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想不通
容煙和顧行趕到醫院的時候,容天德已經停止呼吸,被宣告死亡。
當死亡通知單遞到容煙手中時,容煙的整個世界都變成了蒼白的。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死亡。
容天德還在世間的時候,她對他是憎恨和厭惡的。但現在,滿腦子都是七歲之前和容天德相處的情景。
那時候,容天德把所有能借到的錢都投進公司,每天早出晚歸,但每個周末都會騎著一台破舊的摩托車接送她去學繪畫和鋼琴。
容天德還會在她過生日的時候,買來生日蛋糕。她記得很清楚,蛋糕上每次都寫著“寶貝女兒,生日快樂”。
其實搜遍所有關於童年的記憶,她對那個在她七歲時遠走異國他鄉的媽媽並沒有多少印象。
白美麗沒進門的時候,陪伴她最多是容天德,那個所謂的媽媽隻是偶爾有些淺淺的印象罷了。
她感覺,或許那時容天德還不知道她不是親生的吧!
白美麗帶著白玖凝來到容家之後,容天德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差,她的生活也一落千丈。
“生死有命,活著的人總該往前看。”不知何時,顧行已擁住她,“太過傷心,對腹中的孩子不好。”
這一刻,容煙也不知道是因為心疼容天德,還是因為沒有聽到自己親生父母的消息而哭。
反正隻有哭,心裏才會舒服些。
有顧行在,她什麽都不用操心,容天德就被殯葬車送到了殯儀館。
顧行打電話把鄭沅叫來陪她,因為鄭沅的安慰,她才漸漸冷靜下來。
正如顧行所說,每個人在死亡麵前都無能為力,她對容天德已經盡心盡孝了。
容天德被送到殯儀館的第二天,白美麗來了一趟,掀開白布看了眼,掉下幾滴眼淚就走。
“他有遺言要我說給你——”容煙追著白美麗來到殯儀館大門口。
因為,她覺得以容天德對白美麗的感情,會把她的身世說給白美麗。
試著詐一詐白美麗,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白美麗以為是容天德的債務,忙道:“我和容天德離婚時簽了協議,由他來承擔所有債務。你別找我,我沒義務替他還債!”
“以你和白玖凝的人品,我還真沒奢望你們會替他還債。”容煙故作鎮定,“他臨走前,想與我說清楚我親生父母的事兒,但因為身體緣故沒有說完,才讓我來問你。”
白美麗一臉驚詫,“什麽親生父母?我和容天德過了十五年,就沒有聽說過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
容煙盯著白美麗,她一臉難以置信,看起來不像說謊。
“看容天德欠債太多,想逃脫債主對你的追責,才想出這麽個好主意?”白美麗滿目嘲諷。
“他早就發聲明和我斷絕父女關係了,他的債主追•債也追不到我頭上!”容煙懟她,“倒是你和白玖凝,把他榨得一幹二淨,卻還心安理得與他劃清界限,就真的不怕他半夜來找你們麽?”
“那些債務是容天德心甘情願承擔的,沒人逼他。”白美麗的目光忽然移到容煙平坦的小腹,冷笑,“這麽快就找到靠山了?”
“是呀,找到了。”容煙故意氣她。
這時,顧行的腳步聲傳來,白美麗沒做停留,疾步走進車內,車子急駛而去。
顧行看出容煙在生氣,勸道:“和無關緊要的人慪氣,不值得。”
“確實不值得。”容煙滿腹心酸。
她在替容天德痛心。
沒破產前,在錦城商圈好歹也算個人物,現在除了容氏幾個老員工來送他,以前的親戚朋友寥寥無幾。
這幾天,一直是顧行和鄭沅陪在她左右,她對他們是由衷地感激。
容天德火化下葬,都是顧行一手操持的,連墓地都是顧行出錢買的。
如果說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親耳聽容天德說出她的身世了。
回到君悅府,容煙躺**睡了一天。
說是睡,其實她一直在閉著眼想容天德,才五十八歲,還沒到退休的年齡,就走了……
“不能再胡思亂想了。一直鬱鬱寡歡,會影響孩子的發育。”顧行端著碗白粥坐到床前,一隻手落到她小腹上。
“前陣子我祖母走了,六年前我姐姐猝然離世,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過多的沉溺在悲痛中,煩惱隻會越來越多。”
顧行的話不疾不徐,卻分外有力。
“我媽去世的時候,我剛記事,我爸不靠譜,成天不著家。我是在祖母和姐姐的陪伴下長大的。她們的離開,對我的打擊很大。”
顧行愣了下,“但我很快又從痛苦中走了出來,因為你在乎的人,根本不想看到你一蹶不振,不思進取。好好活著,才對得起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
容煙把頭貼在顧行胸口,哭著道:“我以為對他早就沒有任何感情了,但隻要想到他被燒成一把白灰,我的心裏就特別難受——”
“我記得你以前常說盡人事,聽天命。現在,我也勸你節哀順變。”顧行替她擦淚,“這兩天沒有好好吃飯,人都瘦了一圈。你把心裏的不痛快都說出來!”
