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自從那次聚會之後, 佟貴民就是現在這副樣子了。
若是不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指定能被他給蒙蔽了。
這一路上他表現的都特像一個好父親,問了問佟珍珠的工作, 又忽然提起一件事兒, 十分慚愧的說, “爸爸之前也是粗心,忘了問你, 你的戶口是不是還在南城?”
“現在都不在那邊住了,戶口就別再在那邊兒了, 等哪天你跟你媽媽說說, 讓她把戶口本給你, 爸爸把你的戶口給轉過來吧。”
其實,無論南城還是東城,都是北京戶口,誰也不比誰高級,也沒有什麽福利差別,隻不過,佟貴民這人想得遠。
他想得是,王市長的小兒子可正經不小了,都二十八嗯九了, 他和珍珠處對象,那指定急著結婚啊, 到時候結婚得用戶口本。
人家男方一看, 珍珠的戶口不但是在南城, 而且還是跟他那該死的堂弟一家, 他這臉往哪兒擱?
還得防著一件事兒,他前妻沈玉梅, 是個一言難盡的人,有時候做事兒自己不要臉更會讓別人丟人,看著珍珠嫁得那麽好,萬一從中作梗,或者故意為難拿捏,那也是麻煩。
還是早早遷過來比較好。
佟珍珠說,“好,我下次跟她說一聲兒。”
第二天她還是上白班,傍晚下班剛推著車子往外走,佟貴民竟然來接她了,佟珍珠覺得挺奇怪,“爸,您這麽閑啊?”
佟貴民笑了笑,“我忙著呢,這不是抽時間想去看看你姥爺嗎,昨天是太晚了,來不及,咱們現在就去吧?”
佟珍珠說,“成啊。”
到了杏兒胡同,佟貴民拎了滿滿一網兜的東西進屋,滿臉帶笑的跟沈老爺子打招呼,坐下後還問了問這次治病的事兒。
從河北回來後,甭管誰來打聽,沈老爺子都特耐心,說得可詳細啦,可對著這位前女婿,他實在沒有興致,不鹹不淡的聊了幾句。
佟貴民又說,“珍珠,一會兒咱們就走了,拿上兩包點心,你去看看你媽吧。”
佟珍珠知道他是著急戶口的事兒,這事兒她自個兒也想早點辦了,說,“成,我去。”
到了棗花胡同,沈玉梅也剛下班回來,她瞅了一眼女兒拿來的點心,笑著說,“喲,珍珠,你來的倒巧,今兒我做大包子吃呢,麵都和好了。”
佟珍珠說,“媽,跟您說一件事兒,您別急。”
沈玉梅一聽就急了,“咋了,那不要臉的小三欺負你了,還是小三的那倆孩子?”
佟珍珠搖搖頭,“都不是,我上回給您說,要遷戶口,戶口本趕緊的給我吧。”
這事兒沈玉梅已經跟佟貴山說過了,佟貴山巴不得呢,自然是同意了。
沈玉梅問,“怎麽了?”
“我們醫院單人宿舍騰出來兩間房子,先到先得,我得抓緊把戶口給落了,。”
沈玉梅一聽,趕緊在圍裙上擦了擦濕手,說,“珍珠!我這就給你去拿啊。”
很快她從西廂房裏拿來了戶口本,佟珍珠接過來,放到了自己的皮包裏,“媽,我今兒就不吃包子了,我去我姥爺家了啊。”
說完就跑了。
沈玉梅不太高興,卻也沒當回事兒,反正包子蒸熟了,她也得送過去一盤子。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孩子這輩子就這樣了,跟她姥爺比跟她親,誰也甭想扭轉過來了。
佟貴民受夠了老爺子的冷臉子,見女兒回來了,趕緊的說,“爸,那我們先走了,改天再來看您。”
沈老爺子說,“珍珠想啥時候來都可以,我高興,你以後還是別來了。”
佟貴民演戲也演累了,臉上的笑容都快要支撐不住了
佟珍珠卻是暗樂,“姥爺,外頭可冷了,您別出來了,晚飯您也不用做了,我媽一準兒送大包子來!”
隻是有點可惜,她這次吃不上了,她媽別的本事不說,做各種麵食還是很不錯的。
剛坐上車,佟貴民就迫不及待的問,“珍珠,你媽給你戶口本了嗎?”
佟珍珠說,“沒給。”
“不但沒給,還把我罵了一頓,說我嫌貧愛富。”
佟貴民氣呼呼的說,“你媽可真是的,這話打哪兒說起啊,珍珠,當初我和你媽離婚的時候,是她不要你的,不管不顧就改嫁了,後來爸爸再婚,她又把你搶過去了,說起來,你的戶口本來就應該在爸爸這邊兒。”
佟珍珠弱弱的說,“爸,我說不過我媽,要不,您抽空跟她說說?”
