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陳國華是沈大舅幫著介紹的, 五官相貌還算端正,一看就是個正派人。
他是鋼廠的技術員,雖然夠不上工程師的級別, 但參加工作比較早, 工齡很長, 工資一個月也有一百出頭。
他的妻子是前年因病去世的,留下了一個十歲的男孩。
陳國華來見未來的老丈人, 拎了滿滿一網兜的東西,把兒子陳曉秋也帶上了。
因為沈玉梅給他縫過書包, 這孩子一點也不見外, 進門就喊沈老爺子姥爺。
佟珍珠在旁邊看著, 覺得這父子倆也算不錯。
陳國華倒是很說實話,“曉秋的媽媽病了好幾年,錢都花光了,還跟親戚借了錢。”
“不過現在都還上了。”
“要是玉梅以後跟我過,工資我都交給她。”
沈玉梅已經結了兩次婚,第一個前夫佟貴民精得跟個鬼似的,從來不上交工資,第二個前夫,那還不如佟貴民呢, 不但不交工資,還總惦記她的錢。
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承諾, 心裏感動的不行了, 她正要說話, 抬頭就被佟珍珠瞪了一眼。
沈大舅說, “真要在一起過日子,就得互相體諒, 不能因為都有各自的孩子,心眼就不往一處使。”
這話陳曉秋聽懂了,“大舅,您放心吧,等我爸和沈阿姨結了婚,我就改口喊媽。”
沈玉梅感動的都要掉淚了。
佟德芳瞅了瞅陳曉秋,不服氣的說,“要是我媽跟陳叔叔結婚了,我也改口叫爸爸。”
改個口有什麽了不起的?
她的親爸,前些天她大姐德花硬拉著她去看了,和以前一點兒都不一樣了,一瘸一拐的不說,還老了還醜了,嘴裏還不幹不淨的罵人呢。
兩下裏比較,她覺得還是有陳叔叔這樣的爸爸比較好。
對她特別客氣,而且從來不會罵人。
既然家裏人都沒意見,沈玉梅和陳國華很快就結婚了,因為都不是頭婚,也沒有大操大辦,扯了證之後,在鋼廠宿舍前頭紮了兩個棚子,請親戚朋友吃了頓飯,就算是婚禮了。
佟珍珠和許運昌也沒有多待,其他賓客吃完就散了,他們也往回走了。
許運昌說,“這個陳叔叔看著不錯。”
佟珍珠點了點頭,“是不錯,看著不像有壞心。”
說起來她媽沈玉梅也是運氣不好,她自己固然很傻,但也是兩任前夫都太精明了,也都太壞了,她根本不是對手。
如果她年輕的時候,能碰上陳國華這樣的老實人,估計會生活的很幸福。
不過,這已經比上輩子好太多了。
上輩子她被佟貴山和兩個繼女繼子吃得死死的,還三不五時的挨打,誰勸都還不聽,簡直跟受虐狂一樣。
後來佟貴山死了,她也沒有解脫出來,沒幾年就去世了。
***
許運昌上次從雲南買回來的翡翠,一半出給了徐佳晨,另一半一直握在自己手裏。
倒不是沒人要,恰恰相反,有兩個貿易公司都很想要,但他們的出價和徐佳晨差不多,大概有百分之三十的利潤,算下來也能掙不少錢了,但他還想再等等。
徐佳晨和貿易公司說白了都是二道販子,甚至都有可能轉手好幾次,他想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直接賣給香港的老板。
這天上午,他正在修一台電視機,崔建強匆匆跑來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馬青山。
馬青山就住在隔壁胡同,和許運昌是高中同學,以前彼此都還算熟,前幾年他裝病沒去下鄉,家裏托關係給他找了商業局的工作。
但他業餘時間,一直在倒騰東西,隻要賺錢,什麽生意都做。
他一進門就遞一支煙,還主動拿住打火機幫著點了,笑著問,“許哥,聽說你手裏有一批翡翠?”
許運昌把煙給了崔建強,說,“你怎麽知道的?”
馬青山嘿嘿笑了兩聲,“這不巧了嗎,就那個大豐公司的陳經理,是我一表哥,我倆合夥兒做了不少生意了。”
“我是聽他說了一嘴子。”
回城後,許運昌和馬青山還沒有打過交道,他謹慎的說,“這翡翠和別的生意不太一樣,不懂行不成,還要有眼緣,我拿得這批貨挺貴的。”
馬青山的確不懂這個,可甭管是什麽,對他來說,隻要能賺到錢就成了,“許哥,我是不懂,不過,我前幾天剛認識了香港來的老板,財大氣粗,估計對你的貨感興趣。”
這也是他來找許運昌的原因。
“要不,你讓我先看看貨,我回頭幫著牽線?”
許運昌洗了下手,從屋裏拿出一個翡翠鐲子。
種水細膩,還飄著一抹綠色。
即便崔建強和馬青山不懂行,也看出來這鐲子的確特別好。
馬青山小心的拿在手裏認真的看了看,“這鐲子是不錯,許哥,什麽價啊?”
