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悄悄
(你真交女朋友了?)
穿著身黑色職業套裝的女人往前走了幾步, 高跟鞋力度控製得非常好,沒發出太明顯的擾人聲響。
“斯宴。”
陸斯宴腳步停下,順手鎖了屏幕, 將手機塞進褲袋,轉身看向他這位看不太出年紀的後媽榮湘:“您有事?”
“也沒什麽重要的事。”榮湘笑著說,“就是過來這兩天一直在忙工作的事,老爺子今天又差點出事,也沒空問問你最近怎麽樣, 學習忙不忙?”
陸斯宴還沒開口, 一旁早也跟著轉過身的宋楊青先插話:“阿姨您是不是想問我哥最近在忙什麽學什麽啊,那問我啊,他最近不上課就都在訓練室練團,前段時間他們樂隊還開了個Live House專場,阿姨您要是對Live House有興趣,我可以幫忙, 北城所有Live House聯係方式我都知道,還有南城——”
陸斯宴拍了拍宋楊青腦袋,示意他閉嘴, 然後淡聲朝榮湘回道:“都還好。”
宋楊青躲開他的手,不滿道:“哥你別摸我的頭。”
榮湘笑著掃了眼宋楊青, 又繼續看向陸斯宴:“都好就好。老爺子既然沒事了, 我就還是按原計劃趕今晚的飛機回去,公司那邊還有事,你爸那邊也擔心, 我得回去和他說說老爺子的情況, 就沒空帶你們吃飯了, 你要是回學校的話, 順便搭斯宇一起回去?”
陸斯宴目光落向她身後的陸斯宇。
兄弟兩人視線在半空撞了一下。
一個看似溫和。
一個情緒冷淡。
陸斯宴點了點頭:“行。”
宋楊青看看榮湘,又瞧了眼陸斯宇,像是想起什麽似的開口道:“哥你也搭我回去吧,我好像落東西在家了。”
陸斯宴看他一眼:“晚飯送完了?”
“嗯嗯。”宋楊青點頭,“送完才過來找你的。”
陸斯宴:“那走吧。”
陸斯宴今天開過來的還是那輛庫裏南。
到了停車場後,宋楊青先一步拉開了副駕的位置。
陸斯宇看見了也沒說什麽,徑直拉開了後座。
天還沒全黑。
庫裏南駛出停車場後,宋楊青覺得有點安靜,正猶豫是找點話題聊聊,還是放點音樂聽聽,目光不意間滑過座位左側時,瞬間頓住。
宋楊青不愛學習,兩隻眼睛視力都還是標準的2.0。
因而他清楚地看見座位左側有一根又細又長的頭發。
宋楊青拈起那根細細的長發,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語氣興奮至極:“哥,你車上怎麽會有這個,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誰啊?”
後座的陸斯宇像是被他的話吸引,抬眸朝前麵看過來。
陸斯宴目光跟他的視線在後視鏡裏對上一秒,隨即他轉過頭,看向那根被宋楊青拈在手裏的東西。
是一根栗色的長發。
因為完全沒重量,明明沒風,好像也在輕輕在搖晃。
“沒誰。”陸斯宴空出一隻手在宋楊青手上拍了下。
宋楊青吃痛,那根栗色長發從他手中掉下,落到了光線黯淡的地毯上消失不見。
“沒誰那這頭發哪來的啊。”宋楊青不信,捂著被拍疼的手背又左左右右地仔細在副駕上瞧了瞧。
還真讓他又找出樣東西。
一根黑色的小管,卡在副駕邊緣。
宋楊青摸出來,拿著往陸斯宴麵前晃了晃,吃到驚天大瓜的八卦模樣:“那這又是什麽?”
後座的陸斯宇略略抬眸,目光停在宋楊青手上:“是口紅吧。”
“哥。”他視線偏了偏,像是也好奇,“你真交女朋友了?”
