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各家矛盾

寂靜的夜晚, 任何聲音都會被放大很多倍,更加不用說打砸的聲音了。

打雜聲響起的那一刻,很多人家就清醒了過來, 紛紛打開了自家的燈。

白棠跟何天成也在睡夢中驚醒。夫妻兩人麵麵相覷,一個照顧孩子。一個起身換衣服, 拿起手電筒跟木棍就朝外頭走去。

二院裏, 不少當家的男人已經起身。跟何天成一樣,一手電筒、一手木棍打開自家屋門。視線同時看一下正房靠東邊的那一間屋子。

那裏,正是蘇家母女現在居住的屋子。

今天,這母女兩人被警察帶走後。聽說傍晚就能放回來。但是直到睡覺,兩人都沒有回來的意思。大夥兒當時都在猜, 這兩人要麽被警察拘留在派出所, 要麽就是沒臉回大院見人。

不過現在那半拉屋子裏, 在手電筒的光照下,能夠清晰看到窗邊有幾道黑影。正舉著木棍子四處敲打。隨著木棍子的落下,打砸聲此起彼伏。顯然不知道從哪裏摸進來了幾個人, 正在對屋裏的東西進行打砸。

眾人看到這樣的情景。氣憤的同時不免感歎一句這蘇家母女的好運氣。看屋裏頭那夥人打雜的動作,顯然跟蘇家母女有著很大的仇怨。

“屋裏的人到底是誰?趕緊出來。”

大院的男人們聚集到一起,對著那間屋裏正在打雜的人喊道。

屋裏麵打雜的人顯然是有備而來。聽到外頭的吆喝聲並沒有理會,反而加快動作。

何天成見狀意識到不對勁。伸手拉過身邊站著的花寶安。讓他趕緊去胡同那邊的派出所喊人過來幫忙。

同時, 他開始指揮著大院的男人。對半拉院子進行圍堵。但並不衝動闖進去。

“砰……砰……嗆……嗆……”

打砸聲音一直沒有停歇, 外頭圍著的鄰居們聽到這樣的動靜, 都有點肉疼起來。

這得糟蹋多少好東西啊!

好在花寶安跑得快, 大概過了七八分鍾的樣子, 安警察帶著另外一個警察衝了過來。

與此同時, 屋內帶頭砸東西的男人。見到這半拉屋子的東西砸得差不多了。開始跟手下人打手勢。

來之前已經做好計劃, 這幾個壯漢十分迅速地從屋子正對著後院的窗戶離開。

這扇窗戶外頭就是一小片空地, 再往後就是二院跟後院的院牆。

兩座院落之間的空地,這一次成為了這些犯罪分子逃離的最佳途徑。

何天成在打雜聲停止的一瞬間,就意識到這夥人要溜了。於是他看向安警察。見對方正在跟另一個警察打手勢,就知道他們也意識到這個問題。

他們大雜院是一座典型的三進四合院。每一進院落之間都有很清晰的分界線。

按照何天成對大院的熟悉程度,他估摸著那夥人應該是從二院跟後院之間那個空隙逃跑。隻要從那裏跑到圍牆。再攀上牆頭往外頭胡同跳,就能很迅速逃走。

何天成把自己的猜測跟安警察一說,對方就帶著人朝著圍牆那邊跑過去。

圍觀的鄰居們都聽到何天成跟警察的對話,紛紛表示要一起過去圍堵賊人。

何天成雖然覺得有點危險,但想著大家這麽多人也沒拒絕。所有人分成兩隊,一隊去前頭堵。一對去後頭包抄,務必把那些人全都留下來。

黑暗中,那幾條逃跑的黑影聽到了四麵八方傳來的腳步聲以及吆喝聲。

領頭的那個男人暗暗罵了幾句娘。接著就指揮手下分成兩隊,朝著不同方向奔逃。

何天成帶著人,從後方進行包抄。

這人才剛剛到達後院所在的胡同,就看到牆頭有人往下跳。

他想也不想立刻吹響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掛在脖子上的哨子。

哨音響起的那一刻,不止周圍睡覺的鄰居都聽到了。就連站在牆頭準備跳下來的賊人也嚇了一大跳。

有個倒黴蛋甚至從牆頭一頭栽了下來。

眾人見狀,一窩蜂衝過去把人給壓住。

“你這小毛賊膽子還真大。居然敢來我們大雜院撒野……”

“哈,這賊可真好抓。膽子大當人傻……”

“別說,大半夜都累死人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

何天成耳邊聽著大院男人的嘀咕,眼睛卻一直盯著夜色中逃離的幾道黑影。

其中領頭的那個高壯男人,那身影他怎麽看都覺得有點熟悉?

