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魘

“適當的緊繃感可以讓接下來的拍攝更加順利。”張星火手裏卷著劇本,敲著自己的肩膀,“賞南你要把傅老師當朋友,當老師,而不是當工作夥伴,不然會一直差點意思。”

“李岩這個人呐,倔脾氣,強種,他這種刺頭兒,其實去哪兒都過不好,什麽都悶在心裏,其實也是在折磨他自己,他寄人籬下,一邊恨自己沒出息一邊又要找人家要飯吃,這對他的自尊心傷害是很大的,後邊對孟冬動心之後,他就更敏感了。”

“李岩的這種情感態度轉變,賞南你一定要細細揣摩。”

張星火說了一大堆,最後無情道:“今天要比昨天表現得更好才行。”他說完之後,外麵來了場務叫,他小跑著走了。

傅蕪生隻能請賞南坐下,“讓你的化妝師來我的化妝間?”

賞南點點頭,“好。”

不等傅蕪生開口說,許圓已經出去叫賞南的化妝師去了。

化妝間內靜悄悄的,雖然開著空調,室溫也足夠低,可賞南感覺自己的手心仍然燙得膝蓋那塊的肉都比其他部位的溫度高。

他的化妝師推著一整排的衣架從外麵進來,拎著一個手提箱,李岩的衣服都沒什麽質感,依照他的性格設計,全是黑白灰。

14在這個時候突然冒了出來,嚇了賞南一跳。

[14:個人信息搜集得差不多了,因為昨天晚上你和他接觸過,不然按照目前的進度,還得過些天才能得到怪物的信息。]

傅蕪生表現得太過正常,賞南差點忘了對方是黑化值60的怪物了。

[14:傅蕪生,是一百多年前的人,他青年時,正逢京劇鼎盛時代,他成為名噪一時的京劇演員,他為人正直善良,救過許多人,將無家可歸的孤兒收入到自己戲班,教識字,教吃飯的手藝。]

[14:他的師父被當地有名的富賈用□□打死在鬧市,傅蕪生求告無門,他接替班主的位置以後,被自己最看重的徒弟出賣,戲班易主,傅蕪生欠下他十輩子都償還不起的債務。]

[14:新的班主性子殘暴,毫無人性,招攬的新人拉幫結派排擠戲班老人,傅蕪生的幾個徒弟全部死於非命,或是被餓死,或是被鞭子抽死,或是重傷不治。]

[14:傅蕪生每天要唱不少於九個時辰的戲,沒有喘口氣的時間,自然也缺少練功的時間,休息不好,體力跟不上,傅蕪生開始咳血,身體每況愈下。]

[14:給戲班賺不了錢,班主也舍不得放人,又吝嗇於找大夫給傅蕪生看病,傅蕪生的病拖了三年,稍微好一點便要上戲台子唱戲,瀕死前,傅蕪生最後活著的最小的徒弟為了給他搶一壺熱水,被吊死在房梁上,傅蕪生也於當晚離世。]

[14:小徒弟被吊死前,他們逼傅蕪生給他們唱一場文昭關,傅蕪生那時候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這種高難度的戲劇對演員的唱念做要求極高,他唱完了,小徒弟還是被吊死在了房梁上。]

[14:傅蕪生離世當晚,城裏下了鵝毛大雪,他的屍體被卷著丟到大街上,再醒來的時候,他成了魘。]

賞南:“魘?”

[14:對,夢魘,它生於亂世,恨意交織如網,它更恨的其實是一個時代,可它也無法否認它人生中真正的快樂全部都是由那個時代給予的。]

“他會傷害我們嗎?”

[14:幾率不大,傅蕪生不是那種人。]

賞南:“?”

賞南無奈:“你對傅蕪生好像夾帶了私統感情?”

[14:一道唱腔,一生鏗鏘。我佩服傅蕪生而已。]

[14:好吧,說回來,夢魘的攻擊性並不強,可它是慢刀子割肉,人如果長時間沉溺於夢境,不論好壞,身體都會慢慢垮掉,而且由於它是魘,隻要它想,它可以讓你出現幻覺。]

賞南忽然想起昨天晚上身高不太對勁的周立,“它會變身?”

