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沈令簡單衝了個澡,換上一身幹淨的家居服,去賀聞帆的房間。
賀聞帆坐在窗前看電腦,門邊放著一個行李包,床單被罩都被拆了下來,床麵收拾得很整潔。
沈令怔了怔。
賀聞帆一見到沈令,就將電腦放到一邊,起身走過來。
“你要走了嗎?”沈令問。
“對,”賀聞帆語氣平常,伸手摸了摸沈令的發尾,“頭發不用再吹幹一點嗎?”
“沒關係,一會兒就幹了。”
沈令舔了舔嘴唇,看著賀聞帆收拾東西的動作,眼神裏有些無措。
賀聞帆這次過來帶的衣服很少,幾乎三兩下就全部整理好,看上去下一秒就能直接拎著包離開。
沈令知道賀聞帆不會待太久,但僅僅住了一個晚上就走,大大超乎了沈令的預料。
他下意識捏了捏衣角:“這麽快啊……”
“是啊,”賀聞帆穿上外套,聞言忽然看向沈令,語帶戲謔,“舍不得我?”
“……”
“當然沒有。”沈令偏過頭,盤腿坐到**。
賀聞帆過來,親了親他的唇角:“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沈令推了他一把,沒推動,垂著睫毛嘴硬道:“才不要,我也剛來幾天,說了度假避暑,哪能這麽快就走。”
賀聞帆捧起沈令的臉看了他一會兒,沈令依然不和他對視,他手掌撐在沈令眼尾,能感受到長長的睫毛輕盈顫抖地撓著指腹。
賀聞帆唇角慢慢揚起,忽然鬆手:“也好。”
幹脆利落的放過了沈令。
剛才有一瞬,兩人距離極近,彼此氣息交纏,沈令以為他又要親下來,甚至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結果賀聞帆居然輕巧地離開了。
他居然能忍住不親下來?
環繞在身邊的幹淨淩冽的氣息驟然消散,沈令坐在床邊一時沒反應過來,心裏卻已經開始酸酸麻麻。
他嘴唇張張合合:“就、就沒了?”
“不然呢?”賀聞帆彎腰將筆記本電腦也收進包裏:“你在這裏住著身體確實能舒服些……”
他笑起來,“我也不能把你綁回去啊。”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是……
但是沈令就是氣鼓鼓的。
好歹這人來一趟目的就是為了帶自己回去,這麽輕易地無功而返,他也甘心?
起碼多說幾句呢?
多哄哄他呢?
指不定自己一個心軟就答應了呢?
這樣算什麽啊?
好你個賀聞帆,把人追到手就不管了,大壞蛋!
沈令嘴唇越噘越高,倏地起身,快步走出房間,步子蹬得踏踏響,每一聲都是不滿。
賀聞帆看著沈令氣鼓鼓的背影,笑意愈發深重。
一直到晚飯結束,賀聞帆都沒再詢問沈令是否願意跟自己回去。
沈令和其他人一起送賀聞帆離開,賀聞帆站在車門口跟趙悅他們親切交談,握手告別。
還彎腰跟蘇小豆交頭接耳,不知道說了什麽,蘇小豆咯咯的笑聲隔老遠都傳到了沈令耳朵裏。
沈令虛虛倚在門框上,沒參與這場依依惜別的場景,抱著胳膊一言不發。
遠處賀聞帆跟趙悅等人打了聲招呼,然後直直朝他走過來。
沈令斜斜瞧他一眼,轉頭就要走,卻被賀聞帆拉住胳膊錮在懷裏,他嚐試掙脫了幾下,沒掙掉,便不再白費力氣,懶洋洋地靠著。
“怎麽?”
賀聞帆揉揉他的耳垂,唇角揚起很淺的弧度:“生氣了?”
沈令輕哼一聲:“怎麽可能。”
賀聞帆笑著捏住他噘得高高的嘴唇:“這叫沒生氣?”
沈令瞪他一眼,比起生氣,更像撒嬌的嗔怪,他把嘴唇抿起來,含含糊糊地說:“這下可以了吧?”
好可愛啊。
賀聞帆眼裏的笑意盛不下都快跑出來了。
沈令抿嘴把臉頰的酒窩擠了出來,圓圓的兩個嵌在白皙的皮膚上,好像兩隻湯圓。
怎麽會有人連生氣都這麽可愛呢?
