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沈令怔怔地看著賀聞帆。
賀聞帆蹲在他身前,和他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夾雜在運動場時而傳來的球拍聲裏,有一種害怕攪擾到什麽的輕悄。
沈令不知道賀聞帆為什麽要用這種語氣跟自己說話。
他看著賀聞帆的眼睛,妄圖從中感知他的情緒。
但很困難。
他握緊手裏的罐裝咖啡,他手很冷,罐身溫熱,偏偏弄得手心像有火焰在灼燒。
“沒有。”沈令隻能如實回答。
“我沒有不開心,你也沒做什麽,”他說:“賀先生你很好。”
賀聞帆又問:“那怎麽不愛說話了?”
沈令不知作何解釋,他的一點點克製與回避,落在別人眼裏竟然這麽明顯嗎?
他隻是想讓自己心境平和一點而已,不想要心裏總是七上八下的難受。
可是這種心境似乎很難化作實質性的語言來表達,沈令思索半晌,說道:“我最近總是覺得累,可能話少了一點,對不起賀先生。”
賀聞帆啞然。
沒想到在這裏也能聽到道歉。
沈令眼睛很漂亮,因為眼神總是單純和順的,賀聞帆很喜歡這雙眼睛。
但讓他感到無力和苦惱的,也是這雙眼睛,它像從來不會撒謊一樣,說起任何一件事都是這樣純粹的神情。
於是賀聞帆也無法從中感知到,那些和情緒有關的,細微的差別。
他輕輕歎了口氣。
沈令手機震動起來,他看了賀聞帆一眼,接通電話,偏過頭半遮住嘴。
“喂淼淼……嗯我還在學校……沒關係的,我現在過來吧……”
掛斷電話後,沈令抱歉地看著賀聞帆:“不好意思啊賀先生,講堂那邊有點事,我同學讓我回去幫忙。”
學校其實已經逛得差不多了,現在也算不上什麽很融洽的聊天氛圍,賀聞帆沒堅持讓沈令留在自己身邊。
他鬆開撐在長椅邊緣的手,站起身:“去吧。”
杜淼淼發現,沈令從外邊回來後就有點心不在焉。
台上校方領導在針對這幾天的演講活動做總結,杜淼淼湊近小聲說:“很無聊吧?”
她找沈令過來,隻是因為有份文件夾在放在他那裏了,偏偏沈令剛到就趕上收工時候的領導巡查,被迫和他們一起開了個小會。
杜淼淼看上去有些抱歉,壓低嗓子:“我給你掩護,你從後麵悄悄溜走吧,他們不會發現的。”
沈令原本在走神,聽到杜淼淼的話,搖頭笑了笑:“沒關係,我等你們一起吧,結束了還能幫忙收拾一下。”
“怎麽這麽講義氣啊你,”杜淼淼感動:“那你現在歇會兒,把頭垂下去偷偷眯一下,校長高度近視他什麽都看不見的。”
沈令彎了彎眼睛,玩笑道:“那你要給我掩護呀。”
杜淼淼輕輕一拍胸口:“有我在你放心。”
沈令是有一些疲倦,但還不至於困頓到當場就能睡著,他隻是腦子亂亂的,有很多思緒理不清楚,胸中憋悶。
大概是快到下班時間了,校長沒有說很久,對本次活動作出了一係列評價總結褒獎後宣布散會。
持續三天的演講活動到這裏全部結束,沈令和大家一起收拾講堂,把場內的海報、氣球、易拉寶全部收起來。
杜淼淼站在梯子上摘橫幅,沈令就在下麵幫她接著,物品收攏裝進小推車裏,沈令和她一起推去倉庫。
“沈令。”杜淼淼叫他。
沈令從思緒裏抽離出來,緩了緩神:“怎麽了?”
杜淼淼眉毛皺著,仿佛在打量沈令:“你下午出去那會兒遇到什麽事了嗎?”
沈令驚訝:“怎麽這麽問?”
