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木偶人27
汜河街是這一片有名的小吃街,開在弄堂裏,整條巷子都是各式各樣的小吃。人聲嘈雜,滿巷子的煙火氣,這個點正是夜市的高峰期,下班後的年輕人多數會來這裏逛一逛,人群一陣壓著一陣。
傅晉寒在前麵帶路,他人高腿長走得快,薑安跟不上,好一會兒他才注意到身後的小姑娘已經和他隔了好幾撥人了。
小姑娘戴著黑色的鴨舌帽,帽簷壓的很低看不清臉,隻有脖子上掛著的那個兔耳朵保溫杯很顯眼。傅晉寒站在原地瞧著她被人擠來擠去,無奈地歎了聲氣,越過人群三兩步走過去將人拉了過來。
薑安身體驟然失衡往前傾,胳膊被人及時拉住,有人伸手扶住她幫她穩定了身體。她抬眸,看到傅晉寒低著頭正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
“小朋友,跟緊點。”
他嗓音低沉暗啞,聽起來很好聽。
薑安卻皺著眉認真糾正:“我不是小朋友。”
傅晉寒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末了又問:“不喜歡這個稱呼?”
薑安唇線壓了壓,倒也不是不喜歡,就是感覺她一個成年人被叫小朋友有點奇怪。她雙手插在兜裏,小聲腹誹:“我叫你老男人你能喜歡嘛。”
傅晉寒雙眸眯了眯,低醇的聲線夾雜著一絲危險:“你說什麽?”
薑安立馬說道:“我說有家燒烤很好吃,等會我們就去吃那個吧。”
傅晉寒看著她,哼笑一聲:“那還不走?”
薑安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感覺自己的後衣領被人拽起來了,她整個人被一股大力拖著往前走,不知道這人用了什麽巧勁,拎著她的時候,薑安一點都不覺得勒。
燒烤攤在街尾,薑安找了個空桌拿紙巾擦幹淨凳子和桌子,她擦的很細致,動作小心又仔細。傅晉寒一邊點菜一邊看她,覺得這姑娘就差沒給這餐桌消個毒了。
“你吃什麽。”傅晉寒問。
薑安好不容易擦幹淨桌子,坐下來長呼一口氣,又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額頭的細汗,聞言回道:“我不挑食。”
傅晉寒比了個了解的手勢,又點了幾樣,合上菜單遞給老板娘。走過來長腿一跨,大喇喇的坐在凳子上,他倒是沒薑安那麽講究,但耐不住薑安勤快,擦的時候順道把他那份也給擦幹淨了。
老板娘端過來一盆花生:“燒烤還要等會,先吃點花生,不夠再要。”
傅晉寒:“成,謝謝嬸。”
老板娘笑著離開。
薑安探著腦袋:“你們認識啊?”
傅晉寒眼梢一吊:“你又知道了?”
薑安努了努嘴:“你拿菜單的動作很嫻熟,一看就是常客,而且……喏,她給你的這盤花生明顯比別桌的多,總不能是因為你長得帥吧。”
傅晉寒有點繃不住想笑,他彎腰湊近,嗓音低沉:“我長得帥?”
