問道:“為何不收用月瓏?”
齊子蟄“哼”一聲,“明知故問。”
李丹青微微一怔。
她看到這時代的男子並沒有把婢女當成人,睡一個婢女於男子來說,不足一提。
喜歡一個人,誓言非她不娶,跟他睡婢女,可以並行。
李丹青知道齊子蟄對她的心思。
但並不指望他會像小說裏描繪的男子那樣,為她守身如玉,不碰其它女子。
她認為,上京後,齊子蟄一直處於風口浪尖,自然無瑕睡什麽婢女,但在某些情況下,有人把婢女送到他床邊,他應該不會拒絕。
萬萬沒料到,他不單拒絕了,還用劍割傷了自己。
李丹青想了片刻,問道:“你真不怕侯府絕後?”
齊子蟄沉默一下道:“丹娘,若是以前的我,那自然是怕侯府絕後的。”
“但經曆這麽多,我已不是從前的我。”
“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已不是絕後不絕後這件事了。”
他抬頭凝視李丹青。
“我心中最重要的,是興大夏朝,是與你一起。”
“前者,我正在做。”
“後者,那還得看你願意不願意。”
“我知道,你其實很介意男子三妻四妾。”
“你雖不說,但心下其實看不起睡婢女的男子。”
“丹娘,我既知你介意,自然不會犯這些錯。”
李丹青突然鼻酸。
半晌伸出手,撫在齊子蟄手腕上,低聲問道:“還痛嗎?”
齊子蟄臉上狂躁之色消了一大半。
“丹娘,我一直在等你問這句話。”
李丹青縮回手,“叫禦醫給你換藥罷!”
她說著,揚聲喊進內侍,吩咐道:“傳方禦醫!”
方禦醫很快來了,給齊子蟄換了藥,重新診了脈,沉吟片刻道:“還得喝三貼藥,若不然,身上火氣難消。”
“自然,也可以不喝藥,但得召人服侍。”
李丹青問道:“喝藥傷身體麽?”
方禦醫低聲道:“不單傷身子,且會影響之後……”
他沒有再言明。
李丹青聞言道:“如此,不必開藥了!”
齊子蟄一驚,喊道:“丹娘!”
他若睡了別的女子,這輩子別想和丹娘一起。
待方禦醫告退,齊子蟄道:“我今晚再泡泡冷水就是。”
李丹青伸手,拉起齊子蟄的手道:“子蟄,我們成親罷!”
“今晚,就洞房花燭!”
齊子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呆住了。
他以為自己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