許運昌說,“這個不單賣,要出全部都出了。”
馬青山笑了笑,“成,要不這樣,我抓緊聯係那個香港老板,您親自跟他談,這筆生意談成了,給我點介紹費就行了。”
許運昌說,“好。”
但任誰也沒想到,第二天,許運昌的另一個同學田明程又找上門了,他和許運昌相對更熟一點,高中的時候是前後桌。
田明程今年春天剛從東北回來,找了一個食品廠的工作,三不五時的往家裏帶點心,小日子過得還挺美,和許運昌在胡同裏碰上過好幾次。
他一進門就咋咋呼呼的顯擺,“運昌,我告你一件事兒!”
“我在香港的堂叔回來了,出手那叫一個大方!”
說著抬了抬手腕,還跺了跺腳。
許運昌瞅了一眼他的新手表和新皮鞋,“是挺好,你小子走運了啊。”
“你堂叔做什麽生意的?”
田明程特得意,“生意做的老大,有好幾家電子廠呢。”
許運昌點了點頭,“那是挺厲害的,你堂叔這次來,就是為了探親?”
“不是專門為了探親,我三叔是跟著香港來內地的考察團來的。”
現在不像前些年,兩地之間會有些文化和其他方麵的交流,但還是不太允許私人隨意往返的。
田明程又說,“許哥,我來是想問你一件事兒。”
“馬青山是不是來找過你?”
許運昌點了點頭。
田明程氣得立即變了臉色,“這混賬玩意兒,現在純粹是鑽到錢眼裏了。”
“我一個表哥不是在大豐公司上班嗎,前幾天跟我三叔聊了聊,說起翡翠生意,我三叔特別好這個。”
“我表哥就提起你手裏可能還有一批翡翠。”
“那天馬青山也在我家,被他聽去了,今兒早上他忽然找上我了,說要是我三叔買了你的翡翠,他會分我一點中人錢!”
“這人怎麽誰都坑啊,咱們是什麽關係,還中人費,當場就讓我給罵走了!”
許運昌笑了笑,“那小子真能瞎吹,他跟我說,他表哥是大風公司的經理。”
田明程嘁了一聲,“這也忒能瞎掰了。”
“不過,我三叔倒是很想看看你手裏的翡翠。”
許運昌說,“成啊,你定個時間。”
田明程點了點頭回去了,但沒一會兒又回來了,領來一個氣度不凡的中年人,“運昌,我三叔過兩天就走了,著急,這就來看了。”
許運昌把人請到正房,倒了杯茶,客套了幾句,然後把所有的翡翠鐲子都拿過去了。
田三叔一看眼睛就亮了,他也是這兩年才開始對翡翠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但香港市麵上的貨都特別亂,魚目混雜,稍微好點的貨要價都特別狠。
他特別認真的把每一個鐲子都看過了。
香港也就這幾年廢除了妻妾製度,他家大業大,共有三房妻妾,兒女也多,收點好一點的翡翠,用處多了去了。
比起金子,玉石更雅致也顯得更有底蘊。
田三叔在屋裏看了還不夠,又去院裏對著陽光看了一遍。
然後挺意外的說,“真沒想到能在內地看到這麽好的翡翠,雖然有幾個種水不算太好,但整體都還是不錯的。”
不過他是做生意的老手了,以前在玉石上吃過虧,現在指定不會了,他給了一個自認為不高不低的價格。
但即便如此,也比大豐公司的報價高出不少。
許運昌心裏是滿意的,但還是說了一個更高的價格。
最後的成交價,比大豐公司高出百分之六十。
錢貨兩清之後,田三叔很高興,這批翡翠成色好,價格低,如果不留著自用,轉手就能掙一筆錢。
當然了,以他現在的身家,他是不會這麽做的。
佟珍珠傍晚下班,剛放好車子,就被許運昌拉到了東廂房。
他從櫃子裏拿出一個普通的手提包,然後一下子拉開了,“瞧瞧,這是我今天掙的!”
佟珍珠看到滿滿一兜子的錢,都是成捆的人民幣,問,“那些翡翠都賣了?”
許運昌點了點頭。
他這一趟去雲南賺的最多,六萬塊的貨,一共賣了十二萬,正好翻了一倍。
佟珍珠說,“我總覺得,我在雲南呆了好幾年,都白瞎了,怎麽就沒想起來去瑞麗一趟呢。”
“我明明也有同學在那邊的兵團。”
許運昌笑了,“這錢都是你的,明兒存起來吧。”
“你真想去啊,要不,下回咱們一起去?”
如果是別的工作,請上半個月的假期或許能成,他們醫院,尤其他們科室,那指定是不行的。
昨兒她們護士聊天還說呢,他們神級外科,因為實在太忙了,誰都不會輕易請假,陳姐,就是他們科的護士長,當初懷孕了根本都沒休息,一直堅持到臨生的前兩天。
現在科裏也有個懷孕的護士,也八個多月了,除了大夜班,也還是正常工作呢。
她這什麽事兒也沒有,就為了去一趟雲南請假,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佟珍珠歎了口氣,“恐怕要等兩年以後了。”
許運昌覺得她說的這個時間有點奇怪,“兩年以後?”
佟珍珠說,“對啊,我在攢假期,節假日不休的話,攢上兩年,就差不多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