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之後幾天沈令都沒再熬夜。
一方麵是賀聞帆不讓他熬,另一方麵也是他自己有點害怕。
這副身體有多脆弱他是知道的,他不敢真的拿身體開玩笑,也不願意讓親近的人擔心。
正好後麵兩天是周末,賀聞帆覺得他最近瘦了,想給他好好補補,他也就一狠心暫時把學業工作都放了放,安心在家裏養膘。
雖然短短兩天根本不足以長出幾兩肉,但沈令每天跟著賀聞帆早睡早起飲食規律,飯後出門溜達兩圈,過上提前養老的生活,倒也覺得身心舒暢。
星期天下午兩人還來了一場有氧運動,賀聞帆貫徹落實沈令需要適當鍛煉這一準則,以身作陪,把他從書房運動到臥室,又從臥室運動到衣帽間的大落地鏡前。
賀聞帆尤其喜歡在白天幹這種事,沈令也不知道為什麽,大概白日**是流氓的通病吧。
不過賀聞帆認為,自己勉強算得上是一個體貼的流氓。
他惦記沈令最近瘦得狠了,怕把這家夥本來就沒二兩肉的小身板折騰散架,沒舍得認真做,基本是在滿足沈令的需求。
沈令倒是爽了,結束後被洗得幹幹淨淨香噴噴的塞進被窩,賀聞帆卻隻能鑽回洗手間,哀歎著解決自己那還沒被滿足到一半的需求。
他在洗手間待了很久,出來後讓阿姨又給沈令熬了一鍋雞湯。
濃鬱的香氣漸漸溢滿整間屋子,賀聞帆回了幾封工作郵件,看了眼時間,估摸著沈令差不多睡夠了,就去臥室叫他。
沈令卻不在裏麵,那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跑去了衣帽間,還換上了外出的衣服,穿著厚厚的棉衣圍著圍巾。
賀聞帆想要花時間好好給沈令補身體的計劃就此告終,沈令又跑去桃縣的茶山出差了一個星期。
臨近年底,霜凍期開始,桃縣是很重要的供貨產地,現在遭了霜,沈令不得不過去看一眼。
他帶上了秦臻還有一位防霜凍的專家,三人輕裝簡行地過去。
抵達桃縣時天已經黑了,沈令和負責人還有當地村長簡單見了一麵,就親自去山裏看茶樹的情況。
桃縣溫度比沄城低了不少,漆黑的夜裏沈令憑借手電微弱的光,都看到自己嘴裏哈出的陣陣白氣。
天空下著小雨,他和秦臻撐一把傘往後山走。
沈令是第一次來處理霜凍,當看到一大片被白霜覆蓋的茶樹時,說不心疼是假的。
他摘掉手套,捧起一叢葉子碾了碾,白霜化開,濕噠噠的葉子在手心綿軟地耷拉著,早已失去了新鮮茶葉該有的韌勁。
沈令知道至少這一小片已經沒有搶救的必要了。
他心髒都微微擰了一下。
這麽好的茶樹啊,多可惜。
村長在一旁念念叨叨,感歎著流年不利。
說今年奇怪,夏天熱得要命,冬天又冷得要命,年年都有霜凍,但像今年這樣一來就打死一片的不多見。
沈令也難受。
他依依不舍地放開那捧葉子,手指早已凍得僵硬,他默不作聲將手上的水珠擦幹,捏成拳頭收進衣兜裏。
後山氣溫太低,沈令站了一會兒就有點咳嗽,一行人便沒再久留,轉頭去了村長家。
農家沒按空調,村長就在堂屋裏生了火爐,幾人圍在一起商量對策。
沈令在泡茶方麵是高手,但他從小幾乎沒親自踏進過泥土裏來,接觸到的都是采摘炒製過後,套上精致包裝送進家裏的成品茶。
在抗霜凍方麵,他隻是略知皮毛。
在場還有專家,沈令沒多開口,安靜聽著他和茶山的負責人的談話,必要時做出決策並提供資金支持。
不知不覺聊到深夜,沈令覺得身上涼颼颼的,捂著嘴低低咳了兩聲。
秦臻給他拍背,目光有些擔憂,“還好嗎?”