——

“所以,一共抓了三個賊,跑掉了四個。”

第二天一早,何天成就把昨晚抓賊的經過大概說了下。昨天何天成弄得很晚,她早就睡回去了。

“對,跑掉的那四個人裏頭,我覺得領頭的那個人影有點眼熟……”

白棠看對方欲言又止的模樣,就知道他已經有了目標人選。她也沒多問,反正等男人弄清楚後會跟自己交代。

“今天你別出門,我估摸著派出所那邊會安排人上門問詢。”

兩人說好話後,何天成接過接送孩子上學的任務。白棠則是把早飯的碗筷清洗幹淨後,就去了二院。

二院也不平靜。

這大半夜發生的打砸事件,就發生在他們院子。由不得他們輕鬆。

“真是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大半夜上門幹這種事情。”

“幸好這蘇家母女兩都不在……”

“聽說昨晚抓到的賊身上,都搜出了大砍刀……”

白棠聽到後頭那句話時,額角抽了抽。

何天成這個臭男人,居然不把這事兒告訴她。雖然知道對方是怕自己擔心。但這大砍刀確實太危險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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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那樣黑燈瞎火,要是對方抄起家夥。他們大院這些普通人分分鍾就要吃大虧。

“怎麽樣?成子沒事兒吧!”

牛家隻有牛大爺、牛大媽兩個老人家。昨晚那麽大的動靜,喊打喊殺的。兩老都緊閉門窗,不敢出來,怕給年輕人拖後腿。

“沒事,他能有啥事呢?昨晚咱大院人可不少。”這又是一個居住在大雜院的好處了。

當危險降臨的時候,那麽多的鄰居,一人一腳也夠犯罪分子好受的了。

“有人進去裏麵看看嗎?”

白棠看著正房東屋那半拉屋子,屋門被關著。但有好幾個鄰居站在外頭說著話。

至於跟那半拉屋子就隔了一道薄牆的龐家三房。因為昨晚的事情,夫妻兩人幹脆就沒上班。

這會兒龐家老三媳婦程意林,正拉著孫大媽、徐大媽、練大媽等幾個大媽訴苦。

“大半夜的被人尋仇,我真是要被嚇死了。這次那些賊人沒有走錯門。要是下次呢?我家就在這蘇玲玲屋子隔壁。兩家本來就是一間屋子改建的。我這心啊,從昨晚開始就沒有平靜下來的時候。”

程意林說著,單手按著砰砰亂跳的胸口繼續:

“我想著這次一定要把這姓蘇的趕走。不然,以後我們還怎麽安心住在這座大院。那人在的一天,就有可能被其他人找上門來。到時候半夜我們誰家被人摸進去。打砸就算了,要是直接被人給抹了脖子。真是哭都沒地方哭去。”

聽著程意林說前半部分的時候,大院的鄰居其實還沒那麽大的感觸。畢竟家裏被砸的不是他們。但是,對方的後半句話就相當嚇人了。

不少人還保持著睡覺不栓門的習慣。圖個方便,覺得沒有危險。

現在聽到程意林的話,忽然覺得後脖頸拔涼拔涼的。

“我知道上次蘇玲玲賣了錄取通知書,大院就有人私下裏說要把她從大雜院趕走。但一直沒人同意。這次,我不管了。我一定要讓她搬走。”

程意林越說越激動。根本沒有注意到垂花門那頭的動靜。

——

蘇玲玲昨天傍晚,就跟親媽一起,從派出所被放了出來。

兩人一個賣的是自己的錄取通知書,一個是拿刀威脅阻止有人欺負自己女兒。嚴格來說,都算不得是什麽大罪。

因此昨天教育批評過後,兩人就被放了出來。

不過,蘇玲玲昨天怕回到大院又要聽那些老娘們嘴碎。昨晚就索性沒回去,直接拉著親媽賴在派出所。

因此,她在白天醒來後,第一時間就知道了自家的屋子被人給砸了。

從白棠的角度,就看到蘇玲玲跟她親媽兩人朝著屋子衝了過來。然後扒拉開擋在自家門前的幾個大媽,直接推門進去了。

昨晚那夥人好像有會開鎖的。一開始就是用工具把蘇玲玲家門口的那把鎖打開。這才摸了進去。

“啊啊……”

