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豆芽
聽到熟悉的聲音，蕭央意麵色不變，慢悠悠地從鍋裏夾起一塊晃悠悠，燉的軟爛的五花肉放進碗裏。筷子一鬆開，肥的部分就散落開來，棕紅油亮，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黑蛇尾巴尖晃動，狀似不經意地伸直了身體，靠近那塊五花肉。
蕭央意把碟子扣在碗上，“太燙，開門回來就能吃了。”
這北屋的溫度比南屋低，零下三四度左右，再燙的肉也用不了多久就能涼下來。
黑蛇沒吭聲，假裝自己從沒打那塊肉的主意。
本座可不是嘴饞的蛇。
門一打開，就衝進來一頭哈士奇，啊，不，一頭發灰白的少年。
目標明確，動作迅速，直奔北屋。
蕭央意搓搓手，慢吞吞提醒道，“那塊是給黑蛇的。”
白發少年衝進北屋的腳步猛地一頓，啪嗒一聲，跪倒在地。
蕭央意嫌棄地轉頭，看向門外的兩個人。
討好笑著的李安年，還有一個老熟人，羅溪。
羅溪帶著皮耳套，頭發紮成馬尾辮，圍著白色毛皮圍脖，身上穿著灰色狼皮襖，腳上踩著黑色狼皮靴，背著一把長槍，英姿颯爽。
她眉毛濃重，一雙鳳眼上挑，高鼻梁薄嘴唇，高挑的身材肌肉線條流暢。她住在A區，六七年前跟蕭央意熟的很。
“怎麽這次來的這麽早？”蕭央意脫掉手套，將手塞進羅溪的手套，滿意地舒展開眉眼，暖和。
羅溪是柳仙信徒，身體強悍火力壯，大寒天手都是熱乎的，極適合暖手用。
羅溪無奈地感受著手背冰涼觸感，反手握住，“怎麽這麽多年還是體虛。”
蕭姨當年撿回蕭央意後，沒少給她食補，甚至還請白仙信徒來看過，結果吃的肉蛋藥材不少，啥用也沒起。
黑蛇原本眼神犀利地盯著兩人的手，聽到這話神色有些僵硬。
蕭央意滿不在乎，指揮著李安年關上門，拽著羅溪往屋裏走，“沒你說的那麽差，這大寒天的，像你這樣手腳暖和跟火爐似的才少見。”
這也不是假話，現在這世道，每年凍死餓死的人很多，吃飽穿暖身體強壯的才是少數。
白發少年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了，正眼饞的盯著鍋裏的肉，蠢蠢欲動卻識時務。他可不敢動黑蛇的肉。
羅溪嫌棄地踹了他一腳，“出息！”
“羅溪，你又踹我！”白發少年徐州捂著屁股一跳，委屈吧啦，“你跟著商隊當然不饞肉，我一個窮苦醫生能跟你比麽！”
他是白仙信徒，但能力一般，跌打摔傷還行，但凡嚴重一點的病就無能為力，所以常年生活在貧困線以下。別說吃肉，每天能吃飽都是靠著蕭央意救濟。
黑蛇哼了一聲，伸出頭當著徐州的麵頂開蓋著的碟子，一口將溫熱的五花肉吞下。
唔……味道湊活。
肥瘦相間的五花肉一抿即爛，肥而不膩，醬油香料的味道完美的融進肉裏，鹹香微甜，感覺能拌著吃下三碗米飯。
徐州眼淚都快從嘴角流下來了。
李安年也有點嘴饞，但好在李家人多，灰仙信徒也多，每年收益總還是能買點肉的。
蕭央意把手抽出來，大方地給每人盛了三塊肉，剩下的倒進大盤子裏，都是黑蛇的午飯。然後她從旁邊架子上取了四張烙好的餅，搭個架子用鐵鍋加熱。
羅溪他們沒客氣，拿著筷子夾住五花肉往嘴裏送。
“好吃，好吃，這才叫活著啊！”徐州吃的熱淚盈眶。
這次極寒天足足持續了一個月，他每天掰著手指精打細算才沒斷糧，至於肉什麽的，隻能在夢裏相見。
羅溪吃的也很快，倒不是她嘴饞，而是習慣如此。她自從成為柳仙信徒後，就跟著商隊遊走在各域之間，待遇好，但風險高，幾乎沒有多少時間安心吃飯，隻能快速把食物咽下去。
她是第一個吃完的，接過蕭央意遞來的大餅，沾著肉湯吃，“對了，這次你發了多少豆芽？”
蕭央意吃的慢，餅熱好後還能撕開往裏放肉，聞言想了想，“大概能有個六七百斤？”
這次極寒天長，她也沒種別的，就發豆芽來著。
天冷了，就不想動彈。
“羅勇怎麽沒來？”蕭央意納悶問道。
羅勇才是真正的收貨商，胡仙信徒，跟羅溪是表兄妹，平常都是他來收購。
羅溪幾口就吃完了半張餅，“他去B區了，王家這次種了三畝的青菜，稀罕貨，招了不少收貨商。”
李安年一愣，眉頭微皺。
徐州沒顧及，直接抬頭詫異道，“王家瘋了，極寒天在農場種青菜，收的回本錢麽？！”
農場有大棚區，但是燒的煤炭都需要自己出錢。極寒天維持三畝地的煤炭起碼三十噸煤，一噸煤六千積分，也就說一畝地燒煤就得六萬積分。
