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白骨吟

第一次見麵僅僅隻是見麵,陸及隻是和賞南簡單打了個招呼,似乎就累極了的模樣,按了下書桌上的呼叫鈴,很快,香夫人出現在門外。

賞南被香夫人帶到了陸及隔壁的房間,香夫人交給賞南一串鑰匙,除了陸及房間的鑰匙,其他所有房間的鑰匙,她都給了賞南一份。

香夫人傾身推開房間側麵的一扇窗戶,用小刷子掃了掃玻璃上完全不存在的灰,轉身站在窗台邊,“小南,以後這就是你的房間了。”

香夫人看賞南站在房間正中無所適從的模樣,笑了笑,繼而走到了那一整排衣櫃前麵,拉開其中一扇櫃門,“這是孟管家為你準備的衣服,他辦事仔細,想來肯定是適合你的。”

“晚上陪大少爺用晚餐時,記得把你現在穿的衣服換掉哦。”

賞南點點頭,“好的。”

香夫人又道:“有什麽需要的可以找我,我的房間在一樓。”

賞南繼續點頭。

香夫人笑得更動人,她豎起食指,“不過一定要注意,在沒有人的引領下,入夜之後一定不要在老宅任何地方四處亂跑。”

賞南遲疑道:“是有門禁嗎?”

“不是,是為了保護你。”香夫人一邊關上衣櫃的門,一邊抽開一旁的抽屜,從裏麵取出了一盒火柴,她用火柴一一點燃了桌麵盛在金器當中的蠟燭,隨著蠟燭的火光搖曳,她的聲音也漫漫徐徐,像在念詩似的。

過了幾會兒,她回過頭來,身體還依舊是點蠟燭的姿勢,她笑著,“已經存在了幾百年的陸家老宅了,總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不是嗎?”

賞南呼出一口氣,他覺得香夫人也怪怪的。

貼心溫柔的香夫人在離開之前,從衣櫃裏拿出了賞南晚上可以穿的衣服,她手指撥動了一下襯衫領口的羽毛與仿真風鈴花,“確實很適合你。”

“趕路這麽久,休息會吧,晚上用餐時我會來叫你的,如果覺得無聊的話可以看看書,那裏的書架也是孟管家特意為你量身準備的。”香夫人一口氣將剩餘的事項都交代了,說完以後,她便很快離開,門被關攏,賞南的神經才鬆懈下來。

他下意識伸手去摸摸口袋,一呆,“沒有手機?”

[14:在來之前,他們的手機就都被收走了。]

“我呢?”

[14:南南你本來就沒有手機。]

“……”

賞南在窗邊的長沙發上坐下,看著茶幾上擺放著的兒童類雜誌,撇開目光,“那說正事吧。”

有關陸及的。

有關怪物的。

[14:陸及,今年二十四歲,天生聰穎,溫柔善良,勇敢正直,不管是在外還是對內,陸及都是一個十分善良和心軟的人,上尊長輩,下愛弟妹,本應該是最有可能成為陸家家主的人選。可惜天妒英才,在他十六歲生日那一天,他突然在騎馬的時候暈倒,接著摔下來,身體受到了重創。]

[14:這種重創並非是他會立馬死亡,而是身體上日漸的虛弱,剛剛你也看見了,風一吹他就咳嗽,和你說了幾句話他就累了。陸家請了許多醫生,直到現在,每個月都會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名醫來為陸及診治,但陸及的身體狀況仍舊不見任何起色,於是,在陸及二十歲那年,陸家現在的家主,他的父親,宣布永久性剝奪陸及參與繼承人選拔的資格,而按照目前的疾病進程,他最多還能活三年。]

[14:被剝奪資格後,陸及再無成為家主的可能,所以他獨自住在這裏。本來這次陸家隻需要九個人,在餐廳的時候,孟管家用眼神示意旁邊的人去詢問了陸及是否介意身邊帶一個小朋友,陸及看了你們的照片,一眼就挑中了你。這次,你們算是,雙向奔赴?]