陸斯宴目光在後視鏡再次同他視線撞上。
“交了會告訴你。”他語氣毫無波瀾,視線挪到宋楊青手上,再次空出右手,“給我。”
後兩個字他同樣說得也沒什麽語氣。
但宋楊青這幾個月已經摸清了他什麽時候能惹,什麽時候不能,一句話沒多說,乖乖把口紅遞了過去。
遞完後他仔細琢磨了下剛才這兩人的對話。
沒琢磨出他哥這到底是交了女朋友還是沒交。
宋楊青抓心撓肝,沒忍住把手機拿出來,打開微信找到柏睿對話框。
宋楊青:【柏睿哥!】
宋楊青:【你猜我剛才在我哥車上發現什麽了!】
宋楊青:【一根女生的頭發!和一隻口紅!!!】
宋楊青:【我哥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啊,還是在追哪個女生啊】
柏睿回得挺快。
柏睿:【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宋楊青:【我馬上就成年了!!】
柏睿:【還差一年多】
柏睿:【你管這叫馬上?】
柏睿:【那你這語文確實還得再認真學學】
宋楊青:“……”
庫裏南已經駛進學校大門。
陸斯宴手打著方向盤,問了句:“在哪下?”
宋楊青還以為在問他,陸斯宇的聲音先一步響起:“我在新傳教學樓下。”
“新傳教學樓?”宋楊青疑惑地轉過頭,“你不是學我哥學的金融嗎,怎麽在那邊下?”
“要去陪人上課。”陸斯宇抬頭,目光看向前方,“麻煩哥哥了。”
*
下車後,陸斯宇進了教學樓,一路走到想找的教室。
一進門,他就看見紀悄坐在倒數第二排,一頭栗色的長卷發蓬鬆又柔軟地鋪散在背後。
她坐在左二的位置,旁邊難得有個空位。
陸斯宇走過去,在那個位置上坐下。
紀悄聽見動靜,側頭瞧了眼,肩膀立即塌下來:“怎麽是你,你過來做什麽?”
陸斯宇:“來陪你上課。”
紀悄提醒他:“我們現在什麽關係都不是,你來陪我上什麽課。”
“那你就當我是來蹭課的。”陸斯宇好脾氣地換了說法。
紀悄看見他還是有點煩:“那你換個位置,不要坐我旁邊。”
“不是說我現在什麽都不是嗎。”陸斯宇偏頭看著她,“換了其他不相幹的人坐這個位置你也會介意?”
紀悄:“……”
說得好像她不讓他坐,就是多介意他似的。
剛好鈴聲響起,紀悄就懶得再理他:“你愛坐哪坐哪,別吵到我就行。”
陸斯宇還真沒吵她。
紀悄認認真真聽完一節課,等下課鈴聲響起,旁邊才有隻手機遞了過來。
陸斯宇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是我那個相親對象的微博小號,我求她幫忙公開了幾條,你看看嗎?”
紀悄想說“有什麽好看的”。
但她還真有點好奇。
手機屏幕已經被體貼地遞到她麵前,紀悄就勉強低頭看了眼。
裏麵幾條微博內容都是四年前所發。
第一條是一張自拍,照片中的女生五官還略顯稚嫩,但能看出來和昨晚的漂亮女生是同一個。
後麵三條都是文字內容:
【爸媽不在家,鄔然做飯難吃死了,但他睡著的時候真好看】
【痛經,鄔然從一樓給我送了紅糖水上來,他居然記得】
【不想和他當兄妹了,我們本來也沒有血緣關係】
“我沒騙你吧,這幾條內容都是四年前的發的。”陸斯宇說,“她真的有喜歡的人。”
紀悄哼了聲:“這最多隻能證明她四年前有喜歡的人。”
“也是。”陸斯宇順著讚同她的說法,“那前天晚上我說的其他話你等我一一給你證明?”
紀悄把手機給他丟回去:“誰要等你。”
“悄悄。”陸斯宇又叫了她一聲。
紀悄有點不耐煩地轉過頭,卻看見上課前還好好的人這會兒麵色明顯蒼白了不少,額前有點細汗。
“你怎麽了?”