佟貴民對前妻避之不及,才不想主動沾上呢,“算了吧,反正也不是什麽太重要的事兒。”
明著不行,他隻能想想別的路子了。
孰料沒幾天,佟珍珠就告訴他,“我媽給我戶口本了。”
佟貴民特高興,“挺好,那我明天就帶你去附近的派出所轉戶口。”
佟珍珠說,“不用了,我已經把我的戶口落在我們醫院了,這樣我媽知道了也不會生氣。”
她不想跟那一幫子人一個戶口本,可也不代表就想跟齊珊珊他們一個戶口本。
佟貴民聽了有點生氣,覺得她有點自作主張,可再一想,這樣做其實也不錯,這事兒他跟妻子商量了,他以為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沒想到齊珊珊竟然不太同意,他好一番講道理,才算是勉強點頭了。
要是為了這個,再惹得前妻來鬧,那的確不值當的。
這麽看到,落到醫院倒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了。
“那也成吧。”
戶口的事兒就這麽解決了,佟珍珠兩邊兒都擺脫了,心裏還是挺暢快的。
現在,就等著單位宿舍了。
到時候,誰也甭想插手她的生活了。
十二月底,北京下了一場大雪,雪花飄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街麵上的積雪都有一尺多厚。
佟珍珠剛下了大夜班,昨晚有個病人病情突然惡化,各種搶救措施都做了,最後沒辦法隻能臨時推去了手術室,手術護士不夠用,她也過去幫忙了,手術整整做了四個多小時,下台後病人還是昏迷的。
所以回到病房還必須嚴密觀察。
幸好剛才交班的時候,病人清醒了,而且各方麵指標都還不錯。
她熬了一晚上沒睡,這會兒倒是不困,就是特別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推著車子手都覺得有點發軟。
可能是體內血糖太低了。
佟珍珠停了下來,從包裏拿出一個奶糖剝了吃了,感覺稍微好一點了。
她正要騎上車子往回走,忽然有人叫她,“珍珠!”
這聲音太過熟悉。
她抬頭,看到許運昌笑吟吟的,就站在不遠處。
這些天,隔上一陣子她就會去玉屏胡同看看,可每次都是大門緊鎖,她以為,許運昌說不定得年後才能回來了。
許運昌大步走過來,一眼看出她的臉色不太好,“你怎麽了,不舒服啊?”
不止為何,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許運昌有點慌,趕緊扶過車子,說,“這路太滑了,你別騎,你坐上去我推著你。”
佟珍珠點了點頭。
還沒等她坐上去,王海洋匆匆就跑來了,還抱怨,“珍珠,你怎麽走那麽快啊!”
這時才看到,佟珍珠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
個子比他高,臉比他帥,穿得也挺講究,這誰啊?
王海洋徒然生出一種危險的感覺,果然,佟□□嗯動跟他介紹,“王哥,這是我對象,許運昌。”
許運昌笑了笑,主動伸出手,“你好,我聽珍珠說起過你。”
王海洋真是沒想到,佟珍珠還真有對象,對象還真叫許運昌,此刻他這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但還是挺禮貌的說,“你好,我也聽珍珠說起過你。”
許運昌說,“是吧,她是不是告訴你我是她對象?”
王海洋點頭,“對,不過我們科室的人都不信,還以為她是胡謅了一個人呢 ,沒想到是真的,幸會。”
其實二病區有個大夫見過佟珍珠的對象,他還特意跟去打聽了,但聽薛紅強說,佟珍珠雖然說是她對象,但兩人當時的表現有點奇怪, 看電影都不坐一塊兒,看著像是彼此都挺陌生。
王海洋也就沒當回事兒。
許運昌笑了笑,“幸會。”
他扭過頭,輕聲對佟珍珠說,“你快坐上去,我帶你先去前麵飯店吃點飯,然後好好回家休息。”
佟珍珠坐上去之後,他推著她很快離開了。
王海洋眉頭緊皺,剛才佟珍珠和那個許運昌,雖然沒有任何親密的動作,但給人的感覺真的完全不一樣。
至少他還從來沒見過佟珍珠那麽嬌弱,在他的印象裏,她一直都是神采奕奕,工作特別積極的樣子。
他不得不承認,他們應該是真的在處對象,不是假的。
這個分析結果讓他的心情更為糟糕了。
許運昌帶著她去了最近的國營飯店,要了熱騰騰的包子,爽口的小涼菜,一甜一淡兩碗豆漿。
佟珍珠吃了一個包子,喝了半碗豆漿,才有力氣抱怨他,“你怎麽才回來啊?”
