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祖母綠
周晉辰清楚簡靜又在胡言亂語。隻當她是一時情急, 也不理會。
他的唇貼在她的嘴角邊,鼻梁若即若離地觸著她的鼻尖,很輕的笑一下,滾燙的氣息撲在簡靜的臉上, 把她的呼吸都攪亂。
周晉辰的手繞到她的頸後, 寬大的手掌貼著她,他的掌心溫熱幹燥, 修長的手指根根用力, 捏得簡靜一陣酥麻。
他摟在她腰上的手一再用力, 半邊身子覆壓著她,簡靜動彈不得。周晉辰吻著她的臉, 一下又一下,有意地不碰到她嬌嫩的嘴唇, 他克製著自己,很輕,很慢, 卻無端端更讓人失控。
周晉辰怕進展太快, 會嚇著她,他吻上她的耳廓, 暈染出一片越來越洶湧的潮熱。
簡靜從小到大,還沒有過這樣的體會, 她完全軟了手腳,身體微微抖著,一顆心像鋪疊在一朵隨風飄來**去的雲上。
不知道自己從哪兒來, 將會被帶到什麽地方。
“好點了嗎?寶寶。”
周晉辰的鼻尖深抵在她耳後, 低啞的聲音聽起來蠱惑極了。摟在她腰上的手已經抽開她浴袍的係帶。
簡靜聽見自己的聲音已不大正常。
她抖著牙關,“誰、誰是寶寶?”
“剛才你說的, 別總親寶寶,”周晉辰的吻烙鐵般印在她下頜上,“以後我就叫你寶寶好不好?”
沒等到簡靜的回答。
周晉辰已經吻上她的唇角,他低頭耐心研磨許久,反複地逡巡,一再考驗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自製力。
就在簡靜因為渴,試探地伸出她的小舌頭,舔一舔自己下唇的那一秒裏,被周晉辰準確無誤地勾住,他終於吻了上去,**,把那些細微的水聲悉數推到她的咽喉盡處。
大約忍耐的太久,從一開始,急切的程度就在他意料之外。
簡靜發不出一絲聲音。周晉辰清冽的氣息在她的口齒中滋長,她覺得飄飄然,像陽光照射下的、空氣中的浮塵,恍惚得朦朦朧朧,靈魂都出了竅一般。
忽然一串手機鈴聲響起。
簡靜像得了救,她大力推著周晉辰的胸口,“唔......有人找我!”
周晉辰被迫停了下來,他的頭抵在她額頭上好一陣,才漸漸平息。末了,他啞然一笑,意猶未盡地吻一下她的臉,“對不起,我耽誤你接電話。”
“沒事。”
簡靜飛快地從沙發上跳下去。
那邊早就沒耐心地掛斷。簡靜給他撥回去,“章兒,大半夜找我幹嘛?”
簡靜想說和他說點別的,她指了指樓上,意思是她現在要走開。
周晉辰點下頭,“請便。”
聽見簡靜關上房門的那一刻,他立馬把手邊的文件給揚了。
章伯寧這個完蛋玩意兒!
簡靜是直接跑進浴室的,她把手機放在一邊,不停地往臉上衝涼水,恨不得把整個頭都塞進去。
“上回你放我這兒買基金的錢,虧了三分之一,你要拿出來嗎?要的話我明天就轉你卡裏。”
電話那頭傳來章伯寧的聲音。
簡靜哪還有心思管這些,她怔怔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一團緋紅的雲霞快要燒到脖子上。
章伯寧在那邊喊起來,“啞巴了是吧?問你話呢我!”
“隨便吧,你處置了就行,這也要來問我。”
簡靜半天才應付了一句。
章伯寧聽著她的聲兒不對,“這大白月頭底下,你做什麽好事呢?”
“沒、沒事啊。”
他反而生氣了,“沒事兒你喘什麽喘!”
“……”
簡靜從進門以後就沒再出去。她一直撫著劇烈起伏的胸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後來她嚐試轉移和分散注意力。她開始想別的,青島那家岩洞餐廳好像不錯,樣子有點像甲米的那一家,就是菜做的不怎麽樣,還不如周晉辰。
……周晉辰。
她又想到了周晉辰。叫她寶寶,很會接吻的周晉辰。
第一輪分散思維失敗。
簡靜深呼吸,不要氣餒,沒關係的靜靜,再想點別的。前天新來公司的男實習生個子好高,應該經常打籃球,不知道有沒有女朋友,沒有的話可以讓車小小上,她喜歡這一款,上回周晉辰來送她上班,車小小花癡了半天。
媽耶!怎麽又繞到周晉辰身上去了!