眾人還沒有從蘇玲玲忽然冒頭的驚訝中緩過神來。就聽到屋裏對方的尖叫聲。

敞開的屋門裏,大家都可以清楚地看到裏頭的環境。

接著齊齊到抽了一口涼氣。

白棠看到後,眼睛直接瞪大。

隻見屋裏所有的擺放在桌上的東西,都被掃落在地。所有的櫃子、木架子、縫紉機上,都留有刀砍過的痕跡。

同時,滿地的碎瓷片,直接爆掉的兩個暖水壺。這樣的場景,讓不少大媽看了都心疼。

有人甚至開始在心中默默念著這些東西,到底值多少錢。

白棠卻注意到蘇玲玲的尖叫聲並不是因為這些東西。

而是裏屋的什麽東西。

對方完全沒有在意滿地的碎瓷片,就往裏頭衝。顯然裏頭有什麽重要的東西。

蘇玲玲這會兒心疼得在滴血!

穿著牛皮硬底鞋進來的她,完全沒有注意到家裏所有的能砸的東西都被砸了。

她隻是衝進裏間,看著自己好不容易買回來的幾件古董花瓶被摔碎。幾幅古董字畫完全被撕碎。

這些寶貝,用的都是賣錄取通知書換來的錢。她的心血就這樣被人毀了。

從滿目瘡痍中緩過神來,她又急吼吼地扒拉床底。

床底有她放著的一個破瓦罐,裏麵放了好幾個金珠子、細碎的寶石。這些東西,都是在她嫁人之前撿漏的。

現在,這些東西不見蹤影。破瓦罐也被摔了個稀巴爛。

蘇母沒有牛皮硬底鞋,一路上跟著進來十分艱難。等進來後看到女兒滿手抓著破瓦罐的碎片,又哭又叫的樣子,簡直要嚇壞了。

“媽,沒了,都沒了。”

瓦罐裏麵不止放了那些金銀珠寶,更放了蘇玲玲這些天以來賺到的錢。可以說,她的全副身家都沒有了。

“啊……”

蘇母聽到這話嚇得一個哆嗦。

因為派出所那邊是給開了罰單的,要求蘇玲玲把賣錄取通知書的非法所得上繳。

現在錢都沒了,她拿什麽上繳啊!

而且,昨天龐誌祖放話以後不會養她們母女的事情,她也知道。

本來以為家裏還有依仗,沒那麽害怕。現在家被人砸了,存起來值錢東西都沒了。她們兩該怎麽辦啊!

屋外眾人聽著屋裏同母女倆的哭喊聲,麵麵相覷。

白棠暗想,這蘇玲玲肯定損失很大。

派出所的警察來得很快。上午九點多就到場,開始跟大院的鄰居們詢問昨晚的情況,以及這蘇家母女是否有仇人。

然後,負責問話的警察聽著大院大媽們,你一言我一句說著老龐家的那些糟心事。額頭的青筋就沒有下去過。

作為管轄這座大宅院的派出所民警,其實早就聽說過這座大雜院屁事兒很多。隻是他們都沒想到這些事情會這樣的複雜。

因為這小半年的風氣很鬆。甚至還有大媽提到了龐家老大跟弟媳婦之間那些齷齪事。

白棠都覺得這些大媽好像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渠道。把有的沒的,都爆料出來。不過當警察同誌問到她的時候,白棠就撿著一些自己知道有關情況說了下,說完就先回家了。

反正天成那頭也正在追查這個事情,到時候事情的真相如何,她自然會知道。

——

與此同時,上完今天兩節課的何天成,騎著自行車直接去了製衣廠。

這幾年跟陸堅熟悉之後,他跟製衣廠保衛科的人也吃過好幾次飯。加上他是廠長媳婦前頭生的兒子。因此,一到製衣廠大門口,就被值班的人喊著過去喝茶。

“不用了,今天我有事過來找老陸。他有上班吧!”

