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悄悄
(六瓶橘子汽水)
陸斯宴隨她進入教室, 入目一片空****，桌上不見一本書。
“空教室？”
紀悄點點頭：“他們周一正好有場考試，提前把東西都收了, 不然我也不好找老師要鑰匙。”
高一的時候，紀悄個子已經挺高，她當時是坐在第五排，期中考後，正好挪到了第一大組臨過道的位置。
紀悄在當時的位置上側著坐下, 順手把琴包也放在旁邊, 抬頭看他：“你挑個位置坐？”
陸斯宴把側對著她的那張桌子往後挪了挪，斜倚在桌邊，麵朝著她：“我站著吧。”
這個人接近一米九的個子，沒站直也是高高大大一個，隔著過道在她前方，壓迫感也十足。
紀悄本來就有點緊張：“你就不能坐著聽嗎？”
陸斯宴瞥了眼她放在地上的琴包：“你不是要展示階段性教學成果嗎, 老師一般不都站著？”
紀悄反駁他：“哪有，老師當考官的時候，一般也都是坐著的好吧。”
“考官想坐就坐, 想站就站。”陸斯宴抱懷，唇角勾了下, “你一個當學生的哪那麽多意見。”
紀悄：“……”
“那你愛站就站吧。”
不過和他這麽吵幾句, 她還真沒那麽緊張了。
紀悄把旅行吉他從琴包裏拿出來，低頭試了下弦，問他：“音是不是有點不準？”
畢竟已經學了好一段時間, 準不準, 她大概還是聽得出來。
陸斯宴“嗯”了聲：“二弦現在是升B, 五弦降D。”
紀悄眨眨眼：“那你幫我調下？”
陸斯宴：“還有學生找考官幫忙調音的？”
“那不是因為——”紀悄理直氣壯地說, “這位考官還兼任著學生的男朋友嘛。”
陸斯宴笑了聲，傾身過來幫她把弦調好。
紀悄：“那我彈了啊。”
她調整了下呼吸，低頭開始撥弦。
熟悉的旋律在空教室裏響起。
陸斯宴聽出來是Carpenters的《Close to you》，彭暘很喜歡Carpenters女主唱的音色，時常會放這首。
前奏過去，女孩子清脆的嗓音隨之響起。
“Why do birds suddenly appear，
Every time you are near，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陸斯宴反撐在桌麵的上手一點點收緊。
紀悄真開始彈的時候，反而沒那麽緊張了。
主要是，這歌她到現在總共也還沒練上幾天，她和弦現在倒是很熟悉，就還是搶拍的老毛病很難改，於是一點不敢分神。
給他彈這首歌，是紀悄周一起的念頭。
但她到現在也還不太會扒譜，網上的譜子質量又良莠不齊。
紀悄也沒敢找柏睿他們，怕那幾個人提前偷偷給他透露消息，最後是找的餘冰沁幫忙。
一直彈到最後一小段，紀悄才敢把目光從弦上離開，抬眸看著他唱最後一句——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尾奏彈完，紀悄指尖從琴弦上鬆開，耳朵紅紅，腳尖踢踢麵前的人：“怎麽樣，我沒搶拍吧？”
陸斯宴：“沒聽出來。”
紀悄下巴微揚：“哪種沒聽出來？”
是她彈得太好，一點拍子都沒錯，還是他聽得太專注，沒注意她的拍子？
陸斯宴看她這副得意的小模樣，忍不住笑了下：“兩種都是，行了吧。”
紀悄滿意地笑了，腳尖又踢踢他：“你不問問我為什麽要選這首歌嗎？”
陸斯宴：“為什麽？”
紀悄：“今天再破例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吧。”
“什麽秘密？”
紀悄一邊把吉他塞回琴包，一邊說：“其實陪我舍友去看Live House那天，並不是我第一次‘看’你彈吉他，高一開學典禮那天，也不是我長大後第一次‘見’你。”
高一開學前一天晚上，龐筱在她們小群裏發了個視頻。
紀悄那時正好閑得沒事，就點開看了一眼。
當時她就隱約覺得這張臉有一絲熟悉，像是在哪見過。
視頻播完後，紀悄順便在群裏問了龐筱一句：【你之前是不是也發過他的視頻？】
龐筱：【是啊，發過兩次】
龐筱：【是不是超帥！！】