而每畝地青菜大多在一千五百斤上下，這還得壓低變異率，不然連一千五百斤都到不了。當然，極寒後的這段時間，青菜價格最高，一斤能賣四十積分。
也就是說，青菜的價格跟煤炭錢將將抵消。
羅溪嗤笑一聲，“王家怎麽可能做虧本生意，他們這次從農院三所弄來了新種子，據說產量可以接近天災前，就是變異率不穩定。”
“這次每畝地大概有個兩千斤出頭。”
李安年算了一下，眉頭沒有鬆開，“那也不對，大棚租用，人力成本之類的也得一萬五左右，辛苦一個月，隻賺五千，怎麽看都不是王家的風格。”
羅溪咽下最後一口餅，垂下眼眸，聲音略有低沉，“榮半仙極寒天氣前跟各大域透露了消息，一個月後很有可能迎來四周以上的磁場混亂期。王家不知道走了哪路關係，提前知道了這個消息”
“臥槽！”徐州一個激動，差點噎著，奮力咳嗽半天才緩過來，“半年前不是剛有三周的磁場混亂期麽？！”
磁場混亂期意味著藍星磁場產生巨大變動，一切電子產品都無法使用。同jsg時，變異動植物逐漸狂暴，各域之間的商路直接被切斷。
各域在磁場混亂期都會成為孤島，還有可能受到變異動植物的攻擊。灰域還好，主抓農業，但其他幾域都需要在磁場混亂期前儲備夠足夠的糧食。
“誰知道，”羅溪一攤手，“反正榮半仙說了，你敢不信麽？”
榮半仙是五域內最有名的黃仙信徒，他身邊養著一隻體型巨大的黃鼠狼。他放出來的預言，從來沒有誤差。
蕭央意若有所思，“那這次豆芽價格應該漲不少吧？”
估計各大收貨商都要跑到灰域來了。
羅溪佩服的看了她一眼，“對，之前幾次豆芽價格是十五積分一斤，這次羅勇跟我說，可以按二十積分一斤來收。”
蕭央意算了算，覺得這個價格還是可以的，“挺好，能多賺一筆。”
她買的黃豆都是質量比較差的，所以價格低，一斤五積分。但她種出來的黃豆發芽率高，一斤能收貨六斤左右的豆芽，算下來，這次能賺個一萬多積分。
徐州羨慕又有點焦慮，他這次也跟著發了點豆芽，但他不是灰仙信徒，一斤黃豆也就發了一斤多的豆芽，買的種子還是品質中上的，算下來可能也就賺個六七百積分。
可是磁場混亂期消息一放出，物價肯定會上漲，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買到足夠的生活物資。
李安年也愁，他們家比徐州要強，這次也能賺個兩萬多積分，但相比徐州孤家寡人一個，他家總共有十二個人。
羅溪站起身來，“吃完了就開始搬豆芽吧，後麵還有好幾家等著我去收呢。”
黑蛇早早就把一盤子肉吞了下去，正縮在蕭央意口袋裏消食。
李安年三人幫著蕭央意把豆芽搬出來，放到貨車。蕭央意本來也想跟著搬，但看著她瘦弱的身體，其他三人直接讓她歇一邊去了。
羅溪掐了一根豆芽放嘴裏，清脆帶著點甜味，不由伸手揉了一把蕭央意的頭發，“你這手藝真不錯，羅勇在A區收的豆芽都沒這品質。”
蕭央意坦然地收下誇讚，然後試圖提價，“那這價格是不是還能再高點？”
羅溪一樂，手指撓撓下巴，“也行，羅勇說了，你這的菜都可以多給個一兩積分，那幹脆二十二積分一斤吧。”
蕭央意眼睛一亮，也不怕冷了，高興地揮著手目送羅溪離開，“下次再來啊！”
羅溪一走，李安年和徐州也打算各回各家了。
蕭央意叫住徐州，“我看他今天吃的有點多，你給他揉一遍再走吧。”
說著，她把黑蛇從口袋裏拎出來。
黑蛇睜開眼睛，不滿的地嘶嘶幾聲。
放肆，竟敢拎著本座！
蕭央意嗬了一聲，使勁捏了捏黑蛇，“不撐得慌？”
黑蛇本來就在消食，這次吃的又的確有點多，被蕭央意這麽一捏，險些吐出來。氣急敗壞這下，他一口咬在蕭央意手上。
以下犯上！孽徒！
徐州倒吸一口冷氣，他可是見過黑蛇一口送走一個人的。
蕭央意沒什麽意外，一腦崩彈到黑蛇腦袋上，“趕緊給我鬆開，你吃完飯都沒漱口。”
黑蛇氣的腦袋發暈，鬆口癱倒在蕭央意手上。
欺人太甚！等我恢複了……
蕭央意麵色如常地捧著黑蛇往屋裏走，順便叮囑徐州，“你這次多給他按會兒。”
上次就撐得一宿沒睡著。
徐州咳嗽一聲，“行，我按摩你就放心吧。”
他看蕭央意捧著黑蛇的背影，心裏還有點羨慕。畢竟他請回去的白仙，除非大事，都懶得顯靈，根本不可能這樣相伴左右。
不過他也隱約聽說過，蕭央意被撿回來的時候，胸口就躺著這條黑蛇，這可能就是緣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