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092
回到住處, 晏鶴清先靠牆15分鍾。
醫生教的這個方法，不能說完全治好了他的頸椎，隻是這段時間確實很少難受了。
晏鶴清閉上眼, 腦子裏回憶著陸凜的那通電話, 精確到每一個字。
[我做決策隻為陸氏利益。]
[陸牧馳是誰都沒用。]
這兩句話連著, 是在說同一件事。
晏鶴清思索著兩者間的關聯，從字麵而言, 陸凜做了一個決策，會損害陸牧馳的利益。
陸牧馳的公司主研發生產激光晶體、光通訊器件，和陸氏經營範圍截然不同。
除非——
陸凜的新決策, 和陸牧馳, 程簡即將開始的項目衝突。
所以陸牧馳和程簡雙方都急著談成合作, 等不了兩個月, 下周組飯局簽合同。
晏鶴清睜開眼，他暫時無法確定是否真如他所猜，而陸凜這個舉動所代表的意思……
晏鶴清沒再深想, 他額角沁出細密的薄汗，15分鍾到了。
他沒有擦汗，徑直進衛生間洗澡。
狹窄空間裏熱氣蒸騰, 晏鶴清腦海莫名浮現京大那套家屬房。
浴室寬敞，幹濕分離, 有一個老氏浴缸，開著一扇窗, 窗外有幾棵高大的紅梅樹, 既有隱私, 又別有一番景致。
今年冬天, 就能看到一樹漂亮紅花。
洗完澡出來, 手機亮了一下。
是陸凜剛發的微信，“到家了。”
還發了張照片，是一台單反，擺在儲物間桌上。
晏鶴清走到床邊，那隻光之立方上次拿出來，就一直沒再收回抽屜，擺在床頭櫃上，他蹲下打開台燈，光之立方瞬時散□□亮的彩光。
晏鶴清回了陸凜一條語音，“是五一結束開始裝修嗎？”
陸凜回了視頻電話，新手機第一次用沒調鏡頭，陸凜先看到光之立方，隨後切換到了晏鶴清身上。
青年一身純白睡衣，頭發還微微炸著，顯然是剛洗完澡。
陸凜還在儲物間裏，後背抵著桌麵，“嗯，你放學有空多去轉轉，監工不一定全麵。”
晏鶴清望著陸凜，突然說：“客廳改成書客一體吧。”
書房改到客廳，就多出了一個房間。
之前兩人談話都沒涉及同居，現在晏鶴清這番話，既可以解釋成他就是喜歡書客一體的裝修，也能說，他給陸凜留了一間房。
陸凜沒有點破，笑道：“你的房子你做主。”
這事便這麽定了，兩人又聊到晏鶴清頭發恢複正常，徹底幹透了，陸凜才掛了視頻。
退出和晏鶴清的聊天，陸凜點進三人小群，點了楚子鈺頭像私聊。
“什麽時候有空？”
楚子鈺秒回，“？？？？！我還能有事教你？！！別人我什麽時候都沒空，你我隨時有空！”
陸凜開門見山，“他很喜歡你們，有空多約他出去玩。”
楚子鈺，“……？？他？小晏師傅？！臥槽，嘿嘿，他喜歡我啊！我帶他玩可以啊，就是你不怕我帶壞他啊！”
“別占用他學習時間就行。”陸凜完全不擔心。
“要求還真多……知道知道，保證完美完成任務！”
聊天到此為止。
*
第二天，晏鶴清在市醫院站出口等葛同源。
沒一會兒，葛同源出來了。
葛同源遠遠就看見了晏鶴清，隔著湧動的人流踮腳和晏鶴清揮手。
樂觀陽光，正是程簡的理想型。
晏鶴清也舉手回應葛同源。
葛同源幾步跑過來，“不好意思，前一趟擠不上，假期人太多了！”
晏鶴清微笑，“我也剛到。”他遞過伴手禮，“現在都能網購，帶個意思。”
葛同源樂出一口大白牙，接過裝進他包裏，“不一樣的，本地買沒防腐劑！”
葛同源在路邊水果店買了幾袋水果探病，他不會挑，是晏鶴清幫著挑的，葛同源一路都在感歎。
“你太厲害了，會挑蘋果，會挑桃子！還會講價！”
這些其實算不得什麽，但葛同源家庭條件不錯，認識的同齡男生沒一個像晏鶴清，他對晏鶴清是又佩服又喜歡，一路說不停。
晏鶴清極有耐心，葛同源的話題他都會接幾句，還不嫌他聒噪。
到15樓電梯停住，電梯門打開，葛同源已經單方麵將晏鶴清劃進最佳好友範疇。
出了電梯，就看到了1503號病房外的林風逸。
林風逸靠著牆不時瞄著電梯，晏鶴清他們一出來，他又馬上低頭，胡亂點著手機屏幕，裝作在打遊戲。
晏鶴清過來先詢問：“阿姨在裏麵嗎？”
林風逸漫不經心，“你不會自己推門看啊。”
心跳聲卻不斷放大，到晏鶴清和葛同源，他才緊張地按住他劇烈起伏的胸口，快步跟了進去。
林母沒在，病房很安靜，林風致側躺在病**一動不動。
林風致知道晏鶴清來了。
他聽到了晏鶴清的聲音，也聞到了那再熟悉不過的雪鬆味。
手指用力揪緊床單，林風致閉上眼裝睡。
葛同源放下水果，輕手輕腳上前看了看，回頭小聲說：“林風致好像睡著了。”