“你回來狀態就不太對呀,一直一直走神,”杜淼淼說,“起先我以為你是困了,但其實你剛才也沒睡著。”
她點點額頭:“我們校長說話最像念經了,好多人失眠的時候,就去論壇下載他開會講話的音頻,五分鍾內保證陷入深度睡眠,療效顯著。”她睇沈令一眼:“你心事很重啊?”
沈令失笑,但杜淼淼的話無法反駁。
他想了想,問:“淼淼,你朋友很多吧?”
“嗯哼,天南海北男女老少。”
沈令有點羨慕。
倉庫到了,他拿鑰匙打開門,和杜淼淼一起把車推進去,再將紙箱一個個抱出來。
沈令扶著架子,話在嗓子裏滾了一圈,還是問了出來:“那……你一般都怎麽和朋友相處呢?”
杜淼淼叉腰想了想:“這得分人吧,大家性格不同,相處的方式也不同嘛。”
“比如呢?”
“比如啊,”杜淼淼琢磨著:“就最籠統的兩類吧,外向的和內向的,大大咧咧的那種相處就可以隨便點,反正大家有什麽說什麽,都不會往心裏去。”
“如果是細膩敏感的話,可能就會稍微小心點,會比較慎重的注意對方的情緒吧。”
沈令若有所思。
他好像就是很敏感的那一類。
“那你對比較敏感的朋友會更關心一點嗎?”沈令問。
“嗯……”杜淼淼想:“會的吧,敏感的人最容易胡思亂想,喜歡把事情憋在心裏,所以會更關心一點他們的狀態吧。”
沈令想到剛才杜淼淼就在關心自己是不是有心事,莫名覺得有點愧疚:“和這樣的人相處起來會很累吧?”
杜淼淼笑了,歪著頭看他:“你在說你自己嗎?”
沈令低下頭,臉紅了。
“其實沒關係的,”杜淼淼說:“人和人的性格本來就不一樣,有開朗大方的那就一定會有細膩敏感的,但都不是壞事啊,各有各的好處,隻是看我們怎麽相處而已。”
沈令投去充滿求知欲的目光。
杜淼淼接著道:“像對敏感的人,有事我都直接問的,大家麵對麵交流清楚就行,我最不喜歡不說不問自己在心裏亂想,這樣很容易產生誤會,很傷感情的。”
原來是這樣嗎?
賀聞帆下午對他好像就是這種態度,有不明白的就問清楚說清楚,不留誤會不傷感情。
和杜淼淼說的社交方式如出一轍。
沈令恍然大悟,有種醍醐灌頂的通透。
他笑起來:“我懂了,謝謝你啊淼淼。”
賀聞帆就在學校附近辦事,結束後趕上沈令下課,順道將他一起接了回去。
他驚訝地發現,沈令狀態似乎好了不少,雖然話依然不太多,但眉間至少不再陰鬱。
“在學校遇到開心的事了?”
沈令捧著賀聞帆給他買的奶茶,嘬了一口,甜滋滋的,眼睛就彎了起來。
賀聞帆看見他笑,心裏舒坦:“好喝嗎?”
