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120

陸牧馳在樓下看到了三樓的燈光。

車頭直接撞進舊衣回收箱, 車甚至都沒有熄火,他就直奔上樓。

他要馬上廢掉那個奸夫!

不知是酒精作用還是跑得過急,陸牧馳喘著

濃重的粗氣, 他腳下用了全力, 斑駁生鏽的鐵門哐哐作響還往下掉著鐵鏽碎。

地麵都跟著在抖。

“晏鶴清!開門!”他血紅著眼。

陸凜合上了書。

晏鶴清的書愛護得很好, 頁麵筆記和印刷一樣,工整漂亮, 隻頁腳有翻閱多次留下的痕跡。

他輕放進抽屜。

這才起身往外走。

門突然開了,陸牧馳先是瞥見雪白的浴袍,身形高大挺拔, 顯然不是晏鶴清。

艸!

還敢親自來開門!

陸牧馳張脈僨興, 當即攥拳揮上去, “奸夫——”

門開半邊, 屋內明亮的燈光落到男人冷峻的五官上,黑曜般的眸子又深又沉。

陸牧馳這時徹底看清了他。

沒來得及出口的話堵在喉嚨裏,陸牧馳從暴怒變成了愕然, 酒也嚇醒了,拳頭硬生生收回,腦海刹那間**然一空。

他嘴唇蠕動著, 從胸腔擠出的聲音,“叔……叔叔, 你怎麽會在這兒?”

開門的是陸凜,代表著什麽昭然若揭。

但陸牧馳無法接受, 就算陸凜此時說是走錯了房間, 或是來這兒借浴室洗澡, 再荒謬怪誕的借口, 陸牧馳也會自欺欺人接受。

他目光翻湧著央求。

然而陸凜默然不動, 不疾不徐吐出兩個字,“**。”

兩個字徹底粉碎了陸牧馳自欺欺人的幻想,一時間,他頭疼欲裂起來,他嘴角**著,幾秒後扯出一個難看至極的弧度,“叔叔你……”

同時浴室門開了,陸凜第一個動作是先壓門。

側目望去,目光上下打量著晏鶴清。

剛沐浴完,青年頭發濕潤著微卷,睡衣的扣子係得嚴絲合縫。

陸凜這才鬆手,老舊的門緩緩敞開,抵到牆才停住。

陸牧馳再說不出話了,他視線越過陸凜肩頭,釘在晏鶴清身上。

晏鶴清剛沐浴完,臉頰被熱氣熏出了淡淡的紅色,濕頭發誇張地卷曲著,一身淡米色睡衣,恬靜站在陸凜身後,少了幾分不近人情,終於鮮活著,沾染了人間煙火氣。

陸牧馳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晏鶴清,或者說,他以前根本沒機會見到。

原來晏鶴清沐浴完,他的頭發會卷起來。

陸牧馳兩排牙開始打顫,他重重咬著後槽牙,他進過晏鶴清的住處,知道晏鶴清站的地方是浴室,一個浴袍,一個睡衣,任誰都知道他們方才在做什麽!

要換個人,陸牧馳能當場打死。

但是——

陸凜!

陸牧馳最怕、最尊敬,那個以他為畢生目標的叔叔。

不敢罵,不敢打,陸牧馳全身肌肉都緊繃到了極致,臉皮和脖子漲成了紫紅色,他呼吸越來越粗,他實在待不住,隻想逃離這個窒息的地方。

偏陸凜不放過他,“見到人還不打招呼。”

陸牧馳不得不停住,他連吞幾次口水,濃濃的鐵鏽味和苦味,從牙縫裏往外擠,“晏鶴——”

“他是你長輩。”陸凜打斷他,麵露不悅,“誰準你直呼其名。”

陸牧馳眼球瞬時震出無數條細小的紅血絲,他低下頭,“我不懂怎麽叫。”

陸凜出奇耐心,“我們下月完婚,你怎麽叫我,就怎麽稱呼他。”

叫晏鶴清叔叔,這比殺了陸牧馳還難受,但在陸凜越來越不耐煩的注視下,他終於閉眼,低聲迅速地說了聲,“晏叔叔晚上好。”

說完他就要走。

陸凜又開口了,“你開的車?”

陸牧馳意識到什麽,一個激靈抬頭,陸凜已經伸手,“手機。”

陸牧馳隻得交出他手機。

然後陸凜用陸牧馳的手機撥了交警電話,說了地址,他還回手機不鹹不淡說:“去樓下等著。”

陸牧馳別身就衝下樓。

陸凜立刻關了門,他回身,直直撞進晏鶴清的雙眸。

晏鶴清一直在看他。

陸凜瞬間收起鋒利,他過去,站在衛生間門前扯過一塊幹毛巾,蓋到晏鶴清擦頭頂,“過去看看。”

攬著晏鶴清去了窗前。

撩開窗簾,樓下站在幾個人,有一個是門衛,蹲在陸牧馳車頭拍照,舊衣回收箱被撞壞了,有人大聲在喊,“A6688誰的車?!”