賀聞帆想不通。
他隻能跟隨本心捧起沈令的臉,在兩隻酒窩上來回親了好幾下。
親得沈令差點跳腳。
他抓著賀聞帆的衣襟慌張地往後麵看,不好意思被趙悅一家人看見如此膩歪的場麵。
幸好周圍空無一人,那一家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悄悄離開了。
沈令這才鬆了口氣。
賀聞帆輕輕笑著把沈令的頭正過來,讓他隻看著自己,然後俯身含住他的嘴唇,溫柔地舔Ⅰ舐著,交纏間親昵地詢問:
“真不跟我回去?”
沈令不是那個第一次被親懵的糊塗蛋了。
他成長得很快,現在已經能夠在這樣的攫取人心智的親吻裏勉強保持清醒。
他雙手抵著賀聞帆的肩,微微一用力,給自己留出喘息的間隙,眨了眨因為含著生理眼淚而迷蒙的雙眼,輕聲說:
“我再也不會跟你回去了。”
他略顯高傲地仰了仰脖子,半眯著眼看賀聞帆,像某種挑釁。
賀聞帆也不惱,他捏著沈令的下巴再次吻下去,胸有成竹般:“沒關係,我會讓你心甘情願點頭的。”
·
賀聞帆走後,沈令暈暈乎乎地回到房間。
嘴唇又腫又痛,心髒也跳得很快,但同時又覺得十分爽快。
他在被窩裏滾了一圈,臉頰發燙,驚訝於自己竟然真的很喜歡這樣的親密接觸。
翻騰半晌,他從被子裏探出頭,熱情平息下來後,漸漸感到一陣空虛。
沒有賀聞帆跟在他身邊,房間突然看起來很空曠,天色暗了下來,窗外樹葉黑影重重。
蘇小豆可能又被押去寫作業了,竟然也沒弄出半點聲響,整幢屋子陷入沉沉的靜謐之中。
沈令忽然就感到一陣虛無。
他看著樹影模糊的輪廓,不由自主發出一聲歎息。
之後的日子平靜不少,他並沒有像想象中那樣和賀聞帆就此分隔千裏,相反的,賀聞帆時不時就會突然出現一次。
每次都會帶上些好吃好玩的,基本都是他日常跟蘇小豆提過的東西。
這兩人達成的交易一直在穩步進行,沈令總覺得,雖然自己沒有成天跟賀聞帆待在一起,但這人對自己的動向簡直了如指掌。
賀聞帆第一次回來的時候,沈令無疑是欣喜的。
非常欣喜。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蘇小豆一直跟賀聞帆保持著相當頻繁的聯係,隻覺得自己好久好久沒有見到賀聞帆了。
像有一個世紀那麽久。
所以當那天傍晚,霞光滿天落日垂墜,賀聞帆提著蛋糕出現在院落裏的時候,沈令差點飛撲到他懷裏。
像久違的期許得到滿足一樣,他開心得舍不得放手。
之後賀聞帆依舊頻繁地過來,有時是兩三天,有時是四五天,但每次待的時間都很短暫,他是真的忙。
隨著賀聞帆一次次到來,短暫的喜悅被衝淡,沈令漸漸感受到等待的滋味。
是一種既喜悅又苦澀,不敢宣之於口的隱秘的期待。
沈令讀過不少書,他知道這大概隻是一種手段,一種賀聞帆挑起好奇吸引自己的手段。
並不高明。
至少不比自己另有所圖地跑到這裏來避暑高明多少,但沈令也不得不承認,這招確實有用。
他竟然會開始忍不住,會開始想念,會在每一個有晚霞的傍晚去院子裏看上一眼,
他都不好意思承認,自己在渴望看到那個人的身影。
賀聞帆在繁忙的工作間隙頻繁過來,對他也是一種負擔,沈令偶爾能看到他眼底青黑。
在又一個紅眼航班起飛前,沈令在院子裏和他告別。
晚風清冷,他有些依依不舍,卻說:“要不你後麵別過來了,新店馬上開始裝修,我沒多久也要回去了。”
賀聞帆便捧起他的臉,問他:“是因為要工作才回去,不是因為想跟我一起嗎?”