“沒事。”陸斯宇說,“就是有點胃痛。”
紀悄:“你沒吃晚餐?”
陸斯宇搖搖頭:“一天都沒怎麽吃,我太爺爺早上急救送醫院了,在醫院待了快一天。”
紀悄愣了下,忙問道:“你太爺爺沒事吧?”
陸斯宇看著她笑起來,眼裏有亮閃閃的光,像是被主人冷待後又重新得到獎賞的狗勾:“沒事,已經轉危為安了。”
紀悄被他這目光看得不太自在,解釋道:“我不是關心你,碰上這種情況都會問一句的。”
陸斯宇“嗯”了聲:“我知道,你帶吃的了嗎?”
紀悄現在隻是不想再要他當她男朋友了。
但也不至於看著他胃疼完全不管。
她打開包包,把裏麵裝著的三明治丟過去給他:“喏。”
班上剛好有個不太熟的女生上完衛生間從後門進來,看見這一幕好奇問了句:“紀悄,這你男朋友啊?”
紀悄現在既然不打算再要他當男朋友,那就自然不再像以前一樣由著別人誤會。
“不是。”
陸斯宇在她旁邊點點頭:“隻是追求者。”
紀悄:“……”
他早做什麽去了。
看著女生一臉吃瓜的表情,她又補充解釋道:“沒什麽希望的那種。”
女生“噢”了聲,很有分寸地沒再多問,走回前麵自己位置。
等她走後,紀悄聽見旁邊的男生又再開口,聲音像是帶著點笑意:“沒什麽希望就是還有點希望對嗎?”
紀悄瞪他:“你不要曲解我的話。”
陸斯宇張嘴還想說什麽。
紀悄打斷他:“也不要再跟我說話了,吃飯三明治就自己回去,去醫務室也好,去宿舍休息也行,總之別在這兒待著了,不然疼死我可不負責。”
陸斯宇很乖地點了點頭:“好,都聽你的。”
紀悄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
姓陸的這兩兄弟都好煩啊。
不過,陸斯宇的太爺爺應該也就是陸斯宴的太爺爺。
所以某人一天沒回她消息,是不是也是因為今天在醫院守了一天呢。
陸斯宇吃完三明治真的乖乖走了。
但直到第二小節課下課,紀悄也沒收到另一位姓陸的人的回複。
到臨睡前也沒有。
第二天早上還是沒有。
紀悄一早醒來,檢查完微信新消息後,甚至都沒像平時一樣再賴床。
——被氣清醒了。
她那點逆反心和勝負欲也被激發得更厲害。
她就不信!
她搞定不了陸斯宴這個混蛋!
但周二早上八點第一節 有課,紀悄也沒空多磨蹭。
洗漱完,吃好早餐,趕到教室後,她才咬牙切齒地在卡在鈴聲響起前又發了條消息過去:【陸老師早上好】
五天的上課時間一晃而過。
紀悄所有發過去的消息都石沉大海。
對麵安靜得宛如一個僵屍號。
要不是紀悄那天已經給他打過電話,她還真要懷疑陸斯宴是不是給了她一個假號碼。
周五下午,紀悄隻有一節課,結束後才三點多。
回到宿舍後,紀悄坐在自己位置上,捧著臉長長歎了口氣。
楚柯瑜的床桌和她相鄰,聽見她歎氣,把自己椅子挪到她旁邊:“怎麽啦,我們悄悄歎什麽氣?”
紀悄蔫巴巴趴到桌上:“我那個攻略對象不回我消息。”
楚柯瑜也學她一樣趴在桌上:“你今天給他發消息了,他沒回你?”
“不是。”紀悄搖頭,“我給他發了一周消息了。”
“你給他發了一周消息,他都沒回你。”楚柯瑜一下從椅子上坐起來,義憤填膺道,“這也太過分了吧。”
紀悄深有同感:“是吧。”
陸斯宴那個混蛋就是很過分。
楚柯瑜:“那不然換一個吧,你想學的東西不可能就隻有他一個人會吧?”