許運昌一愣,“我有事兒耽誤了,要不然能早半個月回來。”
佟珍珠不依不饒的問,“什麽事兒啊?”
許運昌看了看四周,這會兒都八點半多了,國營飯店人不多,他低聲說,“我去了一趟瑞麗。”
佟珍珠驚訝的抬起頭,“你又去買翡翠了?”
還有個事兒她沒說呢,上次在後海的茶館,許運昌不辭而別,不但丟下了存單和那兩捆現金,還有個小布包,裏頭是兩個她見過的翡翠鐲子。
許運昌微笑著點了點頭。
吃過飯,還是他推著她往回走,先經過玉屏胡同,他遲疑了一下,佟珍珠先說了,“我都來過好多趟了,現在你都回來了,還不讓我進去啊?”
許運昌的桃花眼裏全是光,“哪能呢,我是怕屋子裏沒點爐子,怕凍著你!”
兩人一起去了那小破院子,許運昌昨天下午就回來了,屋子裏倒是收拾的幹幹淨淨,後窗玻璃壞了,他不但找人補上了,還糊了一層窗戶紙。
這樣多少能暖和點。
許運昌給佟珍珠倒了一杯熱水,然後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爐子,幹脆靠牆邊點了火,碎木頭燒得劈裏啪啦的,沒一會兒就暖和起來了。
老房子都是木質結構,為了防止火苗竄得太高,他又在上麵壓了一些土。
他搬了小凳子,兩人一邊烤火一邊聊天。
都是許運昌在說,說得是這次去雲南的事兒,考慮到北京這邊石斛供應更為緊俏,他這次隻收了石斛,不過這東西不像三七,暫時還沒有養殖的,純野生的量太少,他為此跑了好多村寨,也就收了二十斤左右。
不過這一趟收獲最大的是去瑞麗買玉石,上次賣給他鐲子的緬甸人買原石輸了一大筆錢,急著把手裏的貨全甩了,於是他和高誌軍的同學全部給吃掉了,當然了,他手裏沒多少錢,隻要了少量的貨。
然後轉手賣給了一個剛去那邊采購的香港人,兩千的貨,三千出的,輕鬆就賺了一千,高誌軍的同學賺了兩千多。
佟珍珠笑道,“聽得我都想去買翡翠了,錢真的那麽好賺?”
許運昌說,“就是運氣好趕上了,小打小鬧還行,太貪指定不行。”
佟珍珠困意上來了,坐在板凳上昏昏欲睡,頭一點一點的。
許運昌不舍得讓她走,可她這個樣子,他也心疼,“珍珠,我送你回去吧,你回去好好睡一覺。”
佟珍珠感覺到自己都快睜不開眼了,她使勁搓了搓自己的臉蛋,又拍了兩下頭,站起來說,“好,那我先回去了。
”
她那腳步不穩的樣子讓他看得有點擔心。
許運昌趕緊上前一步扶住她,“小心一點啊,別碰到火堆了。”
他抓住她的胳膊才想起來什麽,正要鬆開,沒想到佟珍珠竟然主動握住了他的手。
她的手還是那麽滑,那麽軟。
許運昌微微低頭,對上佟珍珠的笑臉,身體繃得特別緊,隱忍著內心的激動和升騰的欲望,輕輕喚了她一聲,“珍珠。”
“我做夢都是你。”
佟珍珠抿了抿嘴唇,“真的嗎,我怎麽記得你以前說過,你從來不做夢的?”
許運昌笑了笑,俯身低語,“你主動拉我的手,是不是意思我可以抱你,也可以親你了?”
佟珍珠剛才搓臉,臉蛋已經微微發紅了,這會兒更是一下子羞得更紅了。
許運昌這人真是的,他不是很聰明嗎,怎麽這樣的話非要說出來?
沒等她回答,她已經被他擁入懷裏了。
他抱著她,低頭親吻她,他的吻如此炙熱卻又如此輕柔,不像上次,動作那麽粗魯,把她的嘴唇弄破皮了,第二天早上起來都腫了。
幸虧她機智,說自己感冒了,戴了兩天口罩才算好了。
佟珍珠把頭靠在他的胸膛裏,感受到強壯有力的心跳聲,她說,“我數一下你的心率。”
許運昌嗓音有點啞,“好。”
他已經努力在忍了,可這真的太難了,就在他覺得難以自持的時候,佟珍珠數完了,一下子離開了他的懷抱。
他的身體細微變化她感覺到了。
佟珍珠拎起包就往外走,“不用你送,我先走了!”
回到輕工局家屬院,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家裏沒人,她躺上床幾乎一秒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