當然兩個都有。
而且後者占比更大。
但沈令沒好意思說,想起第一次分開時自己做出的挑釁,不願意就這麽落了下風。
他垂下眼,倔強地說:“反正,你不用再來了,兩頭跑也很辛苦。”
賀聞帆沉默須臾,抬起沈令的下頜,直視他的雙眼,輕聲問:“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
沈令便開不了口了。
他很想坦然的、甚至無所畏懼的回視賀聞帆,揚著下巴做出肯定的回複。
但不是的,他心裏不是這樣想的。
他一點都不想分開太久。
沈令睫毛抖了抖,說不出話就隻能咬著嘴唇低下頭,覺得想哭。
賀聞帆很輕地歎了一聲,將他擁進懷裏。
然後又親了他很久很久。
可是這次賀聞帆離開後,竟然真的沒有再回來。
一兩天無所謂,三四天也還行,直到整整一周賀聞帆都沒出現,沈令的焦躁終於無法掩藏。
第八天晚上,沈令甚至覺得自己快要睡不著了。
他心裏壓著一團氣,把枕頭當成賀聞帆揍了一頓。
又氣又惱地念叨著:“混蛋混蛋混蛋!”
哪有這種人,說不來就不來,明明知道他知道他隻是口是心非也不來。
難道這就是他說的,讓沈令心甘情願回去的辦法嗎?
沈令泄下氣來,覺得賀聞帆好像快要成功了。
他翻來覆去睡不著,就去把蘇小豆揪出來,讓他陪自己看電視,可蘇小豆嫌棄嫌棄他放的動畫片太幼稚。
“小學生不都喜歡這個嗎?”沈令握著遙控器滿臉震驚。
蘇小豆嫌棄地瞥他一眼,“是你們那年代的小學生吧?現在這些都隻有幼兒園的小朋友才看了。”
沈令:“…………”
他感覺自己又被鄙視了。
他清了清嗓子,狀似無意地問道:“那人最近幹嘛呢?”
蘇小豆身形明顯僵了僵:“什、什麽人,誰啊?”
“還裝呢?”沈令輕哼一聲:“你倆那些勾當不都明牌了嗎?”
蘇小豆一哽。
他跟賀哥的交易確實沒太藏著掖著,隻是沈令平時隻當看不見,今天卻忍不住開始問了。
蘇小豆老神在在地歎了口氣,“要是前段時間你問我,我還有的說,最近是真不知道,賀哥好久沒聯係我了。”
沈令眸光沉了沉。
蘇小豆這孩子平時就沒正形,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心裏更煩悶,還想追問,蘇小豆卻打了個哈欠,“我能去睡覺了嗎?明天還要跟我爸媽去外地呢。”
他淚眼朦朧,似乎真的困得不行。
沈令就說不出話了。
蘇小豆撞撞他的胳膊:“你要不跟我們一起去?就當散心了。”
沈令歎了口氣,搖搖頭,他沒那個精神。
“行了,”他揮揮手勉強放過眼睛都快睜不開的小孩兒:“睡你的覺吧。”
“誒!”蘇小豆立刻如蒙大赦地溜走。
折騰半晌沈令也累了,躺在**心裏雖然還是悶悶的,但終歸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到窗外有幾聲鳥叫,或許是到清晨了。
房門被推開,有人掀開床簾抱住了他,鼻尖霎時充滿熟悉的氣味。
沈令緩緩睜開眼。
光線還很暗,晨光隻將天角撕開了一道小小的口子,細弱的光線被窗外的樹葉遮擋,透進屋裏的少得可憐。
沈令眯著眼,好半天才辨認出賀聞帆模糊的輪廓。
他愣了幾秒,忽然抬手揪住身前人的耳朵。
賀聞帆吃痛,卻任由他揪,含著笑吻他的眉眼:“幹什麽呢?”
沈令呆呆的,剛睡醒的大眼睛蒙著霧氣,喃喃道:“居然不是夢……”
賀聞帆微怔,而後忽然收緊摟著沈令腰的手,低下頭笑出聲,聽上去無比愉悅。
沈令不知道他又在高興什麽,嘟囔著問了出來。
賀聞帆側頭親了親他發燙的耳尖,“看來你很想我。”
不然怎麽會夢到他呢?
心事被戳破,沈令別扭地不願意承認。
“你怎麽這個時候過來了?”他悶悶地問。
“今天這裏不是沒人嗎?”
沈令抬眼,略微驚詫,“這你都知道?”
賀聞帆低頭吻他,“我現在沒有不知道的。”
沈令怔住,所以他還是被蘇小豆那家夥騙了?
