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城南創業園區。
沈時禮走下銀色的賓利,剛邁上事務所門前的台階,就看見池呈係著西裝扣,大步追了過來。
“早。”沈時禮腳步一頓,朝他打了個招呼。
“早。”池呈笑了笑,問,“梁總那邊的項目談下來了吧?”
“暫時還沒有,這周我再找時間約他一次。”沈時禮回道。
“這麽難搞嗎?連你出場都沒談下來?”池呈有些意外地揚了下眉。
“出了點小意外,我沒有陪他去夜總會,隻能下次再約。”沈時禮淡淡說。
“怪不得。”池呈點了點頭,“不過出了什麽事能讓你爽梁總的約?他那個人我聽說是很難伺候,還一堆劣跡。”
沈時禮微微遲疑了下,含糊說:“一點我自己的事。”
見他不打算明說,池呈也沒有再追問,隻歎了口氣道:“那又得辛苦你去招待他一次了。”
“沒事,習慣了。”沈時禮淡笑了一下。
“習慣什麽啊!我看你夜總會去一次,回來衣服就要扔一次。”池呈蹙了蹙眉,認真提議道,“要不下次我陪梁總去喝吧。”
“你沒經驗,也沒出入過這樣的場合,專心做建築設計就夠了。”沈時禮淡淡說。
“但這事務所是我們一起開的,所有談生意的糟心活都丟給你也不公平啊!”池呈眉頭又鎖緊了一點。
“沒有公不公平一說,原本也是我想要快速擴張站住腳,不然我們踏踏實實地多做幾年,也是可以把事務所的口碑建立起來,不用像現在一樣去費力拉生意。”沈時禮平靜道。
“那你也是有難處,所以……”
“我的難處不需要你來替我背。”
沈時禮直接了當地打斷了他的話。
池呈無奈歎了口氣:“那你爺爺的病情怎麽樣了?”
“暫時穩定住了,應該還能撐個一年。”沈時禮頓了下,略帶譏諷道,“雖然他活久一點,我自由的時間就多一點,但說實話……”
他眼底暗了暗,打住了話頭。
氣氛一時凝重了幾分。
池呈張了張嘴,遲疑幾秒後,換了個輕鬆的話題:“對了,我妹她們雜誌社是不是已經采訪過你負責的那個社區改造項目了?”
“嗯,我上周見到她了,變化還挺大,差點沒認出。”他語氣平和了下來。
“欸?你親自去接受采訪了?之前不是說讓林宇去。”池呈微微怔了下。
“不是你讓我照顧下你妹的采訪嗎?我不去怎麽照顧。”沈時禮斜了他一眼。
“兄弟,你也太給麵子了,我本來想你就跟林宇打個招呼。”池呈笑了笑。
“剛好有時間,就去了。”
“那她表現得怎麽樣?”池呈好奇問。
沈時禮想了想說:“是當記者的料,很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
“……她問你什麽了?”
“沒什麽。”沈時禮垂眸輕笑了下。
“那你沒跟她提我吧?要讓她知道我背後打招呼,她肯定又要嫌我多管閑事。”池呈又不放心和他確認道。
“沒提,而且她好像也沒認出我。”
“不會吧?她當年那麽喜歡你,一整個日記本上全是你的名字。”池呈忍不住打趣道。
“多少年前的事了,也許早忘了。”沈時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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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從張丹丹那裏得知有關梁原啟的各種劣跡後,池芋心有餘悸了個小半天。
估計沈時禮也是清楚梁原啟是怎樣的一個人,才在她準備上他車時,出手攔下了她。
所以就算沈時禮也是會去夜總會玩的人,他本質上肯定是和梁原啟不一樣的。
而且她跟他胡編亂造地賣了個慘,他就妥協加了她的微信,說明他還是有最起碼的同情心的。
也許她可以利用這一點,一步步地將他釣上鉤。
池芋內心盤算著,幹脆在下班的路上發了條微信給他。
YU:【今天又被主編催稿子了,哭唧唧】
原本以為他要過很久才會回她,不曾想沒過幾分鍾,她手機就響了一聲。
埃文:【稿子我看過了,需要修改】
池芋慌忙點開微信輸入道:【哪些地方需要修改?還請您指教】
埃文:【方便通話嗎?打字太浪費時間】
池芋想了下,回複道:【要不我直接帶著電腦去找您?這樣我可以當著您的麵,一次性改到您滿意為止,為未來節省更多的時間!】
埃文:【也行】
見他同意了,池芋一陣興奮,以為要麽可以去光顧他的事務所,要麽可以去到他家裏,總之是一次拉近關係的碰麵。
結果問他要來地址後才發現,他在的是一家茶館。
怪不得他同意得這麽爽快,估計也是剛和客戶在茶館談完生意,順手處理下她這邊的采訪。
池芋一下子興奮勁退了一半,撇撇嘴查了下茶館距離她有多遠。
見打車過去隻要15分鍾,她幹脆先回家換了一身衣服。
畢竟前兩次見麵她都沒有精心打扮過,這次她一定要先在外表上驚豔他一把。
於是她衣櫃裏挑了件微微露腰的短款紅毛衣,配了條深灰色的包臀針織裙,又不畏寒冷地穿了條薄絲襪,將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和纖細筆直的長腿展示得淋漓盡致。
最後她放下紮在頭頂的丸子頭,稍稍用手指和蓬鬆粉打理了一下,便套上大衣,登上一雙小香風的黑色高跟鞋,夾著電腦包噠噠地出了門。
那茶館雖離她不遠,但在一個鬧中取靜的老街裏。
門前立著精心栽種的竹子,轉進入後還有個池塘養著各類觀賞用的魚。
池塘正對著幾扇落地窗,裏麵亮著暖黃的燈,隱約可見其中的榻榻米式樣的裝修,似是私密的飲茶包廂。
池芋一邊踩著碎石鋪成的小徑往茶館裏走,一邊好奇地探頭望了望那幾扇亮燈的窗,並在其中一扇裏窺見了個有點熟悉的人影。
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對著窗外,在有些反光的玻璃下,她隻能看清他高挺的鼻梁和他身上挺括的灰色襯衫。
是沈時禮嗎?