“別貧。”賞南靠在沙發上,慢慢倒了下去,他覺得很棘手,因為他覺得陸及是個很好的人,但怪物怎麽可能會是很好的。

[14:他目前的黑化值是75,比上一個世界的怪物高出三分之一。南南,你隻有三年時間,陸及很講究規矩和儀式感,它應該不會讓自己孤獨地死去,它會選擇一些鍾愛的陪葬品,給自己一場盛大的葬禮。]

聽見“盛大的葬禮”這幾個字,賞南腦子一空,他下意識覺得自己應該記得什麽,但確實沒有印象。

[14:別想了,該封存的我都封存了,南南,著眼於當下。]

-

天色暗下來,賞南在沙發上睡著了。

直到外麵響起鍾聲,混沌,沉重,綿長,悠遠,由遠及近,十分具有穿透力,賞南從沙發上坐起來,春寒料峭,有點冷意。

門被人從外麵輕輕叩響,“小南,該下樓用晚餐了哦。”

“好的!”賞南應了一聲,忙走到衣櫃旁邊去換掉白天來時穿的衣服,上衣是三件套,合身舒適,版型挺闊,袖口收緊,打底的襯衫扣子十分難扣,更別提,領口還有著賞南覺得很誇張的裝飾品,幾根柔軟纖長的米黃色羽毛和一枝橫向的仿真風鈴花,羽毛時不時會蹭到下巴。

褲子的顏色與上麵的外套是相襯的,賞南從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變成了氣質渾然天成的貴族小少爺。

陸及已經在樓下等他了,他坐在客廳的一把巨大的黑色皮椅裏,腿上搭著一條毯子,聽見腳步聲,他抬起眼,看見賞南,又不鹹不淡地收回目光。

香夫人麵露不悅,“小南,速度太慢了。”

他們沒有給賞南具體下樓的時間,賞南換衣服隻用了五分鍾不到,賞南,香夫人的意思應該是讓他隨叫隨到。

賞南看著陸及,快步走過去,在他麵前就要跪下,膝蓋還沒碰到地麵,就被伸過來的鞋尖輕輕製止了,賞南抬頭不解地看著陸及。

陸及將書遞給香夫人,傾身拉住賞南的手腕,把人拖得離自己很近,“今天已經跪過了,每天隻需要在第一次見我時跪安問好。”陸及撫平賞南外套的衣領,重新調整了羽毛和風鈴花的位置,渾身上下,連褲腿,陸及都沒放過。

賞南任憑他擺布。

“我餓了。”賞南低聲說。

香夫人漂亮的眉頭立刻就皺了起來。

賞南不喜歡主動權在別人手裏,主動權一直在別人手裏,他可能就沒辦法完成任務,哪怕他在這個世界的角色隻是陸及的附屬品,用來陪伴陸及的。

香夫人因為賞南的無禮,忐忑地去看陸及,她真擔心陸及讓人把這個小男孩趕去隔壁的靡霧山去——靡霧山也在老宅的範圍內,並非是很大的一座山,可卻茂密非常,靡霧山是老宅的動物園,裏麵圈養著許多性情凶猛的野獸,被丟去那裏,骨頭渣子都不會剩的。

陸及溫柔地注視著賞南,過了會兒,嘴角揚起來,他揉了揉賞南的頭發,“走吧,我們過去吃飯。”

香夫人忙取下大衣披在陸及的肩上,又取下一盞燈遞給賞南,“小南,提燈。”

賞南提著燈,換了黑色靴子,走在陸及身邊——一路上,賞南一直在觀察著陸及,陸及的身體確實很差,一出門,他的臉便一片慘白,哪怕他的大衣非常擋風抗風,哪怕現在的溫度也不是特別低,他時不時咳嗽,咳得狠了,還要停下來歇一歇。

賞南忽然覺得他有點可憐。

少年的動作小心翼翼的,手掌輕輕落在陸及的後背,陸及側頭看著賞南,笑了笑,抬手擋開了賞南的手,“別沾了病氣。”