傅晉寒長得帥這點是客觀事實,薑安並不否認,老實巴交的說:“挺帥的。”
“嘖。”傅晉寒輕哂了聲,身體坐直後修長的手指點了個方向:“看到前麵的路口了嗎。”
薑安順著他那雙筋骨分明的手看過去:“汜河路口,齊昌義就是在那裏和代駕換人的。”
“嗯,路口的斜對麵就是便利店。”傅晉寒說:“齊昌義那麽謹慎的人,既然和代駕溝通好換人說明他是信任這個代駕的,但是我們查了代駕的背景,他和齊昌義是在半個月前才開始聯係的,也就是李湛死亡的前一周。”
傅晉寒點了根煙送進嘴裏:“張開那輛壞了車裏正好有工廠的防護服,修理廠老板事發後第三天才發現車輛丟失,代駕在做完虧心事後本應該避開有監控的地方低調離開,但他卻選擇明目張膽的進入便利店買煙,這起案子的巧合的確太多了。”
薑安沉默片刻:“你說漏了一點。”
“嗯?”傅晉寒吐出一口煙,徐徐上升的青霧盤旋在他那張硬朗分明的下頜周圍,顯得他整個人有點不真切的感覺。
薑安目光被那張過分帥氣的臉吸引過去,頭一回看楞了幾秒。
半天沒等到她說話,傅晉寒似有察覺,見小姑娘兩顆黝黑的眼珠子直直的盯著自己,那目光多少有點過分炙熱。他輕皺起眉頭,伸手敲了敲桌子:“回神。”
薑安眼裏閃過一絲光,格外專注的說:“你知道嗎,我以前寫過一本小說,裏麵的男主就是高顏值高智商犯罪者,我覺得你長得和我寫的那個殺人犯男主很像哎!”
傅晉寒:……
小姑娘眼裏洋溢著細碎的光,傅晉寒看出來那是激動和興奮。
統稱獵奇心理。
他皮笑肉不笑的說:“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覺得我像個殺人犯。”
薑安連忙擺手:“那倒不用。”
傅晉寒扯了扯唇,頗為無語。
薑安大概也覺得這不是一個能讓人開心的誇讚,她清了清嗓子繼續剛才的話題:“你不覺得每次媒體好像都能恰到好處的趕到現場嗎,這次要不是大眾輿論,上麵那個調查組不一定會過來南城,那陳斯禮的案子就沒那麽好查。”
傅晉寒撚了撚煙蒂:“你是說有人在背後操縱。”
薑安聳聳肩:“起碼目前看起來確實是這樣,我比較好奇的一點是,張開、修理廠老板、代駕,這群毫不相幹的人怎麽會這麽湊巧的為齊昌義提供作案條件。如果背後有人操控,那這些人又會和那個幕後的人究竟是什麽關係。”
這個問題暫時沒有解釋,薑安始終想不通這些人彼此之間的關聯。
老板娘端著一碟燒烤放在桌子上,笑著說:“要啤酒嗎?”
傅晉寒說:“今晚不喝酒。”
老板娘看了一眼他對麵坐著的女孩,大眼睛,翹鼻,五官精致的像個瓷娃娃,和傅大隊長怪配的,她眼底笑容更甚,“這還是他第一次帶女孩兒來吃飯呢。”
“啊?”薑安看起來呆呆的。
傅晉寒撣了撣煙灰,眼尾上勾著笑,“嬸,那邊有人叫你。”
老板娘一回頭,果然有人叫,她著急忙慌的哎了一聲,招呼起另外一桌了。
薑安看著老板年走遠,回過頭問:“你沒有交過女朋友嗎。”
傅晉寒揚起眉梢,嚴重懷疑這姑娘是真呆還是假呆,模樣看著呆萌,怎麽說話做事這麽直白。
他拿起一串烤翅遞給她:“陳斯禮在審訊室跟你說了什麽。”
薑安眼睛一下子黯淡下來,伸手接過烤翅:“他跟我說了一個人。”
傅晉寒隱隱感覺到一絲不同尋常,像是知道答案一樣,嘴角輕勾:“王中天嗎。”
薑安詫異抬眸:“你怎麽知道?”