“陸隊長今天值班,正在辦公室批文件呢!”

謝過這些保衛科的兄弟,何天成把自行車寄放在保衛科,抬腳就走到了保衛科。

“大學生不用上課啊!”

陸堅見到何天成,臉上的笑容就出來。

“你咋回事?”

隻見陸堅胡子拉碴,何天成就意識到對方是遇到難題了。

“別說了,就是那婆婆跟媳婦兒的事情。”

何天成一聽,秒懂。不過他家媳婦兒跟親媽相處得相當好。兩人甚至經常約在一起去練攤兒賣東西。他還真沒遇到這種困擾。

因此,他快言快語地打斷了陸堅想要開口的詢問。

“那個老巫最近冒頭了嗎?”

聽到何天成問的是正事兒,陸堅就把自家那點不算糟心的事情給按捺住了。

“沒有。前兩年被通緝後,就沒人見過他了。怎麽呢?”

何天成就把昨晚大雜院被砸的事情說了下。

“我懷疑砸蘇家屋子的人就是老巫帶著人幹的。至於動機,聯想最近蘇玲玲的做過啥事兒,很容易就能猜到。”

陸堅一聽,精神一振。

“我去跟老戰友那頭說說。”陸堅的老戰友就有公安。之前就在追查老巫的事情。現在有了線索,陸堅相當高興。當場就給老戰友打了電話。跟電話那頭的人簡單說完事情的經過後。見何天成想要離開,他匆匆掛斷電話,就把人給攔住了。

何天成看著陸堅抬腳把門給堵住,無奈地攤手:“說吧!到底啥事兒。”

見躲不過去,何天成索性回到椅子坐了下來。

然後,他就聽到了這年頭,十分常見的婆媳矛盾。

“我家那個臭小子你是知道的,特別調皮搗蛋。昨天摔壞了家裏的兩個大碗。被勝男罵了幾句。然後我媽就不樂意了……”

說到這裏,陸堅直接苦笑出聲。

何天成一聽就懂了。

陸堅是快三十的時候才得了這麽一個兒子。當奶奶就這麽一個孫子,疼著寵著很正常。要知道,陸堅的同齡人,早結婚的,孩子都上初中了。

“你是不知道,這臭小子小的時候還好。我媽跟勝男在他的問題上沒啥衝突。但是現在這孩子眼瞧著要上幼兒園。各種小矛盾就出來了。勝男每次要教育那臭小子,我媽就攔著不讓。然後,兩個人還來找我評理……”

何天成就知道會是這種情況。

雖然他沒遇到這種問題。但大院不少男人都有這種困擾。

“有個方法,絕對可以一勞永逸。”

陸堅一聽,詫異地問道:“啥方法?”

“跟你媽分開住……”

何天成說完,自己都沉默了。因為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不說陸堅本來就是獨生兒子。就說他父親都去世了。他這個當兒子的,再怎麽著。都不會拋下老母親,帶著妻兒另外居住。

他不怕人家說嘴,但是心裏的那道坎過不去。

“我知道不可能……”眼瞧著陸堅一副要揍自己的模樣。何天成趕緊解釋:“所以,你沒有辦法解決。隻能讓大姐跟你媽說開。”

兩人都是疼孩子的,但觀念相當不一致,矛盾自然而然就產生了。

“要不,你這周啥時候有空。帶著你媳婦兒過來?”

何天成相當不客氣地錘了陸堅一拳:“我去,你這是拿我媳婦兒當說客?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兒,我才不會讓她幹……”

“那我就帶媳婦兒回大院去……”

何天成被陸堅這無恥的操作給惡心到了。直接踹了他一腳就朝外頭走去。

當然,這一腳是沒踹到人的。他邊走想,陸堅這日子看來也不怎麽滋潤啊!