[14:不是變身,是你幻視了,它其實並沒有發生任何改變,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它幾乎可以為所欲為。]

[14:所以我十分慶幸傅蕪生是夢魘,但最可怕的也是這裏,傅蕪生不會傷害別人,可黑化值是會上升的,它自己本身就是夢魘,它更加難以從過去抽離,當黑化值滿以後,它所經之處的所有人,都會被魘住。]

[14:加油吧賞南。]

“靠近他也會做噩夢?”

[14:有這個可能性,心智不堅定,心裏有陰影的人,更容易被魘。]

賞南表示知道了。

他再回神時,麵對傅蕪生的心境已經和之前不一樣了,傅蕪生是真正的光風霽月之人,道盡一身蒼拔風骨。

“傅老師,以後我在演戲方麵如果碰見到了什麽困惑,可以請教您嗎?”賞南接過化妝師遞過來的一套衣服。

傅蕪生在看劇本,聞言抬起頭,看了小年輕幾秒鍾,點了下頭,“可以。”

能為了小徒弟被人當作玩意兒戲耍的人,想必會是一個好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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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日頭最盛的時間段。

賞南捏著劇本,等著導演喊開始,他低頭將馬上要開始拍的劇情又看了一遍,拍他在院子裏穿著褲衩子洗澡的片段,因為孟冬說沒專門的浴室給他衝涼,要衝自己用水管子在院子裏衝,院子就直麵孟冬的工作區,李岩把衣服扒了往身上衝涼水的勁兒其實有點賭氣的意思在裏麵。

張星火舉著水管在頭頂,另外一隻手在自己身上撫摸著,扭頭看著賞南,“等會鏡頭給到這裏,你就把衣服褲子脫了,擰開水龍頭之後,從頭上往下淋水,沒有沐浴露,隻有肥皂,會打肥皂吧?”

“會打。”賞南點頭,打肥皂並不是難題,難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自己扒得隻剩一條褲衩,幸好這是夏天。

“傅老師我就不說了,傅老師對劇情的理解想必比我還全麵透徹。”張星火卷著劇本,看著賞南,“這段不太好演,動作一定要做得利落漂亮,放開了脫,放開了洗,別扭捏,扭捏我可是要發火的。”

各單位準備好之後,張星火在大監視器後麵喊了開始。

孟冬從車尾繞到車頭,單手撐起了車前蓋,盯著內裏看了會兒,他側頭看著坐在一旁的少年,“把扳手給我,從左數第三把。”

李岩坐在桌子上,晃了晃腿,充耳不聞地打遊戲。

“李岩。”孟冬語氣平靜地叫了聲少年的名字。

李岩這才從桌子上跳下來,他把手機蓋在桌麵上,從堆放工具的長桌上邊拿了三號扳手,他遞給孟冬之後不肯鬆手,“我要洗澡。”

“洗澡不需要向我打報告。”孟冬淡淡道。

“浴室在哪裏?”李岩追問,他鬆了扳手。

孟冬半個身子都埋進了車裏,汗水順著臂膀流下來,暈了層汗水的肌肉在從身後照進來的太陽底下泛著光,“沒有浴室,要洗去院子裏洗。”

李岩就不是一個會低聲下氣的人,哪怕低聲下氣會讓他日子好過點,可要說他多有骨氣,也不見得,他要是真有骨氣,書包一提,直接不幹了,這學校他不去了,去工地和水泥,去馬路撿垃圾,都能活下去。但他偏偏又豁不出去,就這麽半推半就地仰人鼻息了,少年人的自尊心和廉價骨氣照舊日日蠶食著他。

他賭氣真跑去院子裏洗澡,也是自尊心作祟。

夏季衣服單薄,要扒下來簡直不要太容易,李岩把脫下來的衣服隨手丟在了旁邊菜園子壘起來的一堆水泥磚上,彎下腰時,後背那一條脊骨凸起,真的是很瘦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水管裏一直不見有水出來,賞南額頭泌出了細汗,攝影組扛著攝像機對著水龍頭的腰都酸了。

賞南手背上的青筋鼓了起來,努力了半天,他直起腰,看向導演組,“我擰不開水龍頭。”

