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一站
“……嘖。”李星鶴低低罵了句,顧不得多想,拔腿往村長家的大院跑。
向雲也是如此。
回去的路上,他們沒有見到同組的另四個乘客,時間緊急,也沒空一個一個找,李星鶴就大喊幾聲,通知他們趕緊回去。
手表上,指針轉動的速度比平時快上一倍,他們根本沒有充足的十分鍾回到大院!
時間馬上就要抵達七點三十的門禁界限!
跑!
黑色天空的邊緣滲透血紅,它蔓延的速度甚至快過二人的奔跑速度。
等李星鶴和向雲推開大院木門,衝入院內,手表分針恰好落在六上,天也徹底黑了。
一院子乘客望著他倆。
西裝男張明皓收拾收拾發型,麵帶關切問道:“李同學,向同學,兩位沒事吧?”
李星鶴平複心情,迅速調整好呼吸。
“我沒事。”他環顧一圈,臉上是異常明朗的清笑,“不是說出去尋找線索嗎?怎麽全都在院子裏?”
加上他倆,院裏二十三個人,一個不多,一個也不少。
這些人臉上藏有疑惑和慌亂,但氣息平穩,衣著整齊,可不像剛逃回來。
搞了半天,隻有他和向雲在認真搜查,其他人全在摸魚!
李星鶴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
玩闖關遊戲前說的好好的,要齊心協力一起通關,結果開始後就各種偷懶擺爛,說什麽隨便玩玩就好——
更別提,現在根本不是在玩遊戲,而是貨真價實遇到了靈異現象。
這種情況還不行動,光等別人來救,那不是蠢是什麽?
不論環境多惡劣,都不能放棄思考啊。
李星鶴收起僅剩的擔心,剛說完話,肩膀便被一股厚重力道壓住。
往回一看,是還沒喘過氣的向雲伸手,按在他的肩上。
“行了。”向雲出聲。
他後半段路幾乎是被李星鶴拖著走的,差點沒背過氣。
為了不在眾人麵前表露衰弱,向雲堅持站立,用平常語氣說話:
“麻煩各位匯報一下情況吧。首先是去右手邊小路的一組……費宇,你來吧。”
高中生費宇一愣,然後急忙道:“我們沿路往回走,走著走著,路突然就沒了,前麵是大山和森林,翻不過去,而且還有迷霧。”
“……好。”向雲又轉頭,“然後是去農田邊的一組,那就麻煩張明皓先生說一下吧。”
西裝男張明皓裝了張斯文臉,說的有條理:
“農田那邊隻有幾間放雜物的屋子,我們去看了,沒什麽值得注意的。田裏是小麥,看樣子是真的,不過我們也不敢亂動,打算回來和大家商量商量。”
報告完畢,他故作關心道:“向同學,你沒事吧?村子裏發生什麽事了?”
“謝謝關心,我沒事。”向雲果斷道。
他看向同組的四個乘客,幾人麵色各異,“幾位,你們剛才在哪塊探索?”
和他們一起的四個男人,分別是王好、袁經寶、龐興富、馬樂。
王好是剛開始罵罵咧咧,吵著要回去的暴躁老哥,在向雲看來,他的躁動隻是為了掩蓋內心的恐慌,也就是紙老虎。
袁經寶是後來到村莊和他們搭話的男人,賊頭鼠腦,不像是個正經人。
龐興富是個老大爺,看不出具體歲數,但少說有五十歲了。
馬樂是個穿高中校服的男學生,和費宇一個學校,還和他住在一間屋子。
向雲的家庭情況較為複雜,從小鍛煉了察言觀色的能力,能快速根據穿著特點,在多人場合記住眾多人名。
估計在他問話這會兒,李星鶴還在想這群人的名字吧。
四個男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由王好出麵解釋:“我們在村邊找了找,後來沒看到你們,以為你倆回去了,就一起回來了……”
李星鶴語氣不善:“我們就在村裏,怎麽可能——”
話說一半,向雲打斷。
“我知道了,那就匯報一下我們看到的吧。村莊裏有村民,但他們隻會重複特定的話語,且不會動彈。他們不會阻止我們行動,但會在我們闖入房屋時出現,並且阻止。”
“總的來說,我們比較安全。”
大家似乎放鬆了不少。
他們相互打量,又仰起腦袋,對一片漆黑的天空惴惴不安。
輕微咀嚼聲傳來,眾人看去,就見那幾個染發的混混站在桌邊,拿起味道酸爽的泡椒鳳爪吮吸。
院子邊角的兩張圓桌上,不知何時出現十多盤食物,色澤誘人,香味四溢。
別說,被拋在荒村大半天,乘客都餓了。一看食物這麽豐盛,還有人先試了毒,所有人都迫不及待。
大概過了七八分鍾吧,小混混們狼吞虎咽吃完,開始用手指摳牙縫裏的肉絲了,乘客們才一點一點挪到桌邊。
向雲看向李星鶴,李星鶴看向手表。
“正常的。”他回答。
上麵顯示七點三十九分。
有時間錯亂的前例,兩人隻能以手表為準——現在天黑了,沒有月亮,看不出天空變化。萬一吃個飯的功夫,突然就跑到十二點呢?