她決定再來。好像很久沒有去滑過雪了,上一次去瑞士什麽時候?是和陳晼一起,把於祗給生拉硬拽上的那次,結果她摔折了胳膊。還在飛機上睡了一覺,醒來故意提問陳晼,“你說你哥,為什麽那麽痛快,就決定和我結婚?”
陳晼說什麽來著。
對了。她特不屑地說,“當然是想無聊的時候看搞笑女發瘋唄,還能為什麽?”
“受不了了!”
簡靜大力拍著洗手台大喊大叫起來,“我說你小子,還能不能從我的腦子裏滾出去了啊——”
她這個啊還沒收尾。
浴室的門就被周晉辰打開了。
兩雙眼睛一碰上,一個震驚,一個倉惶。
簡靜吞咽一下,瑩白素淨的臉上,一雙眼睛瞪得很大,她不敢先說話。
周晉辰問,“進來這麽久,一直在做什麽?”
在他溫柔關切的語氣裏。簡靜腦子又抽了一下,“也沒別的好做的。就是......”
她又接上,很誠懇的,“你愛看搞笑女發瘋麽?”
“......”
周晉辰看她一直盯著自己,沒有半點要讓出來的意思。
他說,“很晚了,能讓我先洗個澡嗎?”
“你洗,你洗,我先去睡了。”
身上的浴袍太厚,穿著睡覺不舒服。簡靜去衣帽間換了條布料更透氣的睡裙。
她趴在**,選拍賣會上穿的禮服。簡靜請了一個身高、體型甚至臉型都和她差不多的小模特,專門為她試各式禮服。
各個角度的照片都來上一張,最後用一段三百六十度的無死角的視頻做總結,簡靜接連pass掉好幾套,最後才敲定一套Georges Hobeika的春夏高定。
轉完賬簡靜才又想起剛被打斷的那個電話。
她本來是要問簡元讓要錢的!偏偏基金又虧了,簡靜氣得握拳猛捶了兩下床。
周晉辰從浴室裏走出來,漆黑的瞳仁在水汽氤氳下越發清亮,他瞥了眼盤腿坐在**發功的簡靜。
他扔掉浴巾,“這也是搞笑女的發瘋日常?”
“不是,”簡靜閉著眼,觀音坐蓮的姿勢,雙臂伸直高舉到空中那麽一抓,又收回胸前,雙手虔誠合十,“這屬於吸引力法則。”
周晉辰坐到床沿上,“那主要是吸引什麽?”
“錢。”
“......”
簡靜喃喃道,念咒語一樣,“我喜歡錢,我也很有錢,我享受花錢的感覺,我明天就能要到錢,對我來說伸手要錢是很容易的事情,簡元讓口袋裏的錢會源源不斷地流向我,我會有花不完的錢。”
她的語速非常快,而且無半點磕絆,一聽就是念慣了的。而且每一句都離不開錢。
最後念完她才睜開眼睛,目光飄向遠方,像看見佛光普照一樣的眼神,迷迷瞪瞪地笑了。仿佛已經看見她自己繼承了Jonas集團的全部股份。
周晉辰:“......”