賞南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沒動,“我不怕。”

陸及幾不可見地挑了挑眉。

後來的路程,由賞南扶著陸及去主屋的餐廳,陸及比賞南高很多,賞南的頭剛剛超過陸及的肩膀,雖然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世界裏的人,但賞南還是不可避免地想道:他才十五歲,應該是還可以長一截的。

主屋的餐廳,賞南白天來過這裏,但那時候隻有他和其餘九個小夥伴。而現在,這裏燈光明亮如晝,富麗堂皇,桌子上的燭火搖曳,餐桌仍舊剩下了好些空位。

隨著他和陸及走進來,餐廳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他們兩人,賞南看見,與他同來的那九個小夥伴都沒有座位,他們站在那些少爺小姐的後麵。

那個下午推搡了賞南一把的莫元元滿臉的憋屈與滿眼的怒火。

孟叔大步過來從賞南手裏接走了燈盞,拉開主位的椅子。

老宅沒有長輩,所以陸及坐主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賞南手裏抱著陸及的外套,孟管家沒有讓他坐下,他往後退了幾步,和其他人一樣,站在了陸及的椅子後麵。

隻是還沒站幾秒鍾,他就被陸及拽著衣角拉了回去,陸及沒看孟管家,隻吩咐,“在我旁邊,加一把椅子,加一套和我一樣規格的餐具。”

通過陸及的提醒,賞南才發現,陸及的餐具和所有人都不一樣,而陸荔的餐具又和其他人不一樣。這等級製度也太嚴格了吧,賞南算是開眼了。

孟管家沒有二話,立即讓人加了椅子與餐具,在賞南坐下後,陸及又問:“牛奶有嗎?”

賞南看著自己麵前的一大杯牛奶,他懷疑陸及現在是在過養孩子的癮。

這個位置,可以將每個人的表情都盡收眼底,坐著的人除了陸荔,都是男生,按照係統所說,陸及是兄長,那這些人應該都比陸及小,陸荔排行第三,那大部分不過隻有十幾歲。

他們看著陸及的表情是不理解和震驚,看著賞南的表情是輕蔑和不屑,在他們的眼裏,賞南應該和他們身後的眾人一樣,站著等他們吃完,等他們吃完後,才輪到站著的人用餐。

陸家的人著裝比較休閑,反而伴讀們,穿得都十分正式,賞南和他們一樣穿著。隻不過賞南衣服的款式更考究繁雜,仔細看,不管是麵料還是設計,都要高一檔的,應該沾了陸及的光。

陸及是什麽地位,賞南就是什麽地位。

這點,陸及在用餐時就表現得很明顯。

如果不是知道對方是怪物,賞南可能真的就被這種周到又溫柔的表象給欺騙了。

黑化值都75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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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後,陸家兄妹要一起在會客廳聊會兒天,用來保持親密的兄妹關係,已經是出多年的傳統了。

賞南沒有地方去,他仍舊坐在餐桌邊上,看著自己的小夥伴們狼吞虎咽。

莫元元跟著的人是陸家老二,叫陸其聲,陸其聲的位置離陸及很近,所以莫元元也離賞南很近。

莫元元邊吃邊對賞南冷嘲熱諷,“小叫花子,歪打誤撞攀上陸及,就真以為自己是人上人了?”

賞南和莫元元是同一家孤兒院出來的,按理來說,兩人的關係應該很親近才對。

但事實卻是,莫元元從小就看不慣賞南,因為賞南是院長從繈褓中一手帶大的,而莫元元是到了七八歲時才入院,莫元元從小爭爭強好勝,事事都要爭最好的,他覺得賞南奪走了院長的寵愛,聯合一群小跟班欺負賞南,整日往賞南的身上丟臭泥巴,把賞南搞得總是臭烘烘的,孤兒院的人除了院長,都叫他小叫花。