村長家的院裏燈火通明,走廊上掛滿大紅燈籠,祠堂更是點滿喜慶的紅蠟燭。
“你吃嗎?”李星鶴問。
他問完,肚子就很不爭氣的叫了。
向雲卻在觀察桌邊。
人們早過去了,倒是費宇,在桌邊轉了一圈,又找上他倆。
“那、那個。星鶴哥,向雲哥,桌子上有名字……每個人的位置都定了。”
“行啊費宇,觀察挺仔細。”李星鶴誇道,這又讓費宇不好意思的紅臉。
“也沒有……大家都看到了。”
二人隨他落座,並且第一次看到放在餐盤邊的紅紙。
那字跡歪歪扭扭,實在算不上好看。向雲捏住紅紙一角,一眼瞥去,看到和自己同桌的天殊雪等人。
留在大院五個人都在這張桌子,另外還有他和李星鶴,高中生費宇和張頌頌,一直抱著壞手機的宋嫣雨,小夫妻於峰和於秀。
一桌十二個,兩桌就是二十四個。
隔壁桌空了個空位,那是孫麗娟丈夫的位置。
不過,她丈夫挑釁小黃旗被殺了,屍體還在院子外,沒有她的允許,誰都不敢去動。
這不,大概是看到桌上紅紙的名字,孫麗娟又捂臉低低抽泣。
她身邊有個素麵朝天的婦女,叫王素惠,見她如此傷心,心疼的遞上紙巾,輕拍後背安慰。
李星鶴就湊到向雲耳邊,悄悄道:“老雲,那男的看起來對大媽也不是很好吧,眼睛鼻子全腫了。”
向雲垂眸,似乎在看碗筷,又似乎什麽都不在看。
他道:“未知全貌,不做評論。”
“切,不聊就不聊。”李星鶴又轉著眼珠來回環視,見到桌對麵的天殊雪,來了興致道,“你們在院裏如何?有什麽發現嗎?”
豐大潘沒啥心眼,大大咧咧道:“你們要不做個自己的紙人再吃吧,我們都做了,好歹心裏踏實點。”
李星鶴:?
陸蘇然搶先一步,往下說道:“其他桌子都有紙人,而且還有名字,那是不是有一種可能,我們也需要以紙人的形態上桌?要是不做紙人,我們會不會變成紙人?”
於是,李星鶴夾牛肉的筷子驟停,鮮味十足的薄肉啪嗒掉在碗裏。
向雲本就不打算吃飯,他淡淡總結:“所以你們做了紙人?”
“是。”
陸蘇然旁邊是天殊雪,她似乎對幾人的談話不感興趣,低頭捧起熱乎乎的瓷碗。
碗裏是糯糯的白米飯。
陸蘇然說完,按住想接著說話的豐大潘,結束話題。
“做不做看你們自己。”
他這麽說,倒不是為了特意保護天殊雪。隻是覺得,單靠一個女孩的隻言片語,並不足以說服兩位具有分析能力的冷靜大學生。
而且向雲好像對天殊雪有點意見,與其把事情鬧麻煩,不如最開始就給出一個合理的理由。
陸蘇然並不擅長推理,但根據天殊雪的話,加以反推一下有可能的理由,這點內容還是能想到的。
向雲的視線在他身邊一頓,隻能看到天殊雪順滑的長發,還有劉海下小刷子似的睫毛。
他收回目光,但什麽都沒說。
這時,聽他們對話的於峰和於秀坐不住了。
小夫妻新婚燕爾,還是如膠似漆的階段,這會兒還手牽著手,緊密的很。
“嗬嗬,那我們要不去做一個吧?”於峰幹笑,“總比什麽都不做好,而且還挺有道理的……”
一天不吃飯可以,兩天也還行,可誰知道他們要在這待到何時?不吃飯怎麽活的下去!
李星鶴若無其事放下筷子,對提議挺感興趣,道:“老雲,要不去做一個?”
一桌人都在等向雲,好像他才是發號施令的那個。
向雲頭疼。
“想做就去做,不想就不要去,別將自己生死的決定權交給別人。”
他可不想成為什麽精神領袖。
這話一出,眾人放下餐具,準備離席。
也是在這一刻,緊閉的大院門扉被敲響。
‘砰!’
很重,有點像在砸門。
人們保持半起的動作,身體僵直。另一桌原本就猶豫要不要吃飯的乘客,更是瞬間靜默。
沒得到響應,敲門聲繼續。
木門被打出一絲裂縫。
跑,或者站起來防備。
道理大家都懂,可聽到敲門聲的那刻,大部分人的身體酥麻,完全不知觸感。
乘客們都在大院,這個時間點,還有誰會敲門?
李星鶴第一反應是村民。
外麵敲門的人沒等來回應,便停下數秒。
架在內部的門閂忽的彈起,木門咯吱搖開。
一隻穿著破舊運動鞋的腳邁進大院。
他腿上是洗的發白的長褲,上身是一件拉胯的汗衫,肌肉健碩。
這名壯漢進入大院,走的大搖大擺,可唯獨脖子上空空如也。
此人,正是孫麗娟死去的丈夫。
他的行走速度與常人無異,等快接觸到餐桌,乘客們才炸開鍋,散成林中鳥,抱頭鼠竄衝入客房。
孫麗娟呆呆注視朝她走來的壯漢,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捂住胳膊渾身打顫。
她聲淚俱下,眼底繚繞根深蒂固的恐懼。
“阿寶,你放過我吧,不要打我,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也不敢隨便讓別人動你,我什麽都沒做……”
下一秒,無頭壯漢越過孫麗娟,噔一下坐在餐桌邊。
他就坐在屬於他的座位,舉起筷子,將大塊大塊紅燒肉塞入喉嚨。
晚飯時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