——

何天成直到傍晚才回到大院。吃完飯的時候,把關於老巫的情況一說。白棠就知道會是這樣。

她都尋思著大院每次出大事,都跟那老巫有關。而這人嚴格來說,一開始就是蘇玲玲招惹進來的。

“你不知道吧!原來蘇玲玲被放回來,是要上繳非法所得。但她現在沒錢了。大早上回到家裏的時候,就在那哭了很久。警察同誌過來跟她了解財務損失情況的時候。這人又遮遮掩掩不說個清楚明白。”

對於蘇玲玲這個人,白棠已經改變了看法。從一開始的害怕擔憂,變為現在的無語。

這個人,實在是夠奇怪的了。

“聽說中午就跑去農業大學找龐誌祖了。估計是要從他那裏要錢。”

何天成聽完後,歎了口氣。這龐誌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會被這個女人黏上。

“不說她了。陸堅那老小子,估計這周末放假,就會帶著牛大姐他們娘三回來。”

聽到牛大姐要回來,白棠相當高興。

因為對方自從嫁到陸家去,兩人之間來往就減少很多。主要是兩人都有家庭,而且都有工作。加上不再住隔壁,自然就沒法兒經常交際了。

“維維那娃兒我都好些天沒見著了。”

何天成見白棠樂嗬的樣子,就沒告訴她陸家這會兒的矛盾。

——

就在白棠期待周末牛大姐一家的時候,大院又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這事兒跟大院的鄰居其實沒啥關係。就是劉家女婿賀包田,被親媽跟大嫂直接找到廠裏去了。

事情說來其實挺神奇的。

那天來找劉家麻煩的賀家人,在知道劉家不好欺負以後。就灰溜溜跑了。

大家都以為這些人會哪裏來回哪裏去。哪成想,這賀家老二夫妻是直接溜回了老家。但這賀家老母跟賀家大嫂,就在京市落腳了。

聽說是在城西的棚戶區,找到地方住下。之後,就幹起了幫人洗衣服的工作。

留在城裏幾天後,兩人的膽子就大了起來。開始四處打聽賀包田工作的地方。

不敢去找劉丹香的麻煩,但她們兩都是賀包田的親人,還真能找他的麻煩。

於是,這天一早。正在罐頭廠倉庫搬運貨物的賀包田。就被門口值班的保衛科人員喊了過去。

等他發現來找自己的人,居然是親媽跟大嫂時。再跑已經來不及了。

這兩人相當不要臉,直接在廠門口。一個扒拉賀包田的手臂,一個扒拉他的大腿。死都不讓他走。

“兒子啊!你媽在城裏沒地方住,沒飯吃。你在這麽大的工廠上班。你咋這麽不孝啊!”

“小弟啊!你大哥被抓去坐牢了。你家幾個大侄子沒飯吃了。你咋那麽狠心啊!”

一番又哭又叫,直接把罐頭廠附近的路人,都吸引了過來。

這年頭的人相當注重品德,對不孝順的人十分看不起。當下,就有“見義勇為”的大爺大媽,跳出來指責賀包田。

賀包田本來就是個嘴笨的。不然不會一個小兒子,就成了家裏的透明人。

他也不知道可以向保衛科值班的工作人員求救。

於是,就在那些圍觀群眾的道德綁架之下,硬生生被親媽把身上帶著的錢給摸走了。

如果摸走的是一兩塊錢就算了。不過,這摸走的錢一共有二十塊錢。是賀包田這個月給人頂班,對方剛付給他的工資。

所以,當他回到大雜院時,就直接被陳大媽給問了出來。

——

麵對這個在家裏住了三個多月的女婿,陳大媽說起話來相當直接:“包田,你這樣可不行的。一次被搶了,下次就會繼續搶。這以後沒完沒了可怎麽辦啊!”

賀包田也不知道該說啥好。他自己知道自己事。嶽家就一間廂房,還讓他一家三口住進來。這已經是相當好的了。而且也沒跟他要夥食費啥的。這就讓他更加愧疚。加上媳婦上大學,每個月都有補貼。家裏日子其實過得比在鄉下還要舒服。

就這樣,他還是讓親媽把錢給搶走了。賀包田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劉丹香見男人這個樣兒,就知道他這是憋著心裏了。直接寬慰:“你以後的工資也不要自己拿了。我讓爸直接跟你頂班的那個人拿。”