“小時候,他也疼過我,愛過我,盡心盡責地扮演著一個父親的角色——”容煙喃喃,“其實,我對於媽媽的記憶,遠遠不及他!或許後來是因為他知道我不是親生的,才開始討厭我——”
容煙說著胃裏就一陣翻江倒海,對著垃圾桶吐了多時也沒吐出任何東西。
顧行耐著性子哄了她許久,她才喝了點白粥。
這一夜,顧行緊緊擁著她,她好幾次哭著醒來,都是在顧行的軟言溫語中睡著的。
隻要想到顧行在身側,她就無比心安。
翌日醒來,顧行在容煙小腹上摩挲多時,小心地問:“肚子沒有不舒服吧?”
容煙聽到這兒,剛被顧行暖熱的心又涼了半截。
嗬,原來顧行最擔心的還是她腹中的小東西!
“我還活著,他能有什麽問題?”容煙懟了聲。
顧行又盯著她小腹看了會,才放下心來。
容天德的事兒告一段落,顧行第一時間帶她去做產檢。
定的是一家M國人開的私立婦科醫院,醫療設施在國內也數頂級了。
這所醫院為孕婦提供產檢,生產,月子護理一條龍服務。
顧行親自填寫了嬰兒資料,容煙看著他在孩子爸爸那欄寫上“顧行”,在媽媽處寫上“容煙”。
容煙悄悄摸了下小腹,正是裏麵這個意外而至的小東西,才把她和顧行綁在了一起。
這是容煙第一次產檢,因為孩子才一個多月,能篩查的項目不多,不到兩個小時就結束了。
令兩人欣慰的是,孩子所有檢查結果都是健康的。
顧行本想讓容煙在君悅府休息幾天,但容天德去世她已經請了一周假,做完產檢的當天下午,還是去了華霖上班。
這幾天顧承每天都要在微信中喊她幾次,她煩得要死,直接把顧承拉黑。
在華霖呆了一下午,她渾渾噩噩,一直在想自己的身世。
白美麗並不知道容天德不是她的親生父親。
容天德對白美麗那麽好,又怎麽會把這件事瞞著她?
她想不通。
如今容天德一咽氣,可謂死無對證了!
現在與她最親的,隻有肚裏這個小東西了。
她的手輕輕落在小腹上,回想著在醫院做產檢時看到的那個小米粒,唇角漾出抹不易察覺的笑。
自從兩人因為這個小東西而選擇“在一起”,她能明顯感覺到顧行的溫柔和體貼。
她腦子很清醒,顧行的溫柔和體貼給的是她腹中的孩子,與她無關。
臨下班,她接到去一家舞蹈工作室入戶的通知。
舞蹈工作室的設計施工全部由華霖設計部A組承辦。
工作室現已開始招生,但因為學員太多,以至於以前設計的儲藏櫃不夠用,想擴建又苦於沒找到合適的地方。
與容煙同去的是設計部張總監。
即便他沒說舞蹈工作室的老板是誰,容煙也猜到能讓華霖設計部總監親自出馬的客戶,非富即貴。
張總監把一疊厚厚的圖紙遞過來,“你好好看看早先的設計圖,能不能找個合適的地方,再弄出幾十個儲藏櫃。對了,我們這位客戶凡事力求完美,待會兒與她交流時,你一定要認真傾聽她的建議。”
容煙一眼就看到圖紙上“韻桐舞蹈工作室”幾個醒目的大字。
還真是巧!
她原來在繪圖組和後勤部,根本沒機會接觸邱韻桐這種高端客戶,剛到A組沒幾天,就要為邱韻桐服務,她竟然還滿懷期待!
下車前,容煙特意照了下化妝鏡,她的臉精致的沒有任何瑕疵。
她覺得自己的唇不夠吸睛,拿出那支常用的斬男色塗了一遍。
邱韻桐與容煙在小視頻中刷到的沒有多少差別,白淨,挽著個丸子頭,穿著一身黑色的緊身練功服,長手長腳的,氣質有些冷。
在容煙看來,邱韻桐該挺的地兒不挺,該翹的也不翹,就是個沒有起伏的竹竿。
真搞不懂顧行喜歡邱韻桐哪一點兒!
張總監笑著為她們做介紹,“邱小姐,這位是我們A組的設計師容煙,以後由她來負責你這邊。如果方便,先讓容煙加一下你的聯係方式。”
邱韻桐聽到“容煙”的名字,表情明顯一滯。
“邱小姐,加個微信吧,以後方便溝通。”容煙笑吟吟望著邱韻桐,不卑不亢。
“加我助理吧,我從不加亂七八糟的人。”邱韻桐也在打量容煙,但目光冷得駭人。
容煙凝眉,這麽**裸的敵意,想必是已經知道她和顧行的關係了。
邱韻桐的助理是個叫胡甜甜的女孩,二十歲出頭,說起話來帶笑,熱情地招呼容煙來到裝有儲藏櫃的房間。
容煙看完所有房間,當場畫出兩套圖紙,當把圖紙送到邱韻桐麵前時,邱韻桐看了一眼立馬搖頭。
“第一套方案,會顯得兩邊的布置不對稱。第二套,一點也不美觀,還有些淩亂。”
容煙正想解釋,手機來電響了,是顧行。
“抱歉邱小姐,我先接個電話。”容煙劃開接聽鍵時手一抖,故意把手機屏朝邱韻桐那邊晃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