池芋不太確定地眯了眯眼睛,盯著那扇窗,想看得更真切,卻沒料到裏麵的人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窺探,突然皺眉轉過了臉。
在撞進他淩厲視線的一瞬間,她也看清了他的臉。
是沈時禮沒錯。
池芋呼吸一緊,想自然收回目光也來不及,便匆匆抬手撩了下耳邊的長發,嘴角彎起了一個甜笑的弧度,想順勢同他大方打個招呼。
但這一瞬的緊張,讓她忘記了看腳下的路,高跟鞋的細跟一下子踩進了碎石間的縫隙,緊接著腳一扭,身子一晃,就向前撲去。
池芋心一驚,掌心飛快撐了下地,卻還是無法阻止膝蓋磕在了碎石上,雖然隻是破了點皮沒流血,但她的絲襪被擦破了三個洞,恰好組成了兩個眼睛一張嘴,乍一看像在瘋狂嘲笑她的慘狀。
坑爹啊!
池芋狼狽地爬起身,憤憤扯了扯自己破爛的絲襪,又看了看自己磨破滲出血絲的掌心,內心奔騰過了上千隻草泥馬。
片刻後,她才窘迫抬起臉,瞄了眼沈時禮所在的那扇落地窗。
他已經側過了頭,在氣定神閑地喝茶了。
仿佛剛才什麽都沒看見一般。
一時間,池芋簡直不知該評價他是善解人意,還是冷酷無情了。
池芋欲哭無淚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忍著還在隱隱作痛的腳腕,一瘸一拐地走進了茶館的門。
前台小姐聞聲抬起頭,看到她灰頭土臉的狼狽樣微微怔了下,小心問:“小姐,您沒事吧?”
“沒,沒事。就不小心摔了跤。”池芋尷尬笑了下,又試圖緩解氣氛說,“你們家這路,應該立個小心腳下的牌。”
“我們立了的。”前台小姐笑得也很尷尬。
“哦……可能天太黑了,我沒注意看。”池芋勉強為自己挽了個尊。
“真不好意思,小姐您是一個人嗎?我們可以送您一份茶點彌補下。”
“不是,我找那個,埃文。”
“哦,他在林間賞魚的包廂,這邊左轉過去就是。”前台小姐抬手為她指了一下。
“好的,謝謝。”池芋頓了下,又問,“你們洗手間在哪裏?”
“這邊右轉走到底就是。”
於是池芋先轉去洗手間,把自己破掉的絲襪脫了下來,直接丟進了垃圾桶。
然後拿衛生紙沾著水,好好擦了下自己針織裙和大衣上粘著的泥土。
最後理了理自己稍顯淩亂的長發,拿出口紅補了下唇色,才重新找回自信,敲開了沈時禮的包廂門。
“埃文先生,抱歉讓您久等了。”
池芋在門口欠了欠身,看了眼裏麵的榻榻米,心想不會要脫鞋進吧,她腳上的紅指甲油還是上個月塗的,已經掉了個七七八八,廉價得像是不正規發廊裏的洗頭小妹。
原本穿著絲襪倒也沒什麽影響,但現在她一旦脫了鞋,今晚的精心打扮就徹底破了功。
她無論如何,也不想要這樣的事情發生!
坐在茶桌後的沈時禮聞聲抬起眸,深井似的眸光在她破皮的膝蓋上輕**了下,淡淡開口說:
“脫鞋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