賀包田覺得可以,拚命點頭。

不過他想好好工作,親媽卻不會讓他過舒坦。

沒過兩日,這親媽跟大嫂又跑去罐頭廠找他。這次有廠區的工人不知道內情。好心辦了壞事,直接把他親媽大嫂領到了倉庫找他。

結果發現他身上沒錢,就想搶了倉庫零散的罐頭就跑。

這就讓倉庫的人相當惱火。

今天倉庫值班的庫管是顧立強。

別看他瘦瘦小小的,見有人來倉庫鬧事,直接指揮那些搬運工人。一人一個直接把這兩個女人拎著丟出去。

人是趕走了,但這事情相當惡劣。

那個領著人來到倉庫的工人自然被全廠通報批評。而賀包田這個頂班工作,自然也黃了。

賀包田丟工作的當天傍晚,白棠在二院聽完事情的始末後,歎了口氣。

極品親人,真的是哪裏都有。就老賀家那些極品,白棠覺得劉丹香以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平靜。

“我現在都不知道到底是我倒黴,還是你黃大媽比較倒黴了。”

陳大媽坐在板凳上,邊剝蒜頭邊跟白棠嘮嗑。邊上好些個大媽也是手裏幹著活,嘴巴不停。

“你那極品親家,是沒有老龐家那個兒媳婦那麽糟心。”

徐大媽又捧著一手的南瓜子,邊嗑邊吐槽:“你是不知道。那蘇玲玲跑去農業大學找龐誌祖要錢,真是把臉都丟到大學去了。”

這事兒發生在前兩天,白棠自然也是聽說了的。

因為打砸案子的歹徒隻抓了幾個小嘍囉,都是窮人,沒錢賠給蘇玲玲。加上這些人嘴硬,不開口說出主謀。案子就這樣卡在那。

蘇玲玲又要上繳那500塊給派出所。最後隻能找龐誌祖填坑。

“要我說,這一次誌祖就幹得好。直接說可以給蘇玲玲500塊。但是必須要跟他離婚。”

徐大媽的話沒說完,孫大媽就接上:“我平時是不主張離婚的。不過誌祖還是趕緊跟蘇玲玲離婚的好。這樣的人跟自己綁在一起,可真是膈應人。”

沒錯,龐誌祖已經對蘇玲玲完全失去了耐心。即使覺得對不起女兒,也一定要離婚。

而這個決心,大院所有人都看在了眼裏。

“哎,都是錢給鬧的。陳大媽你家那女婿是沒工作沒錢。蘇玲玲這頭也是沒錢所以鬧騰。”

白棠聽著大媽們聊八卦,忍不住說道:“其實現在要賺錢還是比以前容易的。”

大媽們一聽,還以為白棠有啥賺錢方法,連忙追問:“咋容易?我們養點雞生蛋都難得要死。”

他們大院這兩天,陸陸續續有人從外頭買了雞崽回來養。當然知道養雞的辛苦。

白棠考慮了幾分鍾,想到要為自己的事業做鋪墊。幹脆跟大媽們分析起來。

“你們經常去自由市場沒看到嗎?那些賣東西的,哪個不賺錢。”

徐大媽把手裏的南瓜子揣兜裏,激動反駁道:“白棠,你這話就不對了。人家那不是賣自家地裏種的嗎?這種東西還能賺多少啊!又不是天天都有收獲。”

練大媽伸手摸了摸她那頭剛剛燙的大卷毛,不讚同:“老徐,你這就是沒見識了。你看看我這頭發……”

練大媽說著,把腦袋左轉右轉,生怕人家看不到她新做的頭發。

自從去年底風氣放鬆之後,練大媽就一直走在時尚的前頭。是整個胡同第一個燙頭發的。現在她頭頂著的大卷毛,已經是她今年燙的第二種卷發了。

白棠看到對方美滋滋的模樣,忍住嘴角的笑意。

徐大媽就不服氣了:“我怎麽沒見識,你去外頭說說,誰不知道我徐大媽是京市百事通……”

“嘿,你還真別不服氣。就像白棠說的,現在賺錢可比以前容易了。就我這頭發,你們知道一個頭多少錢嗎?一個頭就要收三塊五。你自己算算,那理發店的老師傅,一天能燙幾個頭?”

