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悄悄
(月黑風高夜)
密閉的窗簾和窗戶空隙組合成了一小方密閉空間。
新鮮空氣大部分被阻隔在外,紀悄清晰地又再聞見男生身上那股清爽氣息。
陸斯宴剛剛才幫過她。
紀悄壓著脾氣,也壓下聲調,用近乎氣音的聲音問他:“你幹嘛啊?”
陸斯宴聲音也低得近乎氣音:“麻煩。”
他隻說了兩個字,紀悄居然神奇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能是因為她也有過類似的經曆。
紀悄猜他應該是想躲著柏妍,也知道他應該不是說柏妍這個人是個麻煩。
畢竟就她這一天所看到的情景來說,陸斯宴隻是不太搭理柏妍,對她整體態度算不上差,剛剛在柏妍試圖找人跟他換牌時,他也沒明著當眾拒絕,算是給小姑娘留了麵子。
他應該是覺得處理柏妍的追求是個麻煩。
朋友的親戚,或者親戚的朋友,這類追求者最是不好處理。
輕不得,重不得。
輕了,對方會覺得再努努力關係還有進一步的空間;重了,又怕傷了朋友間的情份。
就真的很麻煩。
避而不見反而是沒辦法的辦法。
看在他剛才幫過她的份上,紀悄就忍著沒動,不打算拆穿他。
外麵兩個人像是已經走到了門口,因為即便多了層窗簾阻隔,陸斯宇的聲音明顯也近了好多。
“悄悄。”他叫了聲她名字。
紀悄差點下意識應了一句,好懸忍住了。
“斯宴哥。”柏妍也跟著叫了句,許是陸斯宴拿電筒照了一圈,她又接了一句,“沒人應,裏麵看著也沒人的樣子,我們要進去看看嗎?”
陸斯宇說:“進去吧。”
紀悄:“……”
怎麽還要進來???
“哎。”柏妍的聲音又響起,明顯離她和陸斯宴現在躲的位置又近了不少,“你哥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啊?”
陸斯宇語氣有點冷淡,不像跟平日和她說話那樣溫和:“我不知道。”
柏妍顯然隻想打聽陸斯宴的喜好,也不在意他語氣如何,接著又問:“你不是他弟弟嗎,你怎麽會不知道。”
陸斯宇:“你哥沒告訴過你,我和他關係一般嗎?”
“我哥才不會和說,他嘴嚴死了,什麽都不肯和我說,我和我哥關係也一般。”柏妍雖然是在抱怨,卻明顯處處透著親近,“我看他和斯宴哥才更像是親兄弟。”
顯然她口中的“一般”和陸斯宇口中的“一般”不是一個意思。
腳步聲幾乎已經快到窗簾邊。
陸斯宇的聲音也像是就快要近在耳邊:“這間屋子被人翻過了。”
紀悄心裏一緊,不自覺屏住呼吸。
“估計是有人來過了吧。”柏妍接話,“但現在這裏麵確實沒人,應該已經走了吧,總不至於還能藏在窗簾裏。”
紀悄心髒差點都停了,隻覺得麵前看不見的窗簾下一秒就要被人掀開。
雖然她和陸斯宴清清白白,但要真被人發現他們倆悄悄躲在這裏,長了嘴估計也說不清。
拉她進來那個人倒是穩得住,一點反應似乎都沒有。
隔了一秒。
又像是過了大半個世紀。
陸斯宇聲音才響起:“窗簾裏怎麽藏得了人,出去吧。”
紀悄勉強在心裏鬆了口氣,呼吸依舊屏住。
直到兩人腳步聲很快遠去,聲音明顯也遠了。
“我們現在是去二樓找嗎?”柏妍在問。
紀悄緩緩出了口氣,還是近乎氣聲開口:“我們現在出去嗎?”
外麵,陸斯宇的聲音先一步響起:“再在旁邊兩間房找找吧。”
然後紀悄才聽見陸斯宴壓得極低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他們好像要留在三樓,再等等?”
紀悄:“……”
她剛剛怎麽會一時腦熱答應幫他的忙。
明明她可以不用躲著的。
現在出去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而且剛才光顧著緊張了,紀悄現在才發現她跟陸斯宴距離格外近。
窗戶和窗簾間雖然空了兩個人可站立的空間,但也隻是剛好可容兩人站立,紀悄感覺自己都快貼到他身上。
能清楚聞見他今天身上完全沒有上次那種淺淡的煙草味。
紀悄不是太自在。
但生日會那天,她畢竟算是欠他一次。
剛才他又確實幫了她。
何況現在出去,萬一撞上外麵兩個人,確實說不清。
算了。
她人美心善,幫人幫到底。
隻是跟她幾乎緊貼著站在一起的畢竟是個成年異性,環境又狹窄逼仄,空氣悶在裏麵無法流轉,現在一呼一吸,都是他身上的氣息。
紀悄摸了摸悶得發燙的耳朵,努力壓下那股不自在,開口找了個正常話題,打斷這股縈繞在身周的曖昧。
“陸斯宴。”她聲音還是不敢太大,“你是凶手吧?”
陸斯宴難得像是笑了聲:“我怎麽就是凶手了?”