紀悄：【還行吧】
紀悄眼光高。
“還行吧”在她這裏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
龐筱興奮的語氣隔著屏幕都能溢出來：【不止帥！！！而且他還是一中那邊的學長！！！！！】
龐筱：【不知道開學後我們能不能時常見到他！！！！】
紀悄沒想到開學典禮當天就見到了他。
男生這次穿了身跟她一樣的藍白校服，沒了那一身冷調的黑，好像依舊不影響他那股拽哥氣場，光線充足的緣故，看上去甚至比那晚在酒吧舞台上更為耀眼。
紀悄當時坐在台下心裏就兩個想法。
這個人真的很拽。
但彈吉他也確實挺帥的，有空的話，要不要去問問他有沒有興趣教人學吉他。
後一個念頭隻是一閃而過。
她當時心思基本都在學習上。
開學後，先是摸底考，再是適應高中更為緊湊的學習節奏，紀悄很快忘了這件事。
再想起來，是因為開始頻繁在班上的女生口中聽見他的名字。
聽說他跟高三另一個學長還有一個外校學生一起組了個樂隊。
聽說又有女生過去跟他告白被拒絕。
聽說他時不時逃課成績還能穩定在年級前三。
紀悄那個想找他學吉他的念頭又冒出來，沒等她認真考慮，就意外在體育課間聽到了他那番對話。
“陸斯宴，高一那個巨漂亮的學妹，就是姓紀的那個，他們班體育課也是這節，等下要不要過去看看？”
“沒興趣，愛看你自己去看。”
她當時在心裏輕輕哼了聲。
當她對他多有興趣似的。
那個想法連同聽到的那番對話一起被埋在心底，紀悄沒再對誰提起過，直到今天。
選這首歌是因為，在當初長長的，隻有他記得她的日子裏，她也曾有過短暫的，想靠近他的瞬間。
陸斯宴從不知道她高一就想過要找他教她彈吉他，聽完她的敘述，喉結重重滾了下：“紀悄，你說這些，是想讓我後悔是吧。”
紀悄：“才不是，是想告訴你，你的付出不是無意義的，也是想順便讓陸老師你驕傲一下，然後——”
“然後什麽？”陸斯宴低著聲。
紀悄朝他伸出手：“然後我陪著你，我們一起繼續朝前走吧。”
“好。”陸斯宴握住她的手，稍稍一用力，把人拉進懷裏抱住，“我們一起朝前走。”
紀悄順勢摟住他的腰：“你不是還想知道我紋身上那顆星星是什麽意思嗎？”
陸斯宴：“不說是為了好看？”
“好看隻是一小部分原因啦。”紀悄把臉埋到頸邊，有點不好意思看他，“最重要那個原因我已經早就告訴你了。”
陸斯宴還真想不起來，問她：“什麽時候？”
紀悄：“在我給你的第二顆星星裏麵。”
陸斯宴這次甚至都不用回想。
她給他的第一顆星星，敷衍得要死地寫了句“祝陸老師福如東海”。
第二顆，他當時是在車上拆的，裏麵一筆一劃寫著——
“祝陸老師的樂隊早日成為下一隻披頭士”
紀悄當初第一次在視頻中看到他彈吉他的時候，就覺得他天生就要在舞台上發光發亮。
她貼在他頸邊的臉一點點熱起來，但還是稍稍踮起腳，靠近他耳邊：“因為我男朋友是舞台上最亮的那顆星星啊。”
陸斯宴仍反撐在桌麵的上再次收緊。
這次他沒再忍，稍稍側頭，吻住了她的唇。
在學校的緣故，陸斯宴沒太過分，含著她唇瓣吻了吻，舌尖探去克製地進碰了碰她舌尖，很快就退出來。
紀悄等他親完，才稍稍退開，提醒他：“陸老師，教室有監控啊。”
陸斯宴目光落在她濕潤的唇上：“你沒提前找人關了？”
紀悄：“……”
當然是關了。
短暫地關一下一間空教室的監控，又不影響什麽，她畢竟考了個省狀元，她爸爸又是學校的知名校友，這點麵子還是有的。
“關了是關了。”紀悄指尖戳戳他肩膀，“但這是學校，教書育人的地方，陸老師你要注意影響。”
“行。”陸斯宴重新把她摟進懷裏，“那抱會兒總行了吧。”
紀悄靠他懷裏笑：“行吧。”
她反手又再摟住他的腰，在這間教室裏，還了他一個欠了快四年的擁抱。
剛才還琴聲悠揚的教室安靜了下來。
日光靜靜從窗外照進來，從一張桌子跳躍到下一張，再下一張。
好一會兒，紀悄才小聲問他：“回去嗎？”
“急什麽。”陸斯宴說，“再抱會兒。”
紀悄問他：“你不用早點回去排練嗎？”
“下午去就行。”
“那好吧。”
紀悄反正一整天都是空出來給他的，就靜靜地繼續跟他在教室擁抱。