晏鶴清知道林風致醒著，他淡淡笑了笑，“你有事先走吧，我沒事做，在這兒等一會兒。”
葛同源其實還想多和晏鶴清聊天，就和晏鶴清說話太舒服了！不過這是別人病房不合適，葛同源就點點手機，小聲說：“隨時聯係。”
晏鶴清點頭，葛同源就離開了。
兩人的互動全程落在林風逸眼裏，他不認識葛同源，但晏鶴清對一個小屁孩都那麽友好耐心，這讓他非常不是滋味。
他也清楚是他的爛脾氣得罪了晏鶴清，但道歉的話實在說不出來，他硬梆梆擠出一句，“我去買早飯，你要不要吃？”
晏鶴清今天意外地又回他了，“幫我帶瓶水。”
林風逸跟踩著棉花一樣出門了。
門關上，晏鶴清望向林風致的後腦勺，“我知道你沒睡，給你帶了伴手禮，草莓味的糕點。”
林風致猛地睜眼，手幾乎把床單揪破了，“你和陸……你男朋友去旅遊了？”
“嗯。”晏鶴清雲淡風輕，“去我們老家。”
林風致不知道老家是哪兒，也不關心什麽老家，他隻是酸到想流淚。
跟陸凜旅遊……是他想象中發生過的事。
林風致一麵想歇斯底裏，“我喜歡的人就是陸凜！你別在我麵前提他了”，一麵又想多聽關於陸凜的點滴。
以往陸凜是高高在上的，他能聽到的隻言片語都珍貴寫進了日記，但突然一下，晏鶴清將陸凜帶到了他麵前……
短短時間裏，他發現了更加有魅力，更加讓他著迷的陸凜。
林風致咬緊唇，忍住了坦白的念頭，他拉開被子坐起來，轉過身終於看向晏鶴清。
晏鶴清也看過來了，他指著水果，“葛同源買的水果，有蘋果桃子，要吃什麽？我來削。”
林風致泛白的嘴皮吐出兩個字，“蘋果。”
晏鶴清拿了個蘋果，低頭削著蘋果，薄薄的果皮不間斷地盤旋垂下，病房裏是沙沙的削皮聲，終於林風致打破了安靜。
“你不是喜歡陸牧馳嗎？為什麽會跟他叔叔交往？”
他目光熱烈盯著晏鶴清，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到蛛絲馬跡。
蘋果削好了，晏鶴清放下水果刀，恬靜的眉眼露出幾分疑惑。
他似乎是真不理解，“你為什麽認為我會喜歡一個不尊重我的人？”
林風致被問住了，他一時啞口無言。
就陸牧馳家世好，長得不錯，多大部分人而言，喜歡他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他的同學朋友，也經常問他要陸牧馳的聯係方式。
晏鶴清能接觸到的人，陸牧馳是天花板啊。
林風致緊閉著嘴，兩隻手抓緊被褥，眼眶又紅了。
晏鶴清過來遞蘋果給他，明知故問，“傷口還很疼嗎？”
林風致眼淚大滴大滴落下來，從冰球場過後，他就一直沒哭過了，抬手捂住胸口：“疼，太疼了……”
他不願再說話，沒接蘋果，又轉身躺回被子裏，無聲嗚咽著。
這時林風逸提著東西撞門進來了，他滿頭大汗，跑得氣喘籲籲。
不過很快他又低咳一聲，若無其事進來。“你的水。”
拋給了晏鶴清。
晏鶴清接住，既然林風致不吃蘋果，他就自己解決了，又喝了幾口水。
“好好養病。”他對著林風致的後腦勺說，“我過段時間再來看你。”
林風致沒反應，林風逸插嘴說：“估計還要住兩三個月，他成天悶著不說話，我媽怕他哪裏出問題，不放心他出院。”
晏鶴清沒說什麽，離開了。
林風逸想追出去，抬腳又無力落回去。
追上說什麽呢？
人家已經有男朋友了，還是陸凜……
林風逸煩躁著抓了抓頭發，索性坐回沙發打開塑料袋，暴躁往外拿餐盒。
他特意買了黑椒土豆牛肉……晏鶴清上次到林家拜年，他就注意到了，晏鶴清夾土豆和牛肉的次數最多。
打開盒蓋，林風逸轉頭喊林風致，剛轉過去，林風致就站在他背後，一雙通紅眼直勾勾俯視著他。
“臥槽！”林風逸心髒差點嚇停工，“你走路不帶聲啊！”
林風致沒理他，“我和晏鶴清誰好。”
病房一下安靜了，林風逸沒出聲。
林風致快哭出來了，“哥，現在連你也認為他比我好嗎？”
林風逸最怕林風致哭了，林風致一哭，他就拿他沒辦法，哪怕林風致要天上星星，他都會想方設法摘下來。
但這次最簡單的兩個字，“沒有”，他卻無法說出口。
林風致爆發了，桌上的所有餐盒推到地上，又回到**悶頭不動了。
……
同時晏鶴清出了醫院，正往地鐵口走，電話進來了。
陌生號碼。
不是林風致的第三個號碼，也不存在過晏鶴清的記憶。
晏鶴清接聽，對麵先開口了，“鶴清同誌，猜猜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