陸家的人去孤兒院選人那天,賞南穿著髒兮兮的衣服站在最後麵,連院長都覺得丟人,但上邊的人卻一眼就瞧上了賞南。

那雙眼睛,又圓又亮,雖然髒兮兮的,但又不是洗不幹淨,陸家又不是沒有衣服給他穿,於是大手一揮,帶走了。

莫元元也被選上了,因為他夠精神夠亮堂。

和賞南一起被選上,被莫元元視為奇恥大辱,本以為經過下午沒有位置的那一遭,賞南會被打包送回孤兒院,但令莫元元沒想到的是,賞南居然誤打誤撞地跟了陸及——雖然沒有資格成為家主,可在陸家卻仍然十分受敬重的陸及。

在看見賞南規製完全不同於自己的製服時,在賞南擁有了可以和陸家的人一起用餐的資格的時候,莫元元嫉妒得心肝都燒了起來。

賞南不樂意搭理莫元元,莫元元不在他的任務範圍內,才懶得管。

椅子有些高,賞南雙腳離地,他晃了晃,一聲“嘁”傳入莫元元的耳朵裏。

莫元元不可置信地看著賞南,他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小叫花子怎麽敢的?他瘋了嗎?居然對自己“嘁”?

莫元元在孤兒院欺負賞南欺負慣了,此時也沒多想,一腳就踢翻了賞南的椅子。

賞南完全沒料到莫元元能蠢成這樣,在這種地方,在眾目睽睽之下,也敢動粗。

因為沒料到,所以賞南沒避開,賞南摔在地上,椅子砸在地麵,在空****的客廳發出巨大又響亮的回音。

地磚太硬,賞南膝蓋和手肘一塊被磕到,疼得他臉都白了。

莫元元的塊頭比賞南大一倍,見賞南趴在地上,他得意地笑了。

兩人製造出來的聲響傳到了會客廳,門被打開,裏麵走出兩個人,是陸荔和陸其聲,這兩人的關係向來好。

“幹嘛呢?”陸荔的口頭禪,她看著地上的賞南,“起來啊寶寶。”

“……”

賞南有些艱難地爬起來,小臉慘白。

陸荔嘖嘖兩聲,看向眾人,“誰幹的?”

她雖然表情漫不經心,但語氣絕對不算好。

所有人都慢慢放下了手裏的刀叉,但卻沒有人指認莫元元。

陸荔抱著手臂,“那我去調監控咯?”

她話音落地,莫元元就站了起來,“我做的。”

陸其聲臉上看熱鬧的表情消失了,他低頭摸摸鼻子,覺得挺丟臉的,沒多想,他走過去一腳將莫元元踹倒在地,陸其聲的表情是真的與生俱來的居高臨下,“沒用的東西。”

陸荔聳聳肩,轉身跟著陸其聲一起離開了。

餐廳裏安靜得能聽見每個人的呼吸聲,既尷尬又難堪,他們每個人都清楚地看清了陸其聲和陸荔臉上的表情,像看自己寵物的表情,包括陸其聲對待莫元元的樣子。

哪怕他們享受到了幾乎同等的待遇,但本質上,他們就是跟班,是附屬品。他們是不平等的,意識到這一點,眼前的珍饈美味都變得令人食不下咽,未來的生活也可能並不如來之前想象的那麽美好,眼前的金碧輝煌,慢慢變成了金色的牢籠。

莫元元爬起來握緊了拳頭,“你等著。”

賞南:“……”他一個成年人真的不想和這種小屁孩玩宮心計。

14很想再次提醒賞南,在這個世界,他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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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荔回了會客廳,在沙發上坐下,看著又在看書的陸及,“大哥,你很喜歡那個寶寶嗎?”

陸及掀起眼,“你在說小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陸荔拿了個蘋果,一邊啃一邊說,“我隻是覺得他被欺負的樣子像個寶寶,對吧,陸其聲?”對除了陸及以外的人,不管長幼,陸荔一律直呼其名。

陸其聲“嗯”了聲,隨著陸及的視線慢慢移到他的臉上,陸其聲有些緊張地說道:“大哥,抱歉,莫元元不小心把賞南推在了地上。”

聽見陸其聲的解釋,陸荔“噗嗤”笑出聲,“明明是故意的嘛。”

陸其聲瞪了陸荔一眼。

陸及重新垂下眼皮,翻了兩頁手中的書,同時問道:“受傷了嗎?”

