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先不提申澤塗具體在醞釀什麽“陰謀”。
陸秘書依然在兢兢業業地上著班。
轉眼間第九食堂的試營業已經持續了三天。
頭兩天隻提供每頓八百份的負子沙蠍套餐, 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到第三天的時候，又多加了一份油炸蛛怪套餐——套餐內容包括一隻巴掌大的油炸幼年蛛怪, 一份巴掌大的香煎成年蛛怪肉排，幾根綠油油的小青菜，以及兩隻正常尺寸的蛛肉灌湯包。
名氣如同爆炸的火山一般直衝雲霄的白老板非常的民主好說話，試營業期間還很熱情地用環繞立體聲廣播提醒廣大食客, 有意見盡管提哦, 歡迎大家關注第九食堂的公眾號，裏麵會實時發布第九食堂的最新動態, 盡最大的可能讓大家吃好喝好，享受美食帶來的快樂~
無數人在這溫馨的提醒中潸然淚下，臥槽什麽叫蝦仁豬心！有意見, 我們當然有意見，我們的意見大了！
剛出殼的負子沙蠍好歹個頭纖細小巧, 擺在一碟蒜蓉烤蠍肉, 一碗奶油蠍肉羹（把蛇肉羹換了），一份香酥蔥油餅（新添加的）之間, 存在感沒那麽鮮明，食客的抵觸情緒就沒那麽大，實在下不去嘴轉送給朋友, 那點份量也不至於非常心疼。
但油炸蛛怪（幼年版）是怎麽回事？
八隻長腳猙獰霸道地舒張著，那隻囫圇死去的蛛怪經過高溫油炸，完整地保留了軀體的所有細節，它挺著肥嘟嘟圓滾滾的肚子, 一看就飽滿多汁, 有著非常敦厚踏實的口感。
魔鬼啊！一定要呈現的如此寫實嗎？
像香煎蛛肉排多好！經過香料的精心醃製以後, 再上鐵板一煎，蛛肉排外表上了一層誘人的琥珀色，一口咬下去，先是微微彈牙，然後舌尖觸及到柔嫩的內裏，不會有任何惱人的異味，就是單純的香、單純的好吃，色香味俱全，那種體驗簡直就是享受！
而蛛肉灌湯包就更能給人驚喜了。
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不知道這兩隻表皮微黃透明的……小點心？到底是個啥，細密的褶子捏成**狀，透過薄薄的麵皮，能夠看到裏麵黃黃綠綠的，隱約還有流動的汁水在輕輕地晃動……
從沒見過灌湯包的外星人們一時不敢下口，圍在一起研究那些湯汁到底怎麽包進去的，而且該怎麽吃呢？整個兒放嘴裏太大，但是直接咬的話，湯汁豈不是要流光了？
“怕湯汁流光，可以先用吸管喝啊！”
很快，就有大聰明一拍腦門，無師自通了正經灌湯包的吃法。
食堂裏缺什麽也不會缺吸管的，在付出了幾個心急鬼舌頭被燙傷的微弱代價後，一股鮮香上頭的肉汁被食客們吸進嘴裏……
啊~~~
然後再無限回味著用叉子挑開麵皮，仔細查看餡料的內容。
紅的應該是一種清甜口味的蘿卜，根莖類，生吃的時候會有一股奇怪的香氣，口感很脆，熟了就會變得軟糯柔滑了，優點是顏色鮮豔，有點類似地球上的胡蘿卜，這邊人吃的比較少，叫白亦墨從無數蔬菜品種中挖了出來，用在灌湯包裏作點綴。
黃的是混了蛛怪腹內“蛛黃”的蛛肉，綠的是香蔥。
至於湯汁部分，自然是提前用豬皮豬骨熬製出來的皮凍，正常狀態會是乳白色的固體，切成小塊包進去，等灌湯包蒸熟了，就會變成香濃的湯汁——
這個世界沒有地球上那種用糧食釀造的米醋，白亦墨幹脆取消了這一項，決定等回頭閑了，自己弄點中華風味的調料出來，反正原主買了那麽多機器呢，好用的很，他手下還有一批十分賣力的員工，做起來一點不費事。
說到員工……
在最開始的時候，他們心中實際是充滿了悲痛和委曲求全的。
這遭瘟的原第九食堂老板！萬惡的資本家！
好好的生意不做，非得搞些歪門邪道！他們一夥人倒是被抓去吃牢飯，可把剩下的小員工們坑慘了，工作工作找不到，要不是新老板又把他們招了回來，好多人都快淪落到喝西北風了！
結果剛一入職，新老板就給他們當頭一棒。
瘋了吧他，運食材的大卡車一卸貨，裏麵的籠子裏裝的全是活生生的負子沙蠍啊！
還個個都是買母送子，一家人全在背上整整齊齊的英雄母親！
新老板笑眯眯地表示，對，你們想得沒錯，這就是我們第九食堂即將推出的特色美食！