雖然現在的理發店都是國營的,但是這個利潤是相當之高了。

白棠當下算了算這裏頭的賬,發現裏頭的利潤率,真高得嚇人。

“所以,白棠說的話沒錯。”

話題又兜了回來。大媽們問起白棠,到底有啥營生能夠賺錢。其中,陳大媽是最著急的。

畢竟賀包田一個大男人,天天擱家裏也不是個事兒。

“要是他不怕丟人,可以去自由市場練攤兒。”

一聽練攤兒三個字,大院這些工人家屬紛紛鄒緊了眉頭。

“你們也別嫌棄丟人。那活兒真幹下來,確實有錢賺。不過,得好好想個營生。”

事情點到即止,白棠沒有繼續說這個話題。而是轉了話題,誇起了練大媽的大卷毛。

陳大媽麵上不顯,但心中已經暗暗把白棠的話記下。

趁著晚上吃飯的時候,直接提了出來。

劉大爺作為老工人,自然第一個不同意。

“不行,練攤兒都是些街溜子。包田去幹太丟人了。”

“但是,老頭子……”

“你別說了,老子還是能養得起女兒女婿外孫的。”

之前還有點猶豫的劉丹香,聽到親爹這句話,立馬看向了自家男人。

然後,她就發現男人的表情很糾結。之後說道:“我想試試……”

劉大爺被女婿這難得地開口給驚訝到了。驚訝過後,卻不知道該說啥好。這女婿說到底是個外姓人,又是快三十的人了。有些事情他還真不好管。

老頭子最後嘴硬地丟下句:“你們愛幹啥就幹啥。”然後把碗裏的飯三兩口吃完,就往外頭走了。

“媽,這……”

賀包田見嶽父這樣的反應,有點擔心自己惹到老人家不高興了。

“別急別急。你爸這是嘴硬呢!”

熟悉自家老頭的陳大媽,見老頭鬆口,終於高興起來。

不過這練攤兒是確定了,但賣啥呢?

賀包田聽到陳大媽的問題,馬上回道:“媽,我想賣黴豆腐。”

其實,白天大院的女人在院子裏說起練攤兒的時候,他就有點意動。也是想了整個下午,他剛剛才能那麽迅速做決定的。

他人是嘴笨了點,但是他有一門手藝。是以前奶奶在的時候教他的。就是做黴豆腐。

黴豆腐是他們那的特色食物,他來到京市這三個多月,也沒見哪裏有得賣。如果這裏的人喜歡的話,那就能賣出去了。

於是,在白棠不知道的時候,這賀包田開始在家裏做起了黴豆腐。

當然,在黴豆腐還沒發酵好前,周末來臨了。大院不少人都回來了,然後又開始熱鬧起來。

一大早,白棠就聽到胡同那響起了一陣清脆的孩童聲音。沒過多久,自家的屋門就被拍響。

白棠笑著讓團子過去開門:“團子,你維維弟弟來了。”

團子這會兒正吃著妹妹塞過來的蛋黃。聽到媽媽的話,苦著臉說道:“媽媽,維維弟弟太調皮了……”

“哈哈,維維那臭寶寶,上次還把哥哥的鉛筆頭全部都折斷了……”

團子上學後,特別愛護自己的文具。陸維維小盆友來過家裏幾次。每次都能把他藏起來的文具翻出來。然後就拿著鉛筆,在本子上畫起來。每次都能把所有鉛筆都畫斷。

偏偏他還是一副我畫畫送給哥哥的乖模樣,讓團子想指責的話都說不出口來。

“哥哥,哥哥,開門。我是維維……”

剛滿兩周歲的維維,說話那是相當得利索。

團子沒法兒,把口中的雞蛋黃吞進去。因為太著急,差點給噎著。白棠趕緊給這孩子倒了杯牛奶。這才把卡著嗓子的蛋黃順進喉嚨。

打開屏門把陸家一家四口迎進家門。陸維維已經掙紮著要從陸堅的懷裏下來。去找他的團子哥哥玩了。

何天成笑著看陸堅苦著臉,把懷中的大胖小子放下。然後看著他像顆炮-彈,朝團子衝過去,就想發笑。

“哈哈,老陸。每次看到維維,我都能想象你小時候的傻樣兒。”

陸維維小朋友跟陸堅長得簡直一模一樣。不過,也因為這樣,陸堅的親媽秦女士才會這樣溺愛這個大胖孫子。

說笑了一番過後,牛大姐就提著東西先回娘家去了。

陸堅見牛大姐走開,女兒、兒子又在院子那頭玩。就小聲跟白棠說道:“成子她媳婦,就是我有點事想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