“沒事。”沈令笑著喝了口水,隻說,“嗓子有點幹。”
但村長體貼的沒再繼續聊下去,反正大體規劃都已經定好,具體的細節明天再落實也不遲。
現在的確太晚了,沈令一行人大老遠趕來也累了,村長給他們一人安排一個房間,負責人也就地留下,以便明天再去山裏看看。
沈令簡單洗漱一番進了房間,屋子麵積不大,中間放了個小太陽,扭頭四處轉著,發出暖烘烘的熱度。
秦臻又找村長夫人要了好幾個熱水袋,灌滿熱水塞進沈令床鋪裏,就算沒有暖氣也不算太寒冷。
沈令想了想,把熱水袋自己留了兩個,剩下兩個拿給了秦臻。
秦臻畢竟是女孩子,雖然她拍著胸脯說自己完全不冷,但沈令明明剛才還看到她偷偷凍得打哆嗦。
他沒再多說,將熱水袋塞進秦臻手裏就回了自己房間。
他鑽進被窩裏,大概是最近山裏一直陰雨綿綿,棉被摸上去也潤潤的帶著潮意,聞起來不太舒服,床板也僵硬。
但沈令沒工夫在意這些,他將全身裹得緊緊的,連毛衣都沒脫,抱著熱水袋捂了好一會兒,僵硬的肢體才漸漸活泛過來。
身上暖和了,腰腿的酸軟就愈發明顯。
雖然賀聞帆這次沒太過分地折騰他,但一天的奔波下來照樣把沈令累得夠嗆。
冷硬床板底下傳來的涼氣絲絲縷縷往腰裏鑽,凍得他骨頭生疼。
沈令咬了咬牙,不得已舍棄手裏的熱水袋,將它塞到後腰,閉眼忍了好一會兒,眉眼間的不適才漸漸緩和。
手機震動兩聲,賀聞帆給他打了個視頻電話。
沈令深呼吸一下,拍拍臉頰整理好表情,按下接通。
隻是網絡差得可怕,賀聞帆第一個音節都沒發完,畫麵就卡頓起來,變成一團模糊的馬賽克。
沈令什麽都看不見。
他不得已關掉視頻,換成撥號打過去,雖然聲音偶爾還是有些卡頓和不清晰,至少能正常交流了。
“在做什麽?”賀聞帆問。
幹淨清冽的聲音傳來,帶著獨特的低啞,沈令聽著熟悉的聲線,心神逐漸放鬆下來。
他陷進枕頭裏,閉上眼低聲說,“在被窩裏,要準備睡覺啦。”
賀聞帆嗯了聲,又問:“怎麽樣了?”
“不太好,”沈令歎了口氣,“雖說上個月開始就已經做了些防霜凍的措施,但今年氣溫降得太嚇人,效果不太好。”
沈令想到這些就心焦,按了按眉心,“前山光線足些,偶爾能曬到太陽,基本沒什麽問題。後山背陰就嚴重很多,有一小半直接死透了,剩下的看能不能救一下吧……”
“沈令。”
他自顧自說著,賀聞帆卻忽然將他打斷。
“怎麽了?”沈令輕輕按著太陽穴。
他聽見賀聞帆很輕地歎了一聲。
“我是問你。”他說,“你怎麽樣?”
沈令手一頓,緩緩睜開眼,他耳根有點泛紅,“我、我沒事啊,都挺好的。”
“沒事”和“挺好”是最敷衍且無意義的兩個詞,賀聞帆從來不信沈令嘴裏的說的這些,細致地詢問起來。
“有沒有不舒服?”
沈令搖頭,“沒有,呃……剛剛有點咳,但我喝了糖漿。”
“嗯,藥呢,吃了沒有?”