做生意最要緊的是什麽，人無我有！人有我優！有了這樣的殺手鐧，想必等我們食堂重新開始營業，食客們必定蜂擁而來，我們就是一掃食堂界陳腐之風、開創美食新天地的當代神農啊同誌們！
同誌們一點沒有被鼓舞到，反而全都眼前一黑，心想瑪德老子的命怎麽這麽苦啊，想我一生積德行善，從來不做虧心事，不過就是入錯了行而已！居然人生就此跌入連環坑……
最特麽悲催的是，知道掉坑裏了，還不敢馬上爬起來，還得跟這個神經病新老板強顏歡笑，盼著他被現實教做人後，趕緊放棄用負子沙蠍做菜的餿主意：我們淪陷區雖然慘了點，物資比首都星匱乏了點，但也不至於淪落到靠吃蟲子活命的地步……
他這麽浪，這一個全新版本的第九食堂該不會撐不了幾天就倒閉吧？
士氣極其低迷，淒淒慘慘戚戚。
然後就是黑粉上來搞事，神經病老板小手一拍，來來來，正好有這麽多人捧場，我們幹脆直接開始試營業吧？
吸氧……
拜托你醒醒吧！他們那是來捧場的嗎？
不過彼時的新入員工們反而被打起雞血來了，在吃過老板親手做的油炸小沙蠍之後，唔？居然有點好吃怎麽回事？
是錯覺嗎？不確定，好想再嚐一口……
可惜摳門老板隻給了他們一人一條，他們就像西遊記裏吃了人參果的豬八戒，還沒品到滋味呢，果子已經沒了。
總之別管怎麽說，這位看起來很不靠譜的小少爺實際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他都執意要試營業了，不想丟掉工作機會的苦逼員工們也隻能操作起來，每個人負責兩道拿手的快手菜，別管好吃不好吃吧，總之是在極短的時間裏把飯菜都擺出來了。
忙著幹活的時候還不覺得，一旦閑下來，從烤爐上、油鍋裏、燉盅中傳來的複合型香味，就徹底把這些奮鬥在第一線的員工們擊垮了。
怎！麽！會！這！麽！香！啊！救命！
他們一邊魂牽夢縈，一邊守著自己新做出來的菜品，難得地心虛氣短起來。
莫非我是廢物嗎？
聽說老板是首都星新娘學校畢業的高材生，這科班出身的人竟恐怖如斯！隨便搞隻蟲子做做熟，就把他們這些精心準備的拿手菜比成了渣渣……
這一晚，負子沙蠍套餐被吐槽著、被嫌棄著，被銷售一空。
當然，因為準備的並不算多，那些普通的、正常的飯菜其實也都賣光了。
還賣得很快呢，畢竟食客們的胃口早被彌漫在餐廳的香味吊的高高的，那些不敢嚐試吃蟲子的人隻好挑挑揀揀地買些替代品，剩下敢於嚐試吃蟲子的，由於負子沙蠍套餐份量太坑爹了，根本吃不飽，其中一部分就又買了些別的做補充。
而事實證明，做替身不得好死！哪怕隻是一盤菜！其虐身虐心程度，依然叫聞者傷心見者落淚，那可太他媽慘了！
本來發揮的很正常甚至優秀的飯菜，被那些渣男渣女嫌棄的就好像剛剛給他們端上的是一盆豬食！
在座的食堂大師傅們不是沒聽過類似地抨擊，可沒有一次，比今天更加委屈！
要不是非常需要這份工作，他們真想一把扯掉自己的廚師帽，發出一聲驚天怒吼：這活兒誰愛幹誰幹，老子不伺候了！
艱難地熬到曲終人散。
收拾完畢，可以下班了，苦逼的打工人們拖著疲憊的雙腿，去向老板道別。
老板先是笑眯眯地揮揮手，然後指給他們一排打包好的外賣餐盒：“給你們留的，帶回家吃吧，不嫌棄的話可以給家人也嚐嚐，順便提提意見。今天辛苦大家了，好好休息，明天見。”
猝不及防的員工們：“……”
毫不誇張地說，有幾個稍微感性一點的，差點就捂著嘴巴哭出聲了。
餐盒裏準備的菜品分量很足，一看就是特意給他們留的，蠍肉碼放的整整齊齊，上麵金銀交雜的蒜蓉泛著瑩潤的油光，因為自帶保溫功能，一直到他們回到家，蠍肉依然保持著剛出爐的成色，打開蓋子，香氣撲鼻！
嫌棄？怎麽可能嫌棄？！
今天晚上，他們就是孩子眼中最厲害的爸爸/媽媽，是老婆/老公眼中最帥氣/美麗的老公/老婆，是父母眼中最出息的兒子/女兒！
我愛這份工作！工作使我快樂！我願意為白亦墨老板辛勤工作一輩子！
工作熱情極其高漲，在試營業期間熱情應對食客們花樣百出的問題。
什麽？為什麽要直接那麽大一隻蛛怪擺上來？太嚇人了，就不能全搞成香煎蛛肉排、蛛肉灌湯包的樣式嗎？這樣我們好歹還能蒙蔽自己，吃得更加坦然一點。