月黑風高夜。
和他聊這種殺人話題,果然沒那麽尷尬了。
紀悄順著話題往下接:“我剛剛找到你錢包了,裏麵有你跟崔昱丁的合照,她還給你發了條消息說她已經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原諒她。”
陸斯宴:“這就能說明我是凶手了?”
紀悄:“這說明你有殺人動機啊。”
陸斯宴:“我怎麽就有殺人動機了?”
紀悄給他推理:“你已經有了新女朋友,還把前女友的照片放在錢包裏,不是說明你還愛她,就是說明你還恨她,看她給你發的消息,答案應該是後者,指不定是當初她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或者卷了你的錢,所以你懷恨在心,殺人解憤。”
陸斯宴一副“就這”的語氣:“這就算殺人動機了?照這麽說,那你殺人動機比我明顯多了。”
紀悄不服:“我哪來的殺人動機。”
“你沒有工作,現在全靠我養——”陸斯宴頓了頓。
紀悄忍不住又摸了摸耳朵。
果然,抽到情侶牌,就和剛才不在場證明陳述時一樣,總是難避免這種曖昧台詞。
好在,也和之前不在場證明時一樣,陸斯宴接著又說:“你看到我錢包裏有前女友的照片,剛好我們又在旅店碰上,你怕我和她舊情複燃,於是動手殺了她。”
紀悄想說在有了現女友還在錢包裏藏前女友照片的渣男有多滾多遠,還想讓她為他殺人。
想得美。
但陸斯宴口中的“你”,並不是她自己,而是方雪薇。
陸斯宴不緊不慢接著道:“就連殺人動機的緊迫度,你都比我強,我就算真要殺她,什麽時候殺不行,非得在一堆人聚在一起的時候殺?”
紀悄居然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
但她沒忘記麵前這位當初可是逃了一堆課,最後還考上A大的神仙。
學校處分牆裏掛了多少次他名字,榮譽牆上就隻會更多。
他想給自己辯解,可太容易了。
紀悄還是最懷疑他,繼續說:“但是今天早上,我是跟著大家一起走到案發房間的,你是第一個到的。”
“第一到的怎麽了?”陸斯宴反問,“這不正好說明我清白無辜,門還是我踹開的呢。”
紀悄反駁:“說不定你就正好想用這種方式打消大家對你的懷疑呢,說不定連密室都是假的,阿加莎有本小說不就凶手第一個到達案發現場,騙大家說裏麵是個密室,但實際門根本沒鎖。”
“懂了,所以你推理全靠臆斷是吧?”陸斯宴停了下,一字一頓叫她,“紀、學、妹。”
上次聽他叫她學妹,還是在已經有點久遠的高一。
不知道是不是他稍稍低了下頭,紀悄覺得後麵這幾個字幾乎快貼在她耳邊響起。
她耳朵有些發麻,思緒不自覺拐了個小彎。
其實他聲音很好聽,不知道為什麽沒當他們樂隊的主唱,反而去當了吉他手。
但紀悄確實和他算不上熟,也沒打算問他私事。
剛想回他說“證據我這不是在找嗎,誰知道會突然停電”,下一秒,房間裏的燈忽然亮起來。
窗簾不太遮光。
紀悄於是清楚地看清了麵前男生的模樣。
陸斯宴背靠著窗,一隻手手肘撐著窗台,一手隨意垂落,姿態懶散,下頜線被不明不暗的光線勾勒得格外流暢,他微低著頭,看向她的那雙桃花眼難得帶著笑意,眼瞼下至,眼尾略彎,看她的目光幾乎有點深情意味。
但紀悄知道不是。
因為她也是桃花眼。
網上對桃花眼有句形容——
看一隻狗都是深情的。
所以紀悄猜他成日端著一副拽得不行的冷淡模樣,多少也有這方麵的原因。
她現在也很少對著異性笑。
追求者太多,有時候真的挺麻煩的。
不過剛才一片漆黑的時候還好,現在燈一亮,紀悄就覺得他們倆現在還是近得過分了。
紀悄不太自在地撇開視線,又往後退了一步:“來電了,我們出去吧。”
可能是也知道自己那雙眼睛挺招人,陸斯宴眼皮一垂,眼底那點笑意消失,又冷淡下來。
他隻簡單“嗯”了聲,抬手拉開窗簾,大步朝外麵走去。
紀悄感覺空氣終於順暢。
她深呼了口氣,然後跟在他身後朝外麵走去。
快走到門口時,紀悄忽又叫住他:“等等。”
陸斯宴停下來,轉頭看她:“還有事?”
紀悄是想起陸斯宇和柏妍可能還在外麵,雖然他們倆的聲音早已經消失了一小段時間。
她朝門口抬抬下巴:“他們倆不知道下去沒,你先去探探路?”
陸斯宴像是被她氣笑了:“你讓我去給你探路?”
“當然啊。”紀悄理直氣壯,“剛才要不是為了幫你,我用得著在窗簾裏躲那麽久嗎,知恩圖報的道理陸學長你應該懂的吧?”
陸斯宴盯著她看了兩秒,這次倒是真笑了下。
他轉過身,高大頎長的背影籠在她身前,聲音摻著點笑意傳過來。
“行,等著。”
作者有話說:
依舊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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