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躲瘟神
“我也覺得不對勁。”
章伯寧揣度著剛才周晉辰的表情。那兩道鋒利的眉形好像在對他說,“我警告你小子,給我注意點兒。”
陳晼在混亂中抓住了重點,“他不會是覺得,你和簡靜有什麽貓膩吧?”
“噗。”
章伯寧直接一口礦泉水噴在了譚斐妮臉上。
譚斐妮扯出紙巾擦臉,“毛病吧!你和簡靜都是故意的。”
“她是,我真不是,”章伯寧擺了擺手說。
譚斐妮覺得不可能,“簡靜和你那是吃一碗飯長大的,周晉辰難道不知道?”
章伯寧說,“就是的!我還尿在她**過呢,小時候還摟一起睡過。”
說完又像反應過來什麽似的,“噢,他覺得他從天而降,沒比過青梅竹馬,自尊心受不了是吧?”
正在等電梯的周晉辰:“......”
譚斐妮拉了一下他,“別說了!人沒走。”
周晉辰拿房卡開了門,他放輕了動作關上,房間裏窗簾緊閉,隻留了過道裏一盞廊燈。
簡靜睡覺怕黑,就算是在家裏,她也要開著小夜燈。
也是有一次去外地出差,他半夜才回來,意外的發現簡靜竟然在,如果沒猜錯的話,她應該是一早起來就要去機場。
九章別墅離機場很近。
周晉辰當即抬手看一看表,正好是十二點。人體在深夜十一點到淩晨之間,是褪黑素分泌最旺盛的時間段,長期開燈睡覺,鬆果體分泌褪黑素的功能收到抑製,會降低免疫力。
他就慢慢的,把她的夜燈換成瓦數低一些的,隔幾天又再換低一些。簡靜一次也沒有發現。
周晉辰從口袋裏拿出瓶藥酒,擱在床頭。
簡靜睡得很熟,姿勢也很怪異。
她粉嘟嘟的臉頰隻露出一小半來,三分之二都埋在鬆軟的枕頭裏。手臂呈大字形張開,一隻腳架在一邊的膝蓋窩裏。
動漫裏馬虎的女主角標準的摔跤模板。周晉辰心想,那些漫畫家們是有生活的。
不過,她這樣睡覺,能睡舒服了?
周晉辰出手幫她調整了一下睡姿。他先把簡靜的腿捋直,再抱住她的肩膀,想要替她翻一個身,卻被她大力撲騰著,生拽到了**。
簡靜還在做夢,被人翻動後她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嗓子,“O泡時間到!”
給周晉辰嚇了一大跳。
緊接著她就跟上了發條的八音盒似的,開始唱起來,“給我O泡,給我O泡,O泡果奶要要要!”
“......”
簡靜唱到“喝O泡果奶,把清涼抱抱!”的時候,真就做了個展開雙臂的動作,一把摟住了她身邊的周晉辰。
“......”
她的呼吸就在眼前。連同加濕器裏呼呼往上冒出的濃密水汽,混雜著酒店定製的香氛,如盛夏的夜風拂過竹林般,撲在周晉辰臉上時,帶來青翠淞甜的木葉香。
周晉辰一雙手在空中停留數秒,慢慢地收攏,將忽然抱住他的簡靜緊攬在胸口。
她一米六五的個子,因為飲食不規律,消化也弱,簡靜的體重常年在八十八上下徘徊。站在身高一米九的周晉辰身邊,顯得分外嬌小。
就是在**這麽抱著,她的腿腳不老實,蜷起來也隻夠纏在周晉辰腰上。她嘟囔了陣夢話後,身體歪來扭去,終於找到一個舒服的睡姿,又昏沉過去。
周晉辰整夜都沒睡好,又快馬加鞭趕了趟早班機,到這會兒已經累得很了,懷裏一下子多出一份沉甸甸的重量,莫名解乏得很。
數秒鍾之內,很不期而然的,簡靜拱動一張綿軟的小圓臉,撓癢似的,在他胸口上蹭了三四個來回。
套房內更闌人靜。周晉辰立時感到有幾道微弱的電流在身上亂竄,來自後背的,從頭頂俯衝下的,最終合成一股,準確無誤地擊穿他的心髒,留下陣陣酥麻。
非要用心理學上的專業術語來說的話,應該稱其為——激烈的情愫。
周晉辰騰出手摁了下眉骨,微微失笑。
在去美國讀博、工作,遠離京城的是非和恩怨,過清淨而平淡的日子前,他鍾意的女生也從來不是簡靜這一種的。
仔細回想起來,他那個時候,應該是喜歡安靜的、知情著意的、懂得撫慰人心的解語花。
而他太太,似乎生來就和解語花這一類的形容詞,八字不大合。
周晉辰垂下眼眸,低頭用鼻尖輕輕摩挲了下她光潔的額頭。
簡靜是過了十二點才醒來的,她先伸了個懶腰,美滋滋地想,這一覺睡得可真是舒服啊。
但下一秒,酸痛從肩膀上傳來,她忘了自己昨晚從**摔下來,試著轉動臂膀時,遠在浴室裏剃須的周晉辰,都聽見她哎唷了一聲。
他衝幹淨泡沫,拿毛巾擦了擦,大步走出去。
簡靜披頭散發地坐在**,看著從裏間出來的丈夫,昏暗的燈光下,浴袍鬆鬆地穿在身上,一大片雪白而緊實的胸肌上,還掛著幾滴晶瑩的水珠。她覺得有點口渴的同時,不知道是見了鬼,還是她根本沒睡醒。
她愣了幾秒鍾,以她薄弱的判斷力排除了前一種可能,然後自言自語,“做夢,我還在做夢。”
“做夢好,春夢好。”
“這一次,屬於老周的衣服,我全都要扒掉!做到**發大水!”