沈令點點頭,他其實很少喝奶茶,裏麵香精很重,茶底也完全不如他自己的茶,但每次偶爾喝一回,心情都會變好。
賀聞帆也不喝。
但他聽說沈令這個年紀的小家夥大都喜歡這種甜滋滋的東西,就買了一杯來試試,果然真的逗沈令笑了笑。
賀聞帆勾起嘴角:“但是奶茶加快心率,你不能喝太多,嚐幾口就是了。”
沈令也知道這個,很乖地應了下來:“好。”
他喝了幾口,將袋子收緊,“也不算遇到開心的事。”他說:“和同學聊了幾句,解決了一些問題,感覺心情變好了。”
賀聞帆笑起來:“那就好,我還怕你總是不開心。”
他果然有在關心自己的情緒,沈令有點感動,覺得自己也應該像杜淼淼說的那樣,有事情就說清楚,不能總是自己在心裏亂想。
“賀先生,”他說:“我真的不是因為你做了什麽才不高興的。”
賀聞帆沒想到他會再次提起這個,偏頭看了他一眼。
沈令舔了舔嘴唇說:“我不太會和別人相處,所以有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你交流,但並不是討厭你,我隻是偶爾緊張……”
“你、你別誤會……”
他扣著手指,在自己無意識的狀態下又開始緊張了。
賀聞帆見不得他低垂著睫毛,不安的樣子,騰出一隻手在他發頂拍了拍:“好了好了。”
他說:“我知道了,我們不說這個。”
到家時兩人都沒吃晚飯,賀聞帆惦記沈令中午就吃得少,讓他到自己家裏再吃一點。
可賀聞帆家裏的冰箱比沈令的還要空曠,除了幾瓶礦泉水,沒有其他任何活人生存過的痕跡。
賀聞帆尷尬地咳嗽一聲:“我確實很少在這邊住。”
沈令和他一起站在冰箱前沉默了半秒,轉頭去自己家拿了冷凍的水餃過來。
是他和媽媽一起包的,搬家時帶過來。
賀聞帆家的廚房快要趕上專業級的,所有用具一應俱全,隻是依然嶄新整潔,烤箱蒸箱的說明書都還原封不動的擺在裏麵。
好在隻是煮幾個水餃,一口小鍋足夠了。
賀聞帆沒讓沈令動手,煮好後撈出來,放進兩個盤子裏端到餐桌上,和沈令一起蘸著醋吃。
沈令就坐在一邊玩手機等他。
菜上桌後他沒立刻動筷子,等賀聞帆夾起一顆咬了一口後,問他:“怎麽樣,好吃嗎?”
是蟹黃蝦仁餡的餃子,皮晶瑩透亮,薄但有韌性,裏麵的餡兒鮮香細膩。
賀聞帆睜了睜眼:“確實好吃,餡兒調得特別香。”
沈令滿意地笑起來:“當然了,這可是我媽媽做的。”
賀聞帆稱讚:“阿姨很厲害。”
他又吃了幾個,然後在碗裏發現另一個種類,他挑了出來,是一顆不規則的球體。
賀聞帆笑起來,給沈令看:“你媽媽還包了蟹黃湯圓?”
沈令臉色微變。
看看賀聞帆,又看看他所謂的湯圓,沉默了。
幾秒後他說:“這是我包的餃子。”
“…………”
空氣裏彌漫起一陣詭異的沉默。
賀聞帆默默將“餃子湯圓”放回碟子裏,一邊蘸醋一邊翻轉著個頭瞧著,用鎮定的語氣;
“其實仔細看的話,確實比起湯圓更像餃子。”
沈令點頭:“沒關係,這個確實包得不好。”
“……抱歉。”
“沒關係。”
沈令低頭扒拉自己的餃子,沒幾秒又抬起頭,“你應該是碰巧吃到我包得最差的那個了,其實有幾個我包得還不錯,你再找找?”
賀聞帆一愣,急忙應下:“對,對,肯定還有更好的。”他在碗裏翻來覆去。
然而直到盤子都空了,也沒人見到那顆皇帝的新餃。
兩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此事。
賀聞帆假裝那顆餃子已經進了自己的肚子。
洗完碗,賀聞帆下樓扔垃圾。
門一關,沈令肩膀就垮下來,哼唧一聲跑去洗手間洗臉。
他太丟人了,怎麽能包出一顆能被認成湯圓的餃子呢?
難道他包的餃子看起來就那麽沒有技術含量嗎,像是直接搓的一顆球嗎?
可他明明很認真地捏出了每一個褶皺啊!
雖然泡水煮漲之後不明顯了,但那也是褶皺啊,賀聞帆怎麽能說出像湯圓這種話的!
沈令痛苦捂臉。
媽媽果然是騙他的。
說什麽他有做飯的天賦,說什麽他餃子一個包得比一個好,說什麽進步斐然,都是騙他的。
俞靈對他,有貨真價實八百米城牆厚的親媽濾鏡!