“沒有,”陸其聲馬上就回答了,“應該就是小孩子之間鬧著玩吧,他倆還是同一所孤兒院裏出來的呢。”

陸及沒再繼續在這件事情上停留注意力,“他們年紀還小,以前吃過不少苦,對他們好點兒,如果以後能好好學習。也能給你們做個幫手。”

孤兒院出來的孩子,無親無故,你對他好,他便會一心一意地對你好,他沒有別的出路,隻能依靠你,如果方法用得對,他們會比父母都要靠得住,還能成為心腹。

因為陸及不用進公司,他身體太差,已經被淘汰了,所以大家長沒有給他準備小朋友。多餘的那一個本應該被送回去的,但孟管家覺得賞南的眼神實在是和小時候的陸及很像,那樣單純又執拗的看著這個世界,就算不培養用來當作心腹,能夠陪伴陸及也是好的。

所以賞南的角色和莫元元等人並不相同,他不需要學很多東西,他隻需要陪著陸及就可以了。

聽了陸及的話,所有人都點頭應了,心想道,大哥不管有病沒病,都那麽愛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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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快十點,陸及還沒從會客廳出來,孟管家讓賞南先回去洗漱睡覺,不用等了。

可其他的陸家人分明都陸陸續續從會客廳離開了。

孟管家笑著說陸及還有幾頁書沒看完。

賞南搖搖頭,“我要在這裏等他一起回去。”

主屋的大門敞開著,晚風徐徐,賞南回頭看著管家,“孟叔,你去休息吧,我去院子裏散散步,等陸及出來了,我就走。”

賞南走出主屋,站在院子裏,這種時候,他當然不能走了,他要等陸及一起回去,他要對陸及好。

花圃裏的枝條青草迎風飄**著,空氣中彌漫著花香與青草香,茂密的小樹林黑黝黝的,深不見底。

耳邊傳來悠揚的鋼琴聲,與眼前的夜景十分相符。

一群小飛蛾圍繞著燈盞轉圈,鋼琴的旋律時快時慢,時高時低,卻一直溫柔得像剛剛才融了冰雪的春日裏的河流。

離賞南站的位置很近。

賞南站在了那傳出鋼琴曲的屋子前,這屋子與主屋並排,是第四個尖頂,不是最高的,擁有一整麵落地窗,窗簾捆成兩束紮在窗戶左右,這像一座玻璃房子,在屋子裏的人,仰頭應該就能看見星空。

院落的燈光穿透落地窗,屋子裏的物件,外麵的人都可以看見,隻是看得不是很清楚。

那架鋼琴就在屋子的正中間,板凳上坐著一個穿著西裝的人,他手指靈活在琴鍵上來回,脊背挺直,微微低著頭,彈得很投入的樣子。

一首曲子慢慢進入尾聲,賞南聽得有些入迷,直到音符消失在琴鍵當中,彈琴的人停下來,似乎是歎了口氣,然後好像是感應到了屋外有人,對方回頭,目光如碎冰一般鋪天蓋地砸向賞南。

彈琴的不是他。

是它。

看清對方之後,賞南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差點摔倒在地上,他心跳和呼吸亂成一團,但視線卻無法從對方臉上挪開。

燈光和朦朧的月光一起照在它的身上。

黑色的西裝穿在它身上空****的,通過白色的顱骨與麵部的骨骼好像可以看出它生前擁有何等優越的容貌。它的雙手垂在身體左右,手指從西裝袖管當中伸出來,纖細修長的白色指骨長短不一。黑洞般的眼眶望見窗外的男孩子之後,它的頭顱微微偏了一下,漫長的對視之後,它轉身朝門口走去,步伐很穩很快。

賞南看著大門的方向,嗓子幹得發疼,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是陸及。

陸及是一架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