簡靜惡狠狠地說著,她罵罵咧咧的,一個鷂子翻身,用力倒在了枕頭上。
“......”
周晉辰發現了,他每一次和簡靜獨處,真的都很難穩住人設。
他試圖想用清一把嗓子,將來自腹腔裏的、快要發出來的笑聲堵回喉嚨口,最後抑製不住的,變成嗆笑。
咳一下,笑一下。
這聲音太真實,簡靜躺下去以後,閉著眼也聽得很清楚。
她突然意識到,有沒有一種可能......沒他媽在做夢!
周晉辰是真的在她房間裏!
那她剛才說的那些話......
扒衣服。發大水。
算了!就繼續裝睡吧,沒有那個臉醒過來。
但周晉辰已經摁下床邊的按鈕,電動窗簾徐徐拉開。
簡靜被突如其來的陽光刺激地不住眨眼,眼皮仍死死閉著,因為太過賣勁,一對兒下眼瞼,拉扯著上眼皮都皺了起來。
一看就是在裝睡。
周晉辰坐到了床邊。他拍一下簡靜,“好了,都過中午了。”
見裝不下去,簡靜又把她起床的標準動作重複了一遍,打了一個造作的哈欠,裝作才發現他似的,“來了哈老周。”
“像這種情況,你的正常反應應該是,你怎麽來了?”
周晉辰提醒她。
簡靜受了教,捂住嘴誇張地叫,“天呐,你怎麽會像奧特曼一樣,帶著光出現在我的麵前?”
“......”
此刻的周晉辰,就和走出手術室的大夫一樣,隻想說一句病人沒救了,他已經盡了力。
簡靜得的是社交絕症。
周晉辰也不再掙紮,非要把簡靜在說話上麵的藝術感扶上牆不可,他拿起藥酒,“把左邊袖子拉下來一點。”
簡靜照做。她好奇地問,“你怎麽知道我摔得是左肩膀?”
周晉辰麵無表情的擰開瓶蓋,“昨天那角度跌下去,隻可能是摔到左肩。”
他觀察力好敏銳,腦子轉的真快。簡靜在心裏默默地想,要是生個小寶寶,能完全遺傳他的智力就好了。
簡元讓催得那麽急,要不然滿足一下他?否則那隻老狐狸怎麽肯按時支付每個月的零花錢呐。
可是他們現在連嘴都沒親過,怎麽上床啊!總不能真就張開腿說來就來。
簡靜覺得她有必要在這件事上點心了。
但那種大do特do的情形。簡靜光是想想,麵上就熱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自己覺得臉頰滾燙,總感覺周晉辰呼在她肩上的氣息,也暖暖的。
後來實在沒忍住,當著周晉辰的麵兒,簡靜就咬著手指,吃吃地笑了。
周晉辰正拿了根藥棉仔細給她上藥,他低著頭,專注在她那一團淤青上,鴉沒雀靜的傳來一聲癡笑,他不免抬起頭來看簡靜。
她趕緊放下手,出乎意料地問,“老周,我這麽一黃花大閨女,香肩半露的,你會不會動別的心思?”
簡靜就這麽無風起浪的,沉浸在了自己想象出來的、莫須有的女性魅力裏。
看的出來簡靜很賣力在營造一種氛圍感,居然連香肩半露這麽文雅的詞都用上了。
但周晉辰還是那副在講台上嚴謹端正的樣子。
沒有肯定,也沒否認。
過了一分多鍾,簡靜覺得實在尷尬,看藥也塗得差不多了,她趕緊把衣服穿好。順便把腦子裏那些危險的想法給踢出去。
人家周教授根本沒這意思好嗎!造人大業還沒麵世,就已經要被掐死在萌芽狀態。
簡靜揪著睡衣解釋了下,“我開玩笑的,你不用理我。”
“不開玩笑。”
她聽見周晉辰說。
他站起來把用過的棉簽棒丟進垃圾桶裏。
周晉辰轉過頭,逆著薄薄的光霧,柔和的目光籠罩住**驚訝抬頭的簡靜,語氣又像做開通報告般認真,對她說,“我會。”
他會動心。
看著她精心養出來的,肌理細膩,純白如杏枝初雪的皮膚,他會動心。
誰知道呢?周晉辰根本不想用什麽費事的棉簽,如果可以,他更願用手。那層纖弱的,在日光照射下近乎透明的表皮組織下,可以清楚看見她的細小的、青紅交錯的毛細血管。
如果用力摁下去,或是含上一口,想必立馬就會留下印記。一定先是紅紅的幾道,過不了多久,又變成淤青,覆加、交疊在她原本的傷痕上。
隻是想一想她那個樣子。周晉辰就起了反應,他很慶幸,自己今天穿了條寬鬆的褲子。
簡靜瞠目結舌了幾秒。很快又拍著床笑起來,“老周你真是!哈哈!簡直太會了!”