他剛才在樓下還擔心了半天,怕這個吻接得太突然,是不是刺激到了簡靜,她才會躲在浴室裏不肯出來。
看見她還是這麽神神叨叨,又瘋瘋癲癲的,還一如既往的離譜。
周晉辰也就放心了。他掀開被子躺進去,“不早了,休息吧。”
有了在她家同床幾天的經曆,簡靜雖不能說,已經全然適應了身邊躺個熱乎乎的人,但離他遠一點,齋睡還是沒問題的。
簡靜規矩地鑽進被子裏,小心翼翼地測算著距離。
這麽悄無聲息地躺了一會兒。
簡靜睡不著,她仰麵躺著,一隻手伸出來搭在小腹上,和周晉辰聊天,“老周,怎麽你媽老不回來?結婚這麽久,我都還沒有見過她。”
“她哪有定性啊?別說是你了,我都見不到她。”
“這十年來,我們見麵的次數不超過十次。”
周晉辰側臥在她旁邊,頭枕在手臂上,另一隻手藏在黑夜裏,把玩她的小手。
其實她已不怎麽怕黑,但他堅持認為,這一步有必要,簡靜也隻好隨他去了。
簡靜歎了聲氣,“那你長到這麽大可真不容易,我上大學的時候,一周不回家見我爸媽都難受。”
周晉辰口吻平淡地說,“我高中就沒有家了,他們一個去美國忙事業,另一個整天玩女人。不管是在北京,在波士頓,還是在舊金山,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她突然轉了個身,麵對著周晉辰,“老周,你一個人走了這麽遠的路,一定很孤單。”
孤單嗎?周晉辰在冰冷裏浸泡得太久了,倒不怎麽覺得。反而比孤單更尖利、更傷人的,是不切實際、曠日持久的期盼和等待。
他還是個少年的時候,努力考學年第一,參加演講比賽,就是希望他把獎狀拿回家裏時,他一向不和睦的爸媽,能因為有一個值得他們驕傲的兒子,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吃一頓飯,哪怕不說話。
就一家人靜靜坐著也好。
想到這裏周晉辰笑了。這樣單薄的一個願望,竟然也從沒有實現過。
有時候他聽見葉襄君和周澍吵架,摔東西指著對方,說像你這樣沒有良心的人,走出門就要被雷劈死。
當時周晉辰就在心裏想,你們怎麽還不死一個呢?
那樣他還可以帶著無限的懷念和憧憬,想象自己早亡的親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聽著冷冰冰、惡毒的咒罵,看著毫無形象扭打在一起的父母,然後躲回房間,戴上耳機不去理會這些。
哪怕他今天榮譽加身,是個受人尊敬的學者。但無人時審視自己,周晉辰覺得他就是一個,從泥濘裏爬出來的,從頭到腳都髒兮兮的小孩。
還沒等他說話。
簡靜反握一下他的手,一時也顧不上給自己立下的,不和周晉辰親近,隻把他當合作夥伴處的規矩。
她又往前靠了點,溫然的語氣,“好在,你現在又有家了,我瘋歸瘋,總不會和你離婚。”
“呀!我又說離婚了,講好不提這麽晦氣的詞兒的,我怎麽......”
周晉辰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安慰他這個心直口快、在表達上欠缺天分的小妻子,但嗓子又緊繃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伸手一攬,把已離得很近的簡靜,緊緊抱在了懷裏。也把她剩下的話給悶了回去。
簡靜的肩頸僵硬著,她沒敢動,連呼吸都有意地放慢了。他身上那股微芒柔和的柏木香,有點像白檀的清冷調,在她的鼻腔裏與空氣交互著,簡靜偷偷的,深嗅了好幾下。
慶幸這還好是在夜裏,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簡靜不至於陷入令雙方都尷尬的境地。
否則她又要跳起來離周晉辰三米遠。
“今天打電話給爸爸,本來是要說什麽的?”
周晉辰忽然問。
簡靜老實說,“我卡上就一點點錢了,總花你的又怕還不起。”
“有哪個要你還了嗎?”周晉辰的下巴蹭著她的臉,“怎麽總是跟我見外。”
簡靜喟然地閉上眼,思緒也雜亂無章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簡靜茫然講起投資,“最近基金都不怎麽景氣,我得采取點措施。”
周晉辰好笑地問,“說給我聽聽,你都有什麽對策?”
“嗐,能有什麽啊!不就是上雍和宮一跪,燒一炷香,許幾個願,剩下的就看菩薩們了。”
“......”
周晉辰笑著搖頭。她一磕頭組選手,還說的那麽有底氣。
簡靜歪了一下身體,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瞧周晉辰沒有撒手的意思,她後來逐漸放鬆,慢慢地睡著在他的懷裏。
這天下班,不知是不是吸引力大法發揮了效驗,簡靜還沒上門去找簡元讓的麻煩,就先接到了她媽馮瑜的電話。
馮瑜也是奉命行事。
早上簡元讓出門之前,特意吩咐她,“務必把你女兒叫回來。”
“我請得動她?你怎麽不叫!”馮瑜說。
尤其她知道最近,簡元讓停了簡靜每月的零用錢。
簡元讓拿出個絲絨盒遞給她,“不用你說別的,隻跟她形容一下這顆祖母綠吊墜,她保管回來。”
“......”