紀悄:“……”
那倒不是。
但他是她目前見過的人中最厲害的。
而且——
“不換。”紀悄才不肯輕易認輸,“我還就非要他教我不可了。”
楚柯瑜又重新趴回去:“那怎麽辦,用不用我幫你參考一下,你都給他發什麽消息了?”
紀悄眨眨眼,暫時把某人的姓省略掉:“老師早上好。”
楚柯瑜:“?”
“還有呢?”
紀悄:“老師中午好,老師下午好。”
楚柯瑜:“……”
她無語了一秒:“你給他發這些消息,你覺得他要怎麽回你?”
紀悄:“……?”
她還真沒想過。
楚柯瑜:“你不是說他很難搞嗎,那應該是酷哥類型的吧,他不回你才正常吧,總不至於回你紀悄同學早上好中午好下午好?”
紀悄:“……”
就算是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世界末日!
陸斯宴也不可能給她發這種消息!
紀悄這下也氣不起來了:“那我不給他發了?”
楚柯瑜看著她搖搖頭:“看出來你是真沒哄過男生了。”
紀悄是沒哄過。
陸斯宇脾氣好,又是他追她,根本用不著哄。
“那我不是沒想好怎麽辦,就先跟他刷點存在感嘛。”
“那不然你給他送點吃的試試?”楚柯瑜提議。
紀悄:“有用嗎?”
“試試嘛。”楚柯瑜說,“反正絕大部分人都拒絕不了美食,萬一不成,再想下一招嘛。”
紀悄點點腦袋:“行,那先試試。”
傍晚,紀悄在食堂請了楚柯瑜喝汽水以表感謝,回到宿舍之後,她又開始犯愁。
她不知道陸斯宴喜歡吃什麽。
上次在賽車場,燒烤他完全沒碰,就靠在她旁邊沙發喝完了那罐可樂。
她總不至於給他送可樂吧。
那比給他發“早上好中午好下午好”好像也沒好到哪去。
顧忌麵子問題,沒成功之前,紀悄也不好去問楚柯瑜。
思過片刻,她決定去網上搜一搜。
陸斯宴他們團還沒正式出道,應該也不是特別愛營業的性格。
紀悄連個微博都沒搜到,更別說團員私下的喜好。
不過楚柯瑜說的那個不插電的live視頻,紀悄倒是找到了。
是明顯不那麽噪的一道歌。
除了鼓手仍在後麵之外,其他三人排成一排坐在前麵,有點像94版《加州旅館》的排位。
陸斯宴坐在視頻左側,手上抱著個原木色的木吉他,棒球帽帽簷依舊壓得格外低,頭也半低,隻露出一截鋒利的下頜。
燈光剛好打在他左手上,襯得那隻在指板上靈活變換的手越顯冷白。
視頻播放量不少。
彈幕不少人在提他。
【吉他手好帥啊啊啊啊】
【這個吉他手有點東西啊】
中間有一小段,他手指從低把位滑到高把位的時候,紀悄甚至看到彈幕飄過一條——
【嗚嗚嗚哥哥別玩吉他了玩我吧】
紀悄:“??”
可能是旋律編配得確實好聽,紀悄居然耐心地把整個首歌都聽完了。
沒搜到有用信息,晚上躺平到**後,紀悄又歎了口氣。
要不然幹脆問他本人好了。
紀悄打開微信。
給他發的消息還停留在今天中午那條刷存在感的問好上。
可能是這幾天一天三條都發習慣了,今天少給他發了一條,紀悄這麽乍一看過去,還有點不習慣。
她指尖下滑,正想問問他對食物有沒有什麽喜好。
就在此刻,對話框的上方忽然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
誒誒?
僵屍號要詐屍了??
作者有話說:
有紅包掉落~
明早可能會修一修前幾章的錯字,看到提醒不用管,下一章還是在明晚0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