仿佛周晉辰剛講了一個特好笑的段子。
周晉辰澀著唇角,沒說什麽,轉身又去了浴室。他還得再洗一個冷水澡。
麵對一個什麽都不明白,成天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又有什麽辦法?
簡靜趁著水聲沒有停下來,火速從行李箱裏拿出套衣服,一件淺色的短款長袖針織上衣,配條黑色高腰褲。又翻出頂漁夫帽來,她今天要去拜訪一位伯伯,是個很有名望的收藏家,不宜穿得太花裏胡哨。
她連首飾都隻是戴了一條CHAUMET的細銀鏈子。
為出門方便,周晉辰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換好了襯衫和西褲。
和平時一板一眼梳上去時不同,他漆黑的額發跳搭在眉毛上方,有一股散漫下來的少年氣。
簡靜隻看了兩眼就收回目光。她給自己訂下的規矩,為了避免被周教授的色相引誘,防止長出她最討厭的戀愛腦,每次就許看兩秒。
看多了身邊人為愛傷神甚至傷身,尤其是在親身經曆過一次背叛後,她真的對搞對象那點酸裏來醋裏去的破事,發自內心地感到厭倦。
簡靜的盤算是,他們都已經跳過這一步俗套的環節,直接到結婚了,不能再往回走,按順序解鎖人生下一個關卡,就很OK。
情情愛愛的,都是婚姻裏的不穩定因素,還不如他們現在這樣利落。
她隨意地把頭發綁起來,“你用好了吧?那我進去洗漱了。”
“嗯。”
周晉辰又叫住她,“等一下,你這裏沒有紮到。”
簡靜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問,“哪兒?告訴我哪一綹頭發這麽叛逆?是Wendy、Vicky還是Linda?”
“......她們是誰?”
周晉辰被問得莫名其妙。
簡靜稍微解釋了下,“因為我的頭發不算多,所以每一團都有名字。”
“......”
周晉辰更莫名其妙了。她真是閑的。
他走過去替她把膩在脖頸裏的那一撮長發攏起來,重新為她紮過了一個馬尾。
簡靜僵硬著大片後背肌肉,她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吐息一下下呼在她的後頸上,熱熱的。
周晉辰仿若下了一道赦令,“好了。”
簡靜一聽見就撒腿跑了。躲瘟神似的。
“......”
他們去外灘一家餐廳吃午飯。
周晉辰的用餐禮儀是無可指摘的,餐具輕拿輕放,細嚼慢咽,也不會多說一句話。
但簡靜最怕的就是一個靜。
她開始找話題,“你昨晚不是不舒服嗎?現在怎麽樣了。”
“還可以。”
簡靜又說,“那還可以是好了還是沒好啊?”
周晉辰皺了下眉,“你以後,不要站那麽高耍花腔,不安全。”
“我那不是為了給你做法嗎?”
周晉辰把切好的牛排遞還給她,“做法有用嗎?”
簡靜納悶道,“沒用為什麽證監會要禁止?還三令五申的,說不許用算卦來預測股市。”
周晉辰意有所指地一笑,“那不是用來禁止你的,會這麽做,自然有他特定的對象。”
“誰啊!誰啊!”
簡靜拉著他問。她老早就覺得這條規定哪兒透著古怪,但就是想不出。
周晉辰放下刀叉,“我打個比方,都知道醫院不能鑒定胎兒性別,對不對?”
“嗯,這有什麽關係?”
他雙手交握在一起,手肘撐在桌上,繼續說,“我作為醫生,按規定不能講,但我恰好有一個在醫院門口擺攤算命的哥們兒,算過的都知道他很準,這後麵的事情還需要我說嗎?”
簡靜恍然大悟地喔了好長一句。
她激動地拿叉子敲桌,“我說呢!我還以為真有誰用陰陽學推演股市有那麽準!原來......”
惹得周圍的人都紛紛看向她,眼裏滿滿當當寫著被打擾。
周晉辰不停地對旁邊桌的人說抱歉。
他握一下簡靜的手,“安靜點寶貝,都在看你呢。”
沒想到她比剛才聲音更大了,“叫我啥!你叫我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