簡靜看見是她媽,還故意拿了五秒鍾的喬,裝作很忙的樣子,“什麽事媽媽?我在開會呢。”
馮瑜說,“在開會呀?那我晚點再打給你。”
簡靜生怕這個台階沒了,“就現在說吧,晚點更沒空。”
“......”
馮瑜先打感情牌,“你很久沒回家了,爸爸媽媽都想你了呀,今晚回來吃飯吧?”
簡靜哼的一聲,“想我?我爸根本不管我死活現在。”
“誰說的?你爸給你買了條祖母綠項鏈,”馮瑜擺弄著麵前這塊翠生生的寶石,“水頭足的嘞,媽媽都沒見過這麽好的成色,做工也精湛。”
簡靜坐不住了,“等著,我很快回去!”
“......”
她下了車就興衝衝地往家裏跑。從馮瑜手裏奪過那塊墜子,翻來覆去仔細地看,確實是不多見的好東西,簡董這回出了點老血。
簡靜收進包裏麵,“我爸人呢?成天在外麵逛啊。”
馮瑜說,“和你李叔叔去釣魚了,說晚上給你做魚羹吃。”
“他給我點銀子使,比什麽羹都要強!”
簡靜想到她那點餘額,還是覺得悶悶的不高興。
馮瑜替丈夫解釋,“你爸什麽時候短過你的用度?這次會這麽做,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你得理解爸爸。”
簡靜斜了她媽一眼,“真逗!你見過哪個紡織廠女工,能和資本家共情的?”
“......”
“說誰資本家呢你!”
簡元讓帶著身腥味兒,從外麵走進來。
簡靜一聞就捂鼻子,“你,趕緊去換身衣服,再來跟我說話。”
“跟誰你啊你的!”簡元讓板起臉說。
簡靜梗起腦袋回他,“資本家。”
“......”
晚飯的時候,簡靜埋頭在一碗乳白的魚湯裏。
簡元讓和馮瑜對視一眼,問她說,“最近和姑爺處得怎麽樣?”
簡靜趁機說,“錢嘛又不舍得給,問題倒蠻多的哦。”
“......”
簡元讓清了清嗓子,對身後的管家文叔說,“給她把這兩個月的工資補上。”
文叔拿起手機操作了幾分鍾,“太多了,已經超過轉賬限額,我明天再轉剩下的。”
說著又笑看簡靜,“大小姐查收一下吧。”
簡靜聽見“叮”的一聲,手機短信響起來,她閉上眼仰起頭,“聽!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
“......”
她自我陶醉完,做了個請的手勢,“董事長您請問。”
“......”
簡元讓又重複了一遍,“我說,你和姑爺處得如何了。”
簡靜說,“挺好的,我現在每天住他那兒,他管我的吃,管我的喝,管我的睡。當然人不管拉撒啊,拉撒還得我自己來。”
“......”
簡元讓高興地問,“那我這個,什麽時候能升級?”
簡靜立馬選擇裝不懂,“升級?你想打升級?吃完飯我陪你。”
“不是打升級,是當姥爺,我要當姥爺!”
簡靜持續裝傻,“你要當姥爺是吧?非得當是吧?”
“對,我要當。”
簡靜忽然湊過去,在他耳邊叫了聲,“姥爺。”
“......”
簡元讓立刻對文叔說,“剩下的錢,明天先不要給她打了。”
“爸!”簡靜撂下勺子叫起來,“你出爾反爾的德行不改是吧?”
“給個準確日期。”簡元讓直接說。
簡靜為了要上錢,一不小心全招了,“明年夏天之前,我保證,能借上他的種。”
“你說什麽?!你借什麽?”
簡元讓大聲嚷起來。
簡靜改口道,“不是,是懷孕,懷個孩子。”
簡元讓這才放了點心,“這還差不多,什麽借種,我還去父留子呢!”
“......”
簡靜默默喝湯,沒再做聲。
她結婚前確實是這麽打算的,如果不是周晉辰長太帥又善解人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