沈令彎下腰,把冷水澆在臉上,企圖降低臉頰的高溫。
太尷尬了,他把賀聞帆尷尬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腦海裏不斷重播著,賀聞帆知道那是顆餃子而非湯圓時,不可置信驚慌失措並努力裝作歎為觀止而顫抖的嘴角。
煩死了煩死了。
沈令用力搓臉。
忽然他眼前一黑。
以為自己又犯了什麽毛病,嚇得心髒突突跳了兩下。
沈令站起身,抹走臉上的水珠,伸出手卻發現依稀可以辨認五指。
哦,那就不是他有毛病。
應該是停電了。
沈令深深皺起眉,這小區怎麽回事,不是電梯故障就是停電,說好的高檔呢?
他還是有點怕黑的,晚上睡覺都是在掛著彩燈的小帳篷裏,這麽突然一下子麵對黑暗,還是在如此大而陌生的房子裏,沈令有點慌了。
手機放在餐桌上,他進洗手間時沒有帶過來,沈令想給賀聞帆打個電話,或者起碼照個明。
他摸摸索索走出去,客廳的窗簾被拉上了,裏麵漆黑一片,沈令對賀聞帆家裏的陳設不熟悉,隻能憑記憶靠近。
漆黑的夜包裹著他,以前在小說裏看過的奇聞詭談不斷往腦子裏冒,記憶被無限刷新。
沈令很怕自己會摸到點什麽東西,那種嚇人的,濕淋淋軟乎乎的東西。
“啊!”
沈令摔了一跤。
他好像被椅子絆倒了,身上很痛,但來不及檢查到底摔到了那裏,心髒就一陣尖銳的刺痛。
他脊背驟然繃緊,痛苦地彎下腰,摁住胸前。
壞了。
賀聞帆回來時家裏一片漆黑,不見沈令的身影,寂靜中傳來急促的喘息聲。
“沈令?”
他趕緊摁開關,燈沒亮,他又打開手機電筒,赫然看到沈令倒在餐桌前。
賀聞帆心都涼了,急忙上前。
沈令沒有徹底倒下,而是趴伏在地上,脊背劇烈起伏。
賀聞帆甚至不敢拉他,他蹲下身,小心地將沈令環抱起來。
“怎麽回事,摔了?嚇到了?心髒難受嗎?我——”
冰冷的手指貼上嘴唇,賀聞帆驟然噤聲。
“別說話,”沈令喘了喘,艱難道:“我吃藥了,緩一下……”
賀聞帆覆上他的手背,在他汗濕的掌心裏,摸到一個被緊緊攥著的藥瓶。
突然的心悸很倒黴,萬幸的是,絆倒沈令的椅子是他放外套的那張,沈令從衣兜裏摸出藥,直接生咽了兩片。
雖然差點因為手抖沒擰開藥瓶,但總歸還是吃到藥了。
他頭埋在賀聞帆頸間,難受得止不住發抖。
賀聞帆借著手機微弱的光去看沈令,沈令露出的小半張側臉蒙著一層細汗,半點血色都沒有,他輕輕顫抖著,賀聞帆從他後頸摸到一手的冷汗。
“沈令,沈令還好嗎?”
他心急如焚,卻連聲音都不敢稍微放大一點點。
沈令張了張嘴,牽出一陣咳嗽,臉色白得更嚇人。
賀聞帆手抖了一下,抱他靠在自己懷裏,給他揉撫脊背和後心。
另一隻手顫抖地貼上沈令胸口,感受到單薄衣料下,那顆脆弱卻凶險的器官雜亂無章地跳動著。
他輕輕給沈令順著胸口:“這樣會好些嗎?”