直到片刻後，教室後門忽然被人敲響。
響聲突兀，紀悄下意識回頭，看清後門口那人的模樣時，不由脫口道：“卓飛揚？你怎麽來了？？”
卓飛揚從後門走進來：“有人又找我幫忙。”
陸斯宴這才鬆開她。
紀悄轉身，看見卓飛揚手上還提了個袋子，不透明，裏麵不知裝了什麽。
卓飛揚走到她課桌邊，打開手提袋，從裏麵拿出一瓶極其眼熟的橘子汽水擺到她當初那張桌子上。
然後又一瓶。
陡然間，紀悄明白了什麽。
她倏地又看向陸斯宴：“你不是說丟了嗎？”
回她的是卓飛揚。
“當初他是讓我丟了，但我這不想著，留著萬一哪天還能當個證據，現在證據當不成，倒是派上了原本的用場。”他說著一一把汽水擺好，然後把空手提袋揉成一團，朝他們擺擺手，“東西我送到了，就不打擾你們了，走了。”
他身影很快消失在後門口。
紀悄喉間發澀，又再看向旁邊男生：“不是說翻篇了嗎，怎麽又拿出來給我看。”
陸斯宴：“不是你想看嗎，是誰那天跟我說的時候，聲音聽上去都快要哭了。”
紀悄：“……”
“哪有。”
她現在快要哭了倒是真的。
紀悄從小要強，長大後就幾乎很少哭了，偏偏這個人有本事一再把她弄哭。
“沒有就沒有吧。”陸斯宴朝那張課桌抬抬下巴，“反正都拿了，就順便看看。”
紀悄視線轉向課桌。
一排六瓶汽水，擺放整齊。
其實第一瓶包裝明顯和其他幾瓶不太一樣。
紀悄呼吸微滯，輕著聲問他：“第一瓶是新的？”
陸斯宴“嗯”了聲：“之前那瓶我就不問你留沒留著了，沒留著最好，留著也最好回去就給我扔了，別讓我看見。”
他語氣霸道至極，紀悄卻難得生不出一點跟他較勁的心思，乖乖“嗯”了聲。
“那快看吧。”
紀悄拿起左邊那瓶新的汽水。
這次她沒隨便就拆開喝掉，換著角度傾斜數次，終於在環形標簽內側看到了那熟悉的字。
更鋒利舒展的，是屬於陸斯宴的。
“陸”字。
紀悄放下第一瓶，又拿起第二瓶，之後是第三瓶。
每一瓶的環形標簽裏都寫了一個字，一共六瓶，湊成一句最簡單也最動聽的話——
“陸”
“斯”
“宴”
“喜”
“歡”
“你”
紀悄此前一直覺得太陽雨是一種很離譜的天氣，讓人打傘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現在她心情就類似太陽雨，想哭又想笑。
紀悄看向站在課桌邊的男生，聲音裏溢出點哭腔，眼中又滿是晴朗笑意：“陸老師，你高中跟人表白這麽拽的嗎？”
哪有人表白直接把自己名字寫在最前麵的呀。
陸斯宴耳朵微紅，大概是高中“黑曆史”被翻出來攤開在她麵前，他明顯有點不自在，語氣倒是和那句告白的話如出一轍的拽。
“不行嗎？”
“行。”紀悄重新朝他伸出手，一字一頓跟他說，“紀、悄、也、喜、歡、你。”
陸斯宴握住了她的手。
從窗外照進來的太陽剛好停在紀悄當初那張課桌的位置。
桌上六瓶橘子汽水在日光照射下，耀出一點絢爛的橙色光澤。
那年秋天。
也是這樣一個萬裏無雲的晴朗好天氣，豔陽高照，秋風送爽。
濃密的桂花樹被風吹了一地搖晃的樹影。
高瘦的少年身穿學校的黑白校服，秋季校服外套鬆鬆敞著，衣袖半擼，露出一段冷白幹淨的，還沒有紋身的手腕。
他抬腳走進學校超市大門。
“老板，給我拿六瓶橘子汽水。”
作者有話說：
正文到這裏就完結啦！
這本就是嚐試寫點新人設（自戀鬼和大傲嬌），也嚐試寫點兄弟倆都喜歡女主且不把女主當物品搶來搶去的瑪麗蘇修羅場，寫的過程還是挺開心的，希望大家看得也開心~
番外會先更陸老師視角，上本是先苦後甜滴話，這本就是先甜後“苦”啦。
今天更了三章，番外就周日再開始更吧，歡迎大家到時來收看《傲嬌拽王嘴硬暗戀史》《天塌下來有陸斯宴的嘴頂著》《算了我們陸老師其實也有點苦》
下本寫《玉蝴蝶》或《夏日長》，有興趣可以先點個收藏，順便再求個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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