全場的人笑得停不下來,他們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兒呢。

張星火也是不忍心苛責,“你直接說啊,我看你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還以為你是有什麽獨特的表達手法呢。”

“傅老師能幫幫忙嗎?”離賞南最近的人也就是傅蕪生了,其他人手裏都扛著家夥,一時間騰不出手來。

傅蕪生放下扳手,他過來的時候,攝影師下意識地把鏡頭往他身上放。

幾乎所有鏡頭都是圍著傅蕪生在轉,哪怕是在戲外,賞南第一次直麵這種在專業上被碾壓的感覺,不過轉念一想,傅蕪生是什麽人呐,那是台柱子,是名角,這些都是應該的。

傅蕪生在水龍頭邊上蹲下來,這是劇組特地找來的生了鏽的水龍頭,孟冬這個人其實挺摳的,看他衣食住行就能看出來,生了鏽的水龍頭也能更加凸顯生活環境的破爛。

賞南兩條細腿就站在傅蕪生的身側,他穿著李岩的人字拖,鞋子上印著海綿寶寶,可能是因為拖鞋材質滑溜,他腳趾頭都是摳緊的狀態,骨節微微泛白,很生動。

“嘩啦。”

水管噴出冰涼的水來,賞南下意識後退一步,傅蕪生抹掉臉上的水,“好了。”

“謝謝傅老師。”賞南感激道。

“嗯。”

張星火重新喊了開始之後,賞南再次彎腰擰開水龍頭的過程很順利,他握著水管,冰涼的水兜頭澆下來,還是有點冷的,賞南幾乎瞬間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小手臂上的汗毛也跟著立了起來。

即使賞南已經很努力了,這場戲也重拍了兩次,張星火給出的理由是:“方便到時候剪。”

周立搶著用毛巾給賞南擦身體上的水,其他人給賞南吹頭發,正吹著呢,傅蕪生端著杯水過來了,他拔掉了吹風的插頭,“孟冬給李岩電吹風了?”

眾人一愣,“對哦,下場戲沒有跳著拍,直接就是洗完澡做飯,頭發應該是自然幹的狀態,呼,幸好沒吹,不然張導不得罵死我,謝謝傅老師提醒。”

傅蕪生看著賞南乖乖地坐在板凳上,頭發上的水順著臉往下淌,漆黑的眼底難得滑過一抹笑意,“可以用毛巾擦一下,我還是給得起毛巾的。”

賞南頭上被丟了一個幹毛巾過來,本來沒聽明白,頭發擦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剛剛傅蕪生那句話,是站在孟冬的角度上麵說出來的。

第二場戲開始的時候,打板的場務跑出去的時候摔了一跤,被張星火罵罵咧咧好半天,耽誤了會兒,才開始。

賞南在開始前被會做飯的攝影師教了幾下可以糊弄鏡頭的切菜動作,如果李岩是廚房高手的人設,張星火肯定會找替身,但李岩不是,所以賞南這種做飯小白就正合適,因為李岩完全是被孟冬命令去做飯的,李岩說他不會,孟冬:“那就學。”

隻是做個飯,賞南就已經是滿頭大汗的狀態了,成品勉強能看,吃的話,也差不多,本來指望著張星火換道具上來,結果張星火說會穿幫,讓他和傅蕪生將就就吃這個。

飯菜擺上桌之後,孟冬在院子裏洗了手才進來,他走到餐桌邊上,都沒正眼看一眼李岩炒的那幾個菜,打開冰箱翻出一堆菜,很麻利地洗菜切菜炒菜,很快炒了兩個菜出來,方方麵麵碾壓李岩那兩個已經不太能看出原材料的菜。

兩人坐下來吃飯。

賞南往嘴裏刨了一大口飯,但也沒忘自己現在是李岩,這口飯讓他口腔裏的唾液飛速分泌,他居然感到了自己眼眶中的濕意。

孟冬給李岩夾了一著菜,辣椒炒肉,半生的青辣椒裹著浸著油光的肉片,賞南忍住不去看,起身把碗丟在了地上,“不要給我夾菜,髒。”

