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剛開春，春日裏的雨水淅淅瀝瀝。
高姚村裏，嫋嫋升起的炊煙與煙雨交融，直至消散。
如此美景，卻也有些煞風景的地方。
“娘，幺兒不想走！”小女孩不過五歲，嚎啕大哭，隻是一味抱著自己母親的褲腿，不肯離開。
那凶狠的人牙子，拽著小女孩的辮子，就要拖著走。
那母親掩著麵啜泣，不肯鬆手，“孩他爹，還是算了吧。”
“快走快走，別再耽誤了。”看起來像是女孩祖母的人站了出來，不耐煩的催促，又轉頭笑著同人牙子討論價錢。
周邊圍觀的人眾多，但也不曾發出唏噓聲，隻是臉上還透著不忍之色。沒辦法，去年年景不好，這種事也見怪不怪了，也不好站出來勸說。
宋思意背著嘍囉同二哥也站在邊上，不過看了一會，她就拉著宋明晏走了。
這姑娘鐵定是賣了。
那家的男主人遲遲不出麵，那婆婆站在那裏麵色鐵青，隱隱不耐，唯有母親尚且虛虛阻攔了一下，卻手上無力。
能讓她這樣的，不外乎是門邊上站著的小男孩罷了。
哼，這吃人的破地方。
宋思意冷冷的想著，但是想到宋家，心中又暖了幾分。
眼看天色已晚，宋明晏趕緊拉著妹妹沿著青石板路往家趕。
還沒等進家門，宋思意便聽到了令人不適的聲音。
“哎呦，這我好容易來一趟，怎麽老嫂子你也不準備個糕點啊。”說話的人是二叔婆，也就是爺爺的二弟的妻子。
平日是不常來往的，畢竟他們家也瞧不起宋思意一家。
也就是仗著自己兒子念出了個秀才，猖狂的很。
宋思意捂住耳朵，假裝沒看見這叔婆，打算直接往裏麵走。
“也不知道你們怎麽教的，兩個這麽大的孩子，見了長輩，也不喊人，說出去要笑話死了。”二叔婆尖銳的聲音透過來，邊上還有她媳婦的附和聲。
宋思意背著那兩人翻了個白眼，並不打算搭理。
什麽破長輩，來都不來，充什麽大蒜，教什麽東西？人家姑姥姥才是好長輩，也不想您一樣指手畫腳。
宋明晏回了頭，扮了個鬼臉。
“你！”二叔婆頓時豎起了眉，被氣得說不出話。
孫氏冷哼一聲，“你若是有一個該有的長輩樣子，他們自然也有晚輩樣子。我還不知道你，今個兒怕是來臭顯擺的吧。還不快走，不然我拿了掃帚直接給你掃出去。”
二叔婆帶著自己的媳婦麵色難看，強作姿態，惡狠狠說道，“果然是上不得台麵，還指望你那大孫子能考上秀才不成？我瞧著，再考二十年，也是個白身！”
此話一出，孫氏頓時坐不住，直接撈起了掃把，就朝二叔婆打去，“讓你胡說八道，我就該去灶台那拿把菜刀！”
“張員外家剛好要給自己大兒子搞個童養媳，我瞧著這死丫頭年紀剛剛好……”那二叔婆的媳婦一邊逃竄，一邊說著惡心人。
這張員外家的確是富戶，但這童養媳卻是惡心人的，畢竟誰會想嫁給弱智呢？
“休要在這裏胡咧咧了，快給我滾！”這下好了，剛好回來的爺爺聽到了這些汙糟子話，氣的胸口發脹。
爺爺奶奶兩個人舉起大棒子就打了上去，那二叔婆和她那醜媳婦落荒而逃，這場鬧劇才算結束。
孫氏關了門，才緩下情緒，伏在門口，整個人發暈。
“奶，你沒事吧。”宋思意和宋明晏趕緊去看奶奶。
孫氏擺擺手，強撐起來，“沒事，你奶身體好著呢。丫頭，你可別聽那死老婆子瞎說，你奶絕對不會讓你去做那什麽破童養媳的。”
“我當然知道了。”
在這買賣都是常事的地方，自家爺奶爹娘愛護子孫，從不曾苛待，尤其是對女娃也是一視同仁的，就很是少見了。
宋思意一直很喜歡老宋家的每一個人，當然破親戚除外。
“行了，你去灶間找你娘吧。”
灶間。
灶上還燉著東西，是自家小孩去村裏的小河裏撈的魚。灶台邊上的木桶裏還有兩尾，都十分的肥美。
熱氣翻滾，柴火劈啪作響。
灶台離堂屋遠，譚氏沒有聽到堂屋的喧鬧。
她手裏忙活，又從水桶裏撈出一條魚，處理的幹幹淨淨，將魚剁成一塊塊的，滾到麵糊裏，鐵鍋裏的油已經滋滋冒泡，將魚放油裏煎炸，滋啦滋啦地響，聞起來便香。
並不是說老宋家多麽有錢，輕輕鬆鬆就能吃魚吃肉。
這魚從河裏撈了起來，也養不了多久。
再者就是今天宋明誠從學院回來，要補一補。
宋思意從門外跨了進來，手裏提溜著一個木桶，裏麵又是兩尾魚。
“丫頭，你怎麽又跑去河邊了，娘不是跟你說了很多次，不許你自己一個人去河邊嗎？萬一摔下去怎麽辦？”譚氏看著自己女兒一臉小花貓的樣子，不由生氣。
宋思意吐吐舌頭，不以為意。
隻是利落地將魚歸置起來，從背後抱了抱自己母親的腰身，撒嬌賣萌，“二哥哥同我一道去的，我沒靠近河邊，在岸上呢。”
“就你鬼主意多，又使喚你二哥，你二哥也真是，比你還大上兩歲，還天天被你使喚的團團轉。”譚氏沒好氣地嗔了一眼，繼續在灶台上忙活。
宋思意忙轉移話題，“那二叔婆怎麽又來了？真是煩死了。”
譚氏擺擺手，“小輩不好說長輩過。你奶自然會收拾的。”
“可她在外頭詛咒大哥科舉，還說讓我去給張員外家大兒子當童養媳！”
“你說什麽？”譚氏漲紅了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憋出幾個字，“這老婆子，真是煞良心，這般詛咒我的一雙兒女！”
“沒事，奶已經給她打出去了，咱們沒吃虧。”宋思意安慰著譚氏，眼睛裏卻藏著狡黠。
有機會，定是要這老虔婆受受罪的，不然嘴巴不牢，總是喜歡胡說八道。
不再打擾母親做飯，宋思意跑回了自己的屋子，折騰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