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來點狗血

這不是禮子寧第一次聽邊辰提起自己的父親。

從邊辰和他母親的對話中不難判斷出,他的父親正身處一個不能輕易離開的地方,料想不是醫院就是監獄。

從兩人對話中的細節來分析,禮子寧推斷後者的概率更高一些。

這話題顯而易見的敏感,邊辰不主動說,禮子寧便很自覺的不去問。

邊辰回了房間後便沒再出來。

禮子寧一直等到過了十點,試探著去敲了敲門。

邊辰開門時,另一隻手正握著手機與人通話。他用口型告訴禮子寧,自己現在沒空。

禮子寧心中失落,遺憾地同邊辰到了晚安後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後,邊辰長長地歎了口氣,然後對著電話那一頭的人說道:“所以,和你查到的信息完全對不上號,是嗎?”

“對,除了男方姓禮,別的都和你告訴我的不一樣,”丁嘉康說,“那對夫妻男的叫禮錦發,女的叫鍾玉梅,都是常臨人,去世的地點也在常臨,死因是車禍。”

“你確定?”

“他的出生證明上就是這兩個人。”丁嘉康說,“我剛才發給你的郵件裏有他們的照片,你看一下。”

邊辰喚醒了筆記本電腦,從郵箱裏下載了丁嘉康發來的照片,點開後立刻搖頭道:“肯定不是。”

照片裏的兩個人長相平凡,一個方臉一個圓臉,都是單眼皮,無論是整體還是五官細節,與禮子寧沒有半分相似。

“我也覺得不像,”丁嘉康說,“而且,這個禮子寧應該是在曲慶出生的,對吧?”

“應該吧,”邊辰說,“他肯定不會騙我,但他本人對三歲以前的事沒有記憶,都是撫養他的那位老太太告訴他的。”

“那老太的信息倒是很好查,”丁嘉康告訴他,“姓李,叫李阿娟,愛人在她三十五歲那年去世了,有一個兒子,過去走動還算頻繁。兒子現在還在曲慶,今年四十四,是個廚子,有妻有女,非常普通的家庭。”

“她應該沒必要編這些騙小孩子。”邊辰說。

丁嘉康“嘖”了一聲,說道:“確實很怪……你方不方便告訴我,為什麽想要查他的信息?也許會有線索。”

“因為……”邊辰說著自己也覺得尷尬,“我爺爺對他很友善。”

“哈?”

“我爺爺是一個相當嚴肅古板的人,可以說是有點不近人情,”邊辰解釋道,“但是他第一次見到禮子寧就對他非常熱情。”

“會不會是因為小夥子長得帥,得他眼緣?”丁嘉康推測。

聽起來很有說服力。

“但現在他的身份信息確實出現了難以解釋的部分,說明一定有內情,”邊辰說,“我想知道究竟怎麽回事。”

“好吧,”丁嘉康說,“再給我一點時間。”

掛了電話,邊辰心情煩悶。

這一年來,他養成了一個習慣,心情不好便去逗逗禮子寧,有奇效。

他很想立刻把禮子寧叫過來,扒光了塞進被窩裏抱著睡。他知道禮子寧是願意的。

可盤桓在心中的那個不妙的猜測讓他在麵對禮子寧時不可自控地感到心虛,不願麵對。

趙小令把探監的日子訂在了周三。

邊辰當天早上親自開車去接趙小令,然後一同前往。

趙小令準備了一些書本和內衣褲,囑咐邊辰待會兒要由他提進去。

“就這麽點時間,你就算裝也得擺個好臉色,知不知道?”她說。

邊辰“嗯”了一聲。

“他畢竟是你爸。”趙小令說。

邊辰笑了笑:“但你知道的,我跟他不熟。”

從他有記憶起,和父親邊衛平的相處時間便極為有限。

和普通家庭不同,他的爸爸每個月隻會出現兩三次,通常待一個晚上就會離開。

可他的母親卻對他說,他的爸爸是最好的爸爸。

“不是所有小孩都能上那麽好的幼兒園,”她說,“你身上穿的,平日用的,都是別人想都不敢想的高檔貨,這些都是爸爸給的。”

還是幼童的邊辰並不能充分理解這些。

他問趙小令:“私生子是什麽意思?”

幼兒園班裏的同學最近都這麽稱呼他,但沒有人明白這個詞究竟是什麽意思,隻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話。

趙小令在驚訝過後輕笑了一聲:“那是沒出息又短視的人才會在意的東西,你沒必要放在心上。”那之後她又告訴邊辰,“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了。”

趙小令天生貌美,也擅長打扮自己,人前人後兩張麵孔,隻在兒子麵前不掩飾本性。

邊衛平偶爾來見她,她會當著邊辰的麵坐到邊衛平的大腿上,開口時嬌滴滴的模樣和平日判若兩人。

邊辰被她誤導了很多年,總下意識認為表麵上對自己溫柔和善的人私底下會和趙小令一樣有著另一幅麵孔。

邊衛平隻見過趙小令嫵媚又風情的一麵,為這個女人深深著迷。

邊辰七歲那年,邊衛平真的帶著他們母子兩人回了家。

趙小令風光無限,為此得意萬分,可邊辰卻不怎麽高興。他不喜歡那個大到讓人覺得冷清的屋子,更怕遇見邊學笙。邊學笙冷漠又嚴肅的麵孔讓年幼的他感到恐懼。

邊爍對他十分好奇,主動與他接觸,可他記著趙小令的話,不敢與邊爍走得太近。

趙小令說,這個人名義上是你的哥哥,但骨子裏一定恨你恨得要死。你想要在這個家裏生存,就必須把他當做你的對手。

一個七歲的小孩,除了媽媽,還能信誰呢。

雖然名義上住在了一塊兒,邊辰依舊很少見到邊衛平。十歲那年,邊衛平徹底從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時隔一年多,再一次見到父親已經是在監牢。

趙小令把自己打扮得精致漂亮,領著他一同去探監,坐下後沒一會兒便哭成個淚人,說邊衛平受苦了,說自己思念成疾夜不能寐。

回家的路上,邊辰問趙小令父親究竟做了什麽,趙小令說是“運氣不好又遭人妒恨”。

探監結束後,趙小令看起來就沒那麽悲傷了,甚至有點兒高興,因為“這回外麵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都得斷得幹幹淨淨”。

那之後的一些年裏,邊辰逐漸了解到事情與趙小令所說相去甚遠。

邊家是靠做實業發家的,過去從未涉及地產領域。邊衛平心思活絡試圖入場時曾遭到了邊學笙的反對,但他一意孤行,自信獲得的回報能令頑固的父親改觀。

可惜事與願違。投資失敗周轉不靈後,他為了擺平動用了一些並不光彩的手段。

邊學笙曾親口告訴邊辰,邊衛平胡作非為甚至鬧出了人命,這種結果完全是咎由自取。他嫌這個兒子丟人,從不去探望。

未成年的邊辰卻不得不去。他隔著玻璃牆坐在一旁看著趙小令和邊衛平說話,心中暗暗為這幅畫麵取名美女與野獸。

隨著年齡的增長,邊辰的認知與審美逐漸成熟,愈發意識到邊衛平的外表、言談舉止和氣質,都沒有任何可取之處,毫無魅力可言。

從始至終,父親在邊辰的心目中沒有留下過任何正麵的印象。

現在,他心目中的厭惡又更深了一份。

他想知道禮子寧曾經的遭遇和邊衛平的所作所為究竟有沒有關聯。

若真的有,那這一切未免太諷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