沈令沒說話,手指揪著賀聞帆的衣袖,但咳嗽逐漸停了下來。
慢慢的,他呼吸也稍微順暢了些,紊亂的心跳漸漸平靜,大概是藥起效果了。
賀聞帆手都僵了,在停電沒了暖氣的屋子裏出了一身的汗。
他攬著沈令起身,想送他去醫院,卻被沈令製止。
“別動,”沈令呼吸顫抖:“腳崴了……”
市一醫院。
這是賀聞帆第二次把沈令送急診。
沈令靠在急診室的床頭,身上蓋著賀聞帆的外套,他床邊的簾子被拉了一半,外麵有醫護人員忙碌走動,病人一波接著一波。
急診永遠是安靜不了的。
賀聞帆把簾子拉好,盡力留出一個獨立的空間。
突發的心悸雖然危險,但沈令藥吃得及時,後麵也沒有再受到刺激,控製了下來。
隻是右腿腳腕已經腫成了饅頭,敷過藥後被纏上厚厚的繃帶。
沈令聽到動靜睜開眼,受了傷不舒服,眼神可憐巴巴的。
賀聞帆在床邊坐下,撥了撥沈令的頭發,他出了很多冷汗,弄濕的發絲沒幹透,貼在蒼白的臉頰旁。
“心髒還難受嗎?”他問。
沈令小幅度搖了搖頭:“腿疼。”
他眼眸蓄了些霧氣,小聲問:“斷了嗎?”
“沒斷沒斷,”賀聞帆給他擦擦眼尾:“但是扭傷,需要靜養。”
沈令卸力,沒斷就好。
要是斷了,在媽媽回國前肯定好不了,一旦露餡就完了,媽媽又要生氣又要心疼,還一定會把他弄回家,再也不讓他亂跑。
沈令想到這個就委屈,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豬蹄覺得倒黴透頂。
“你問物業了嗎,為什麽會突然停電啊?”沈令有點生氣,揪著衣袖:“就算要停也該提前通知一聲啊。”
賀聞帆眸光閃了閃:“不怪他們。”
“我知道這是你們公司的樓盤,”沈令氣弱聲量小,眉毛卻皺著:“但賀先生你也不能包庇呀,你們的宣傳廣告寫的是最好的小區。”
賀聞帆垂下頭,臉色難看:“真的不怪他們,是我的錯。”
沈令一滯。
他隻是覺得因為停電摔一跤很倒黴,但如果要賀聞帆把錯都歸在自己身上,他心裏也過意不去。
他語氣軟了些:“我不是在怪你……”
賀聞帆搖頭:“確實怪我。”他欲言又止:“沈令,我說件事,你別生氣。”
沈令不解。
他怎麽會生氣呢。
受傷犯病是賀聞帆安撫他照顧他,是賀聞帆送他來醫院,一路抱著他走讓他腳不沾地,他感謝賀聞帆還來不及呢。
沈令拉拉賀聞帆的袖子:“我不生你氣的。”
賀聞帆坐得很直,手掌握拳放在膝蓋上,是一種自省的姿態。
“我們小區幾乎沒有停電的可能,就算供電不足,我們也有儲備電量。”
沈令眨眨眼,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所以呢?”
“所以不怪小區也不怪物業。”
賀聞帆垂眸:“是我忘記交電費了。”
“…………?”
沈令難以置信。
他令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說不出話。
賀聞帆自責難堪。
他握住沈令的肩膀:“怪我怪我,我會負責的。”
沈令閉了閉眼。
他情緒又上來了。
麵對賀聞帆他總是容易激動,有時候不太能自我控製。
但這次比以往都要猛烈且讓人在意,甚至竄起了小火苗讓沈令惱火。
他壓了壓胸口,告誡自己克製克製,平心靜氣,沒有什麽是無法紓解無法釋懷的。
隻要他心平氣和與世無爭。
可賀聞帆怎麽能忘記交電費?
堂堂一個縝密細致的大老板怎麽會忘記交電費?
沒關係沒關係,是人就會有百密一疏的時候,是人就會有失誤。
賀聞帆也說了,他基本不住這套房子。
可賀聞帆怎麽能忘記交電費?
腳腕的疼痛撞擊著沈令的理智,他嘴巴漸漸鼓起來,手掌握緊。
第一次對賀聞帆顯露出不加掩飾的情緒。
忍了下,沒忍住,往賀聞帆胸口砸下悶悶的一拳。
去你的克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