沈令無言,搖頭笑了笑。
他身上的睡袍原本係得很好,睡過一夜後帶子鬆了,鬆鬆垮垮搭在肩上。
賀聞帆略微粗糙的手指拂過沈令的脖頸和鎖骨,感受著掌下異常滑膩的皮膚。
沈令一陣戰栗,在賀聞帆吻上來之前堵住他的嘴巴。
“先洗漱。”他小聲說。
賀聞帆一雙眼裏全是笑意,親了親他的掌心,“好,我們先洗漱。”
他把沈令抱進洗手間,卻不讓沈令從自己身上下來。
沈令隻能倚在他懷裏刷牙洗臉,他擰開護膚乳的蓋子,擠在手心,拍在臉上,室內霎時充滿盈盈的花香。
賀聞帆拉下他沾著乳白色膏體的手指,握在掌心揉了揉,“抹的什麽的這麽香?”
“就是之前那個啊,”沈令說:“我一直都用這個味道。”
“是嗎?”賀聞帆像是真的很好奇一般,彎腰湊近,“我聞一聞。”
沈令正想要把瓶子拿給他,就被賀聞帆往上一顛抱到洗手台上,親吻鋪天蓋地而下。
打翻了一片瓶瓶罐罐。
沈令抓著賀聞帆的衣領,不住地後仰,後背抵在鏡子上,冰涼的溫度激得他渾身戰栗。
他嗚咽一聲,在洶湧的親吻中含糊道:“鏡、鏡子涼……”
賀聞帆便分出一隻手,墊在沈令後背的鏡子中間,從裏麵能看到沈令通紅的後頸。
大清早又血氣方剛,幾乎是短短片刻,空氣中就沾染上旖旎的氣味。
唇齒交纏的間隙,賀聞帆撫摸著沈令的脊背,輕聲問:“怕嗎?”
沈令微微喘著氣,很不好意思,隻能把臉埋在賀聞帆頸間:“我不太會……”
賀聞帆便將沈令抱起來:“我教你。”
被仰麵放到**時,沈令看到上空的紗簾在朦朧中旋轉,下一秒幻為泡影,賀聞帆欺身吻了上來。
柔軟的床鋪像雲朵般將他托起,沈令隻覺得自己出了很多汗。
天光漸漸亮起來,暗淡的陽光透過樹葉穿行而入,照亮沈令蒼白的皮膚。
賀聞帆手落上去便留下一道紅痕。
蒼白但美麗。
他俯身親吻沈令的耳垂,又眷戀而依依不舍的落到鎖骨,低聲問:“回不回去?”
沈令沒說話。
他覺得很難捱。
賀聞帆總在折磨他。
他微微張開嘴,呼出顫抖的氣息。
賀聞帆還穿著一如往常的白襯衫,沈令緊緊攥著他的衣領,感到麵料不似以往挺括。
他眼睛裏蒙著淚看不清,用掌心摸了摸,呢喃道:“好潮啊……”
賀聞帆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摩挲,親昵地吻著他潮紅的臉頰,“外麵在下雨。”
他是從潮濕的水霧和樹葉裏穿行過來的。
沈令在大汗淋漓中轉過頭,望向窗外,黑漆漆的樹葉果然向下滴著水。
“唔!”
賀聞帆忽然用了些力,像在懲罰他的不專心。
他把沈令的頭轉過來,反複地問他:“回去嗎?”
沈令死死咬著嘴唇,憋著氣一般倔強地偏過頭:“不……”
話音未落就被碾碎。
賀聞帆更加放肆地折磨他,讓沈令幾乎快要哭出來。
他把沈令翻了個身,從後麵擁住他,手掌抵在沈令單薄的胸口,感受其間洶湧的心跳,時不時還幫他順一順。
像是一位極致溫柔的伴侶。
但隻有沈令才知道他有多過分。
他伏在沈令耳邊,聲音也帶上些幾不可聞的低啞,最後再問了一次:“回不回去?”
沈令快要把嘴唇咬破了,不住地嗚咽起來。
賀聞帆便輕柔地敲開他的牙齒。
沈令再也經受不住,眼尾滑落一道淚痕。
“回……”
他的嗓音像在喉嚨裏被碾碎過無數遍,發出虛無的聲調,“我回……”
他哭了出來:“回、回去……”
窗外雨停了,樹葉不再滴水。
賀聞帆這才安靜下來。
他撥開沈令早已汗濕的額發,在眉心落下輕柔的吻。
“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