這時陸牧馳從單元樓出來,並沒有理會,一言不發上了車,就在主駕駛坐著。

他渾身酒氣,隔得老遠都能聞到酒氣,門衛拍完照,悄悄跑一邊去打電話。

沒想到接電話的說他們已經到小區門口了。

陸牧馳完全沒在意,他在車裏到處亂翻,最後就在他手邊找了煙盒,他抽出支煙,點半天都沒點燃,終於點燃,才發現是過濾嘴。

“艸!”

他摔了打火機,煙握進手裏重重捏著,燙到手心也毫無反應。

他全明白了。

陸凜喊他去俱樂部拳擊,在醫院任由陸昌誠打他,通通是為了晏鶴清!

叔叔……

晏鶴清以後是他叔叔……

陸牧馳發瘋了,雙手重重捶著方向盤,壓著聲音嘶吼,看熱鬧的人都嚇到了,紛紛後退,這時交警趕到了,喊他下車,“下車!”

陸牧馳充耳不聞,他發泄般重重一捶,方向盤竟被他捶掉了一塊,他手掌擦過缺口,瞬間血流如注,他更加狂躁地拍著方向盤,交警見狀,趕緊喊來同事,三個人合力把陸牧馳從車上拖下來。

“少他媽碰我!”陸牧馳吼著,剛要動手,餘光先看向三樓。

看不太清,隻能看到窗邊站著兩道影子。

陸牧馳知道是誰,瞬間就失去力氣,閉上眼壓回湧上的濕意,任由交警他駕到旁邊測酒精濃度。

“280ml!”

圍觀的人感歎了一句。

陸凜放下了窗簾。

沒一會兒,陸牧馳被交警帶走了,樓下也隨之恢複安靜。

晏鶴清的頭發也快幹了,陸凜拿開毛巾,抓了抓他頭發,已經不再卷,他丟毛巾到沙發扶手上,“現在睡?”

晏鶴清一直隻看著他,好一會兒點頭,“好。”

在兩人休息時,陸宅卻徹夜亮著燈。

陸昌誠打完電話不願睡覺,在客廳等著陸牧馳,直到天亮,陸翰卻一個人回來了。

“人呢?”陸昌誠急得上火。

“這次他太過火了,做個樣子也至少得拘留五天。”陸翰滿臉憔悴,有件事他沒說,陸牧馳不對勁,但他問話,陸牧馳又一句不肯說,忙了通宵沒能休息,陸翰全怪到陸凜頭上,他欲言又止,“我還聽到一件事——”

他沒說下去,陸昌誠催促,“什麽?”

陸翰這才說:“聽說是阿凜聯係的交警。”他咳嗽幾聲,“我早說阿凜對這個家,對我們毫無感情,是,小馳是做錯了,教育他就是了,何必鬧這麽難看,拘留幾天是無所謂,就是這事傳出去,陸家該成笑話了。”

陸翰說完,陸昌誠手上直打哆嗦,馬上打陸凜電話。

彼時陸凜和晏鶴清在吃早餐,陸凜接了電話,陸昌誠的罵聲連晏鶴清都聽到了。

“陸凜你要我死直說,不過我死了,我這份遺產也落不進你手裏!”

陸凜給晏鶴清夾了一隻生煎包,這是他第一次弄生煎包,賣相不比店裏差,“再吃一個。”

說完才回陸昌誠,“我不懂您的意思。”

陸昌誠耳尖,“你在和誰說話?”

“未婚夫。”

接二連三的出事,陸昌誠霎時眼前一黑,不可置信問,“誰的未婚夫?”

“我。”陸凜給自己也夾了一隻生煎,“正要通知您,我們下個月結婚。您不用忙著見他,月底晚宴,他會出席。”

“我不可能同意!”陸昌誠大怒。“我也不允許他參加陸家家宴!”

“我是通知您,不是征詢意見。”

陸昌誠已經顧不上追問陸牧馳的事了,氣得直接掛了電話。

陸凜並不在意,放下手機,感覺到晏鶴清的目光,他沒抬頭,蘸著醋碟,“心疼我了?”

晏鶴清知道陸凜和陸昌誠關係疏遠,卻也是第一次聽見陸昌誠對陸凜的惡意,他望著陸凜,“嗯。”

他坦率承認,陸凜倒是卡住了。

倒不是陸凜在意陸昌誠,這麽多年,他早習慣了,因為隨母姓,陸昌誠對他一直有隔閡,有戒備。

他姥爺剛去世,陸昌誠便迫不及待要他所謂的“認祖歸宗”。

拒絕後,陸昌誠當場說“當初就不該生你”。

類似的話他早聽免疫了。

他是在高興晏鶴清心疼他,晏鶴清選擇攤牌後,在逐漸向他敞開心扉。

陸凜嘴角上揚,他放下筷子,告訴了晏鶴清一個新消息,“程簡的人來了,就在樓下。”

他半小時前收到的報告,是兩名三十出頭的男人。

程簡動手速度比晏鶴清預估的快,他也放下筷子,“我一會兒出去一趟。”主動告訴了陸凜,“去領養我那戶人家。”

九點,晏鶴清準時出門了。

他下樓沒有開車,去小區門口超市買了一提小麵包。

一個老牌子,如今很少見了。

趙惠林第一次接他回去,給他準備的歡迎禮物,就是一提這個牌子的小麵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