孟冬拿著筷子的手微鈍,但也就那麽一兩秒鍾,他便重新開始吃起飯來,“碗的錢從你生活費裏扣。”他說得很平靜,他沒有把李岩放在眼裏,不管是李岩的不屑還是李岩的怒火,權當養了一隻壞脾氣的貓兒。但李岩又不是真的貓,所以孟冬會給他適當的懲罰。

李岩終於爆發了,本就年輕,也沒受過多完善的家庭教育,在父親的暴力中長大,發起脾氣來想到的首要解決方式也是用暴力。

他掀了桌子,還沒開始向孟冬揮出拳頭,就被孟冬捏住手腕,直接將頭按在了櫃子上,修車也算是力氣活,所以孟冬的力氣要比李岩大許多,壓製李岩也是輕而易舉。

“和我耍橫,不想活了?”孟冬的語氣平靜,沒有威脅,像是一杯醇厚的白酒潑在李岩頭上。

孟冬不會打他,感覺到李岩沒有掙紮之後,便鬆了手,“把地上收拾幹淨。”說完,他走出客廳,門開著,李岩愣愣地看著外麵,眼淚掉下來。

賞南是真的代入到李岩的情緒當中了,十六歲,之前一直生活在父親數不盡的拳頭中,被丟包袱一樣丟到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家裏,他惱怒的其實不是孟冬,他惱怒的是他自己,惱怒他自己是個膽小鬼,哪怕討厭現在的生活,也無力改變,甚至還要受生活挾製。

“好了,別哭了。”周立抽了一堆紙巾塞給賞南,“以前沒見你演技這麽好。”

賞南:“……”

他紅著眼睛的樣子像隻兔子,遲遲出不了戲,坐在板凳上等放午飯。

可能是因為他演完了還在哭,讓傅蕪生注意到了這邊,朝賞南走過來的時候,還帶了一杯酸奶過來。

“慢慢來。”傅蕪生在賞南旁邊坐下,“表現得挺好。”

談起專業內的事情,傅蕪生說話的語氣都比平時要溫和一些。

“謝謝傅老師誇獎。”能被傅蕪生這樣的人誇獎,的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張導那邊嘈雜起來,被圍在中間的青年仰頭朝賞南這邊看過來,幾乎是一瞬間,賞南腦海中就浮現出了有關這個人的記憶——葉滿,就是那個和他有齟齬的男演員,也是即將要在下一場戲中出演富二代的人。

隻不過李岩和這個富二代暫時還不會產生交集,富二代是帶著女朋友來改裝跑車的,整個緋城隻有孟冬會改裝,所以他特地過來,改裝的這個車後來不小心被李岩蹭到了,富二代說要李岩的一條腿來賠,這事兒後來是孟冬解決的,賞南看劇本的時候想過,李岩應該就是這個時候對孟冬產生了改觀。

葉滿在那邊寒暄完,帶著兩個助理朝賞南走過來,看對方那一臉燦爛的笑容,賞南覺得,葉滿的目標人物更大概率是傅蕪生。

既然找的不是他,那也就不用他應付了。

賞南用勺子刮著酸奶蓋,頭頂葉滿聲音響起,和他料想的一樣,葉滿一走過來,便道:“傅老師,我在那邊看見了您,於是便過來和您打個招呼。”

一兩點時候的太陽也烈,傅蕪生抬起頭的時候,忍不住眯起眼睛,語氣跟和賞南說話的語氣差不離,“好。”

可真是一視同仁呐,賞南心想道,不過還是和自己說的字比較多。

“幫我找個凳子。”葉滿回頭對自己助理說道。

他的助理立馬轉身去找凳子。

周立周身都寫滿了抗拒,他比賞南更加不喜歡葉滿,太做作,太裝逼,太虛假,賞南完全玩不過他,一不留神就要被對方帶到坑裏。

在p圖事件之前,葉滿比起賞南來還差了點兒,之後和賞南撕來了流量,他嚐到了甜頭,屢試不爽。

周立簡直要惡心死這個人了。

“賞南?你也下午好。”葉滿對賞南笑眯眯地說道。

賞南草草看了葉滿一眼,眯起眼睛給了個微笑,“下午好。”他低下頭刮酸奶的時候,笑容瞬間消失。

葉滿的助理抱著板凳過來了,葉滿看了賞南一眼,指著傅蕪生左手邊的位置,“幫我把凳子放在傅老師的旁邊吧。”

傅蕪生在看劇本,對此,並沒有說什麽。

賞南感覺葉滿已經坐下之後,舔了舔勺子,對上周立煩躁的眼神,周立挪過來,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道:“葉滿這是在和你搶傅老師。”

賞南也小聲說:“傅老師也不是我的啊。”

“話雖如此,但他就是在搶,你沒感覺出來嗎?”