王中天就是市局的老油條,傅晉寒這兩年跟他打過不少交道,暗自也跟過一陣想要找到王中天違紀的證據,隻可惜南城這條關係網織的太密,他一個外來人很難找到這網的漏洞。
傅晉寒勾唇冷笑:“王中天以為自己在南城能一手遮天,這幾年去哪兒派頭大得很,他會和荊西別墅園聚眾賣**案有關一點都不奇怪。錢權勾結在哪兒都不新鮮,陳家能明目張膽的做這些事還有恃無恐,隻能說明他們背後有人,南城就這麽點大,這個人是誰太容易猜了。”
薑安咬了口雞翅,外焦裏嫩,烤的很香。她隻來這裏吃過一次覺得味道不錯就帶著傅晉寒來了,沒想到他是這裏的常客。
等嘴裏的肉嚼完,薑安才說話:“陳斯禮和齊昌義把罪責都攬下了,口徑統一,就連應朝也是,幾個人顯然都不想把這件事牽扯到背後的家族上,這案子呀,還有得查。”
傅晉寒眼角揚起一抹輕蔑的笑:“那就要看陳富舍不舍得真讓他這個寶貝兒子蹲監獄了。”
薑安回想起陳富在記者招待會上痛哭自己不配當父親的一幕覺得有點滑稽,忍不住笑出聲:“表麵戲做的越足,背後的動作就越大,提防著點唄。”
傅晉寒倒了杯飲料,喉結滑動,跟喝酒似的一口悶完:“關了錄像的四十分鍾,你對陳斯禮做了什麽。”
薑安拿烤蘑菇的動作一頓,心裏咯噔了下,“沒……沒什麽啊,也就給他催個眠而已……”
她說話聲音越來越小,但傅晉寒天生耳力驚人,薑安的話一字不漏的傳到他耳朵裏。
他往後一靠眯起雙眼,明明還是之前那副漫不經心的姿態,但周身氣勢卻截然不同,壓迫感十足:“在審訊室催眠,你知道這是違反規定的嗎。”
薑安莫名的心虛,她沒打算告訴傅晉寒這事,前提是他不問。問了她隻能說實話,因為她不擅長說謊。
她眼神躲避,轉過頭去,“我不是警察,不用遵守那些死規矩。”
傅晉寒目光沉冽:“薑安,我們做每一件事都要在合法的前提之下,不要以為自己是天才,就可以胡作非為。”
薑安手指緊了緊,耳垂微紅,她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想要撬開陳斯禮的嘴,這是最快的辦法。
隻要知道答案,過程他們可以慢慢去找。
沉默半晌,她才低聲說:“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還有下次?”傅晉寒沉著臉,看起來很唬人:“再有下次你就可以離開南城公安局了。”
薑安:“……哦。”
嘴裏的烤蘑菇忽然就不香了。
兩個人對坐無言,各自吃著手裏的串。傅晉寒見她隻吃雞翅和蘑菇,便把跟前那盤沒動的雞翅蘑菇跟她那盤換了位置,“怎麽催眠的。”
薑安剛被訓完,不是很想說話,咬著蘑菇不吭聲。
傅晉寒:“說話。”
薑安不情不願的開口:“用眼睛。”催眠可以借助外力,也可以做一些心理暗示,當然也能用眼睛。
傅晉寒倒是聽過這一類的催眠,他對這種東西並不感興趣,剛剛也就是一刹那的好奇心,沒有再深問下去。
薑安摘下鴨舌帽:“陳斯禮小時候被綁架過一次,是陳斯儀救他出來的,正因為這次,陳富才肯把陳斯儀接回陳家養。陳富對陳斯禮這個兒子看的比陳斯儀重多了,他不會讓陳斯禮坐牢的。陳斯儀今天說的那些不一定是陳富交代的,或許隻是想擊潰陳斯禮的心理防線。”
陳斯禮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這些事是他內心極度恐慌害怕的東西,在他陷入小時候的記憶強烈不安時,薑安給他做了心理暗示。
陳斯禮在那場綁架中提到了王中天,當初王中天正是負責這起綁架案的警員,那時候他還不是王局,隻是派出所一個小民警。
王中天和陳富私交匪淺,從陳斯禮恐懼不安時脫口而出的王叔救我就能看出來。他太依賴王中天了,每一次犯事都有陳富給他兜底,王中天從中調和幫他善後,他以為這次也一樣,但是不知道調查組的到來讓王中天不敢再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