“感冒藥沒吃,因為我覺得還好,”沈令老實巴交地說,“心髒的藥上床前都吃過了,還喝了半杯熱水。”
沈令心髒不行確實不能一次混著吃太多藥,賀聞帆見他這麽乖巧,竟然有些感動,欣慰地笑了笑,“真乖,現在住在哪裏?”
“村長家,我們都歇在這裏。”
賀聞帆若有所思,“有沒有暖氣?”
這下沈令遲疑了兩秒,他斟酌道,“雖然沒有暖氣,但有小太陽和熱水袋,不冷的。”
其實是冷的,就這麽一會兒他手有冰涼了,不得不把後腰的熱水袋再次抱進懷裏。
賀聞帆顯然很不放心,“你身體真的受得了嗎,要住多久?”
“沒關係的,”沈令寬慰道,“住這裏是方便進山,等過兩天我就去縣城裏開個賓館,不用擔心啦。”
他這麽說了賀聞帆才勉強安心,“到時候把酒店名和房間號都告訴我。”
“好噢。”沈令乖巧地應著。
但賀聞帆聽得出他語氣裏滿是無奈,像在嫌棄自己管得太寬。
賀聞帆笑笑,按捺下本能地操心,“好了,我不問了,繼續說你的茶樹吧。”
沈令這才來了精神,抱著手機跟賀聞帆撒嬌,“我好心疼啊哥哥。”
賀聞帆耳朵當即麻了。
首先,沈令很少叫他哥哥。
其次,每當出現這個稱謂,百分之九十是在**,剩下百分之十,賀聞帆會把沈令按到**。
現在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差點把賀聞帆叫出反應,偏偏現在兩人隔著千山萬水,賀聞帆還不能把他怎麽樣。
賀聞帆心裏頓時像貓抓一樣,他咳了聲,深吸一口氣維持冷靜,“怎麽?”
沈令倒沒想那麽多,他隻是單純想撒個嬌,緩解一下自己幾欲滴血的內心。
“真的是特別好的茶種,”沈令唉聲歎氣,“等來年開春,清明前收起來,就是上好的春茶,你還記得嗎我以前給你泡過的,你也說很好喝。但現在死了一片。”
賀聞帆當然記得。
他們剛認識不久那會兒,春天,沈令給他泡過一壺,說是店裏接觸的茶山自己產的,賀聞帆當時就說這個茶格外沁香。
原來沈令也把這些小事記得清清楚楚。
賀聞帆回味了下那口茶湯的獨特香氣,終於也開始和沈令感同身受,感歎道:“那確實可惜了。”
沈令還想說什麽,卻聽到賀聞帆那裏傳來一陣背景音,英文的,像是機場的播報,念完一整遍也沒出現中文版本。
“你在機場?”他驚訝道。
還是國外的機場。
“對,”賀聞帆笑笑,“臨時出差,路上天氣不好迫降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起飛,我正要去休息室睡一會兒。”
“哇……”沈令喃喃地歎了口氣。
賀聞帆也出差了,他們是什麽忙忙碌碌的苦命鴛鴦啊。
“那行吧。”
這麽別捏地側臥著,拉得沈令後背左邊肋骨那裏一陣陣刺痛,他咬著牙躺平,疼痛果然緩和不少。
沈令輕輕呼出一口氣,“你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賀聞帆拖著行李箱在走路,中途轉頭跟別人說了點什麽,沒聽清沈令輕微的顫音,隻叮囑他,“注意身體,不要生病,也不許變瘦。”
沈令笑起來:“我要是真的了瘦怎麽辦?”
他想,反正賀聞帆也奈何不了他。
但賀聞帆明顯不這麽覺得,聲音悠悠然的傳來,“那我就親自喂飽你。”
沈令一開始沒get到,還在想自己好好一個成年人,有手有腳吃飯哪用他來喂。
直到聽見賀聞帆若有若無的笑聲,他才突然反應過來,臉頰蹭地滾燙,整顆腦袋在大紅花棉被裏變成了最紅的那顆花蕊。
啊啊啊啊賀聞帆!
混蛋!流氓!臭土匪!
原本以為他隻是愛白日**,沒想到他是不分晝夜的開黃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