“感覺出來了。”

葉滿很積極,他從助理手中把劇本要了過來,翻開自己的戲份,慢慢送到傅蕪生眼前,“傅老師,我想聽聽你對我這個角色的見解。”

傅蕪生看著劇本上麵寫滿了標注,但有些不切題,有點湊字數的嫌疑,微微蹙眉,不過也沒直接表現出來,他將葉滿的劇本推離了自己的視野,“這是你自己的角色,別人的見解於你沒有什麽太大的益處,甚至還有可能把你帶偏,能自己悟是最好。”

意料之外的回答,賞南以為傅蕪生會接葉滿的話,因為據14所說,傅蕪生對虛心好學的晚輩,都是恨不得把自己傾囊相授的。

[14:14沒說,我說的是他是個品行高潔端正,愛護學生的好老師,但前提要是他認可的學生。]

賞南:“哦……”

碰了壁,葉滿也沒有氣餒,能在娛樂圈摸爬滾的,沒幾個是臉皮薄的,他伏在膝蓋上,認真問道:“因為我昨天晚上一直在看劇本,我覺得李卑這個角色還是挺豐滿的,他父母離異,跟著父親,父親除了給錢什麽也不會,他談過很多女朋友,最後卻喜歡上了孟冬,我覺得這個轉變很神奇。”

傅蕪生終於給了葉滿一個正式的眼神,他在談論這些時,姿態透露出一種內斂的優雅,冷漠隨之散去,“葉老師的角色是李岩的反麵而已,倒說不上神奇,如果是李岩是春綠秋枯卻各有各的美的楓樹,那葉老師的角色就是堆在一起的一堆枯草,頂上枯燥,地下腐爛生蟲。”

葉滿的表情僵了僵,雖然傅蕪生說得很客觀,他也不相信傅蕪生是出於主觀,傅蕪生不可能幫賞南說話。

但沒人喜歡聽有人把自己的角色形容成一堆爛草。

可說這些話的人是傅蕪生,葉滿隻能接下,“傅老師分析得很對,這正是我對李卑的看法,他實在是太可憐了。”

傅蕪生語氣淡淡的,“至少還有錢。”

葉滿的表情更僵硬了,賞南旁邊的周立,嘴角都咧到了後腦勺,賞南撞了一下他,讓他收斂點兒。

許是兩個人來來往往個沒完,終於讓葉滿注意到了,葉滿偏著頭,“賞南,我對李岩這個角色挺好奇的,你可以和我說說他嗎?”

賞南覺得葉滿是在找茬,他的語氣也是找茬的語氣,換做以前,賞南是回答不上來的,賞南就不是個嘴皮子利索的人,不然不會在和葉滿的對峙中屢屢吃虧上當。

但現在的賞南嘛,回答這種小兒科的問題還是沒有任何難度的,問題是,憑什麽?憑什麽葉滿問,他就要答。

但直接拒絕好像也不太合適。

還在思考著怎麽懟回去,傅蕪生再次抬起了眼,此時,他的表情已經有了些微不耐,“葉老師還是好好去揣摩一下自己的角色和戲份,比如,起碼先讀對自己角色的名字,那叫李裨,不是李卑。”

太無情了!

周立彎下腰,裝撥弄地上的石子,憋笑憋得耳朵都是紅的。

賞南扯了下嘴角,笑意還沒完全顯露完畢,傅蕪生淩厲的眼神就掃到了他臉上,賞南頭皮一緊,立馬說道:“我的角色叫李岩,山石岩,我會讀。”

傅蕪生繃緊的臉在看見賞南這麽緊張之後,變得輕鬆了些,甚至莫名顯得有幾分縱容,這幾分縱容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