不好意思哦客人，並不能呢，如果您能親自嚐試一下，就會知道這種整隻油炸的幼年蛛怪與香煎蛛肉排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味，小蛛怪軟而薄的外殼鎖住了裏麵的水分，口感酥脆，是很多人一旦吃過就再也放不下的絕味美食。
而且為什麽要蒙蔽自己呢，我們執劍軍團的英勇戰士，一隻小蛛怪都不敢吃，何以執劍殺蟲！收複山河！將屠戮了我們數十億同胞的蟲子們消滅幹淨！
破除畏懼蟲子的心魔，就從吃油炸蛛怪開始！
抗議的食客們：“……”
有道理！
一隻蛛怪而已，幹它！
很快又來投訴：為什麽還在限購啊？我們殺敵心切，迫切想為幹掉蟲族貢獻一份微薄的力量，所以再賣幾隻給我吧求求了！
這個投訴都不必食堂員工處理，那些排在後麵的食客們先將他叉出去了：怎麽著，得寸進尺了是吧？你好歹吃進嘴裏了，這裏還等著這麽多沒吃著的呢！不限購，都叫你買走了，其他人怎麽辦？做人不能太自私！
然後又有人問了：負子沙蠍套餐、蛛怪全家桶套餐都試過了，非常棒，但一來每種數量不多，而嚐過以後覺得好，蜂擁而來跟著搶的怨種對手又太多……
二來這種類上又單調了點，那麽多蟲子呢，別光可著這兩種吃啊！吃的市場上負子沙蠍和蛛怪都開始漲價了，是時候該開拓新的菜譜了。
說實話，因為第九食堂的試營業效果太爆炸了，許多同行一打聽，哎呦，不愧是首都星來的過江龍，敢於意♂**少帥的狠人，這腦洞開的就是大哈，怎麽想的呢，那負子沙蠍和蛛怪也能吃？
做法也很普通嘛，就是上鍋油炸，或者煎肉排，或者燉肉羹啥的。
除了那個蛛肉灌湯包有點技術含量，那還不是右手就會？
抄了。
可不抄還好，一抄，吃過第九食堂的兩種套餐、下頓買不到所以來找代餐的怨種食客全傻了：這特麽什麽玩意兒？不光味道差了老遠，一股子蟲子特有的腥臭味，調料配的非常奇怪，就連賣相上，也跟人家做出來的判若兩蟲，太黑暗了，太陰間了，油炸蛛怪身上還帶著一層黑毛呢！
複刻者們也覺得委屈，拜托這也能拉踩？有沒有文化啊，蛛怪身上本來就長著一層黑毛！誰知道第九食堂怎麽搞的，光禿禿紅彤彤，一看就不是正經的蛛怪……
已經吃上癮的一小撮食客心想果然不能指望那幫廢物，他們可是能把普通食材做成豬食的天選之子，想找代餐，還不如我自己來！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一頓操作猛如虎。
然後乖乖又去第九食堂排隊了。
有些錢，還是得讓別人賺啊……
三天試營業一晃而過。
懲戒所小黑屋悄無聲息地又放出來一批接受完再教育的軍團刺兒頭們。
排著隊，一個個地乖巧溫順地往外走，站在明亮而溫暖的陽光下時，都情不自禁地有種恍若隔世之感，看著同樣受苦了的同伴們，嘿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馬驍副隊長轉了個身，看向宋準：“為什麽你也會在？”
不等宋準說話，熊三先咋呼一聲：“什麽叫為什麽他也會在，他當然會在，宋平頭可是領頭的，肩負領導責任，按理說該罪加一等的，懲戒所那麽鐵麵無私，還能忘了他？”
馬驍翻了個白眼，都懶得理他。
姓熊的又不知道那位白小少爺的根底，一個疑似新出現的自然覺醒者，宋準肯定已經把消息上報給少帥了，執劍軍團向來有功必賞有過必罰，發現自然覺醒者那是多大的功勳？而他們犯的錯誤不過是跟同袍“切磋”了一架，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馬驍以為宋準早出去了，還腦補了一個精彩大片，高層博弈，邪.教湧動，曆史車輪滾滾向前，伯樂與千裏馬，人類與蟲族的風雲際會，而他們這些小人物置身其中，此時卻不知道自己參與了什麽、改變了什麽……
結果好家夥，剛一出獄，就看見姓宋的吊兒郎當地跟他後邊站著呢，馬副隊長心裏別提多失望了，朝他使眼色：莫非咱們誤會了？白小少爺並不是自然覺醒者？
宋準回了他一個一言難盡的表情。
小黑屋中隻三日，人間世態已千年啊！
反正馬上咱們就得去第九食堂打白工了，別急，你等著驚掉自己下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