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亮沒有聽到
朱宴歡坐在月色下,手中的煙抽了一根又一根,小桌上都是她因為不想起身去拿煙灰缸,而直接按滅在桌上的煙頭,煙盒裏隻剩下了半包的量。
被留在客廳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朱宴歡不想理會,於是她選擇無視,但奈何聒噪的提示音響了一遍又一遍,大有種她不接就不停的架勢。
朱宴歡皺著眉,將指尖還有一半的煙掐滅在桌上,從陽台走進了室內,身上的紅色長裙隨著朱宴歡大步向前的動作被拉扯得有些難堪,朱宴歡無瑕顧及,她隻想將煩躁的聲源掐斷。
走到到客廳,到了餐桌前,在看到備注名時,朱宴歡緊皺的眉頭忽地一鬆,是陶沛顏的電話。
朱宴歡拿起,接通了電話放到耳邊,“怎麽了?”
陶沛顏愣了下,她以為這個電話還是不會通,猶豫幾秒後開口問道:“周春安在你那嗎?”
朱宴歡垂眼,蓋住了眼底的失落,“他國外有工作。”
陶沛顏像是在思考什麽,良久她才出聲道:“今天不是你們紀念日嗎?有工作他不推?他缺那兩個子兒?”
周春安當然不缺,可是為什麽呢,曾經即便在國外還是會和她相聚的周春安,為什麽會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裏主動將國內的妻子拋下離開。
朱宴歡默了默,沒有答案,於是選擇直接跳過這個話題,“不說他了,你打電話來是有什麽事兒,工作?”
朱宴歡在大學畢業後和陶沛顏合作開了一家工作室,如今的規模在市內小有所成。
“不是。”陶沛顏直接否定,但具體原因並沒有直接告知,像是有所顧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朱宴歡頗有耐心,就像當初周春安向她表白時,留著時間讓他自己先做好心理建設一樣。
“你多注意一下周春安吧,他不對勁。”陶沛顏的語速很快,像是生怕朱宴歡跟她刨根問底,說完便立刻掛斷了電話。
朱宴歡表情淡漠的拿下手機,深棕色的眼眸點綴著屏幕的亮光,她的指尖摩挲著手機邊緣,幾秒後,屏幕上的光暗了下去,最後熄滅黑屏,依稀間可以看到朱宴歡自己的臉。
陶沛顏應該是遇到了什麽事,而且和周春安有關,朱宴歡想。
朱宴歡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她將手機塞進包裏,換上高跟出門,等電梯的間隙給周春安撥了通電話,因長時間無人接通被自動掛斷。
她坐電梯下了樓,朱宴歡在坐上出租車後便打開了本市的航班官網,輸入了周春安的身份信息,這是朱宴歡第一次去查周春安的行蹤,她討厭患得患失的感情,討厭現在的自己和拋下紀念日的周春安。
信息跳出的那一刻朱宴歡鬆了口氣,但緊接著,隨著視線將航班信息完全掃過,她的眼神也漸漸冷了下來。
這趟航班確實是飛往國外的,但時間是在明天早上八點。
所以,至今未歸,杳無音訊的周春安如今在哪呢。
車窗外的景物不斷倒退,像是一陣風般刮過,車裏的人看不清車外事物的樣貌,原本清晰的東西變得模糊,隻能從中尋到一點影子。
出租車最終在一家名為“輕歡攝影”的店鋪前停下,這家店的主人是周春安,名字是以朱宴歡命名的。
時間已過九點,朱宴歡抬頭便看到二樓的攝影室還亮著燈,朱宴歡的打車軟件上自動扣了款,司機早已開車離去,街道上隻有她一人。
這家店立在商業街的藝術地段,周邊都是花店、書店、咖啡館之類的門店,除了攝影館這一家,其它店鋪早已關門,它像是孤島上的勇士,孤獨寂寥。
朱宴歡又一次撥打了周春安的電話,依舊是自動掛斷。
他在裝什麽?他現在在出國航班的飛機上接不到電話?
朱宴歡敢篤定的說,明天一早她肯定會收到周春安這樣的解釋信息,但她沒那個耐心了。
朱宴歡打開手機,拍了張二樓攝影室亮著燈的照片,然後點進了周春安的對話框。
朱宴歡:[圖片]
朱宴歡:或許你該給我一個解釋
朱宴歡為了防止周春安找其他借口來搪塞她,幹脆把航班信息也截圖發了過去。
但朱宴歡沒想到周春安能這麽淡定。
過了一會兒她便收到了他的回複。
周春安:你在樓下?
朱宴歡沒有回,但她很快就看到攝影館一樓的店門開了,“這麽晚怎麽不披件外套就來了?”
周春安看見朱宴歡的身上隻穿了件長裙,細細的肩帶掛在她的肩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有些擔憂的蹙起了眉,他疾步向朱宴歡走來時,將身上的外套脫了下來。
周春安走近,想將外套披到朱宴歡的肩頭,卻不料對方往後連退兩步,與他瞬間拉開距離,無聲的拒絕了周春安。
朱宴歡將手機上航班信息的截圖往周春安眼前一遞,簡言意駭道:“解釋。”
周春安抿了抿唇,隨即眉眼一鬆笑道:“出國要帶的助理是一年前剛招來的,明天是她第一次跟飛怕做不好搞砸工作,我就想著留一晚上的時間跟她交代好流程。”
周春安說得坦然,好像這是一件稀鬆平常的小事。
朱宴歡皺著眉看他,好似不認識麵前的人,“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當然,今天是我們結婚六周年紀念日,你不高興了?”周春安了然,安撫道:“我買了禮物,大概明天就會寄到,是你前幾天一直念叨的布料,我托我朋友在海外代購來了。”
他依舊記得朱宴歡隨口一句的念叨,可為什麽朱宴歡會覺得厭煩呢?明明眼前的這個人和印象中的少年並沒有多大變化,隻是長相和氣質變得更加成熟罷了。
“老板,怎麽了?”
一道清亮的聲音在周春安的背後響起,緊接著是極輕的腳步聲,女孩來到了周春安的身側,在看到朱宴歡時微微一愣,整個人瞬間變得有些局促起來。
朱宴歡一眼便看出,她在心虛。
“怎麽下來了?”周春安很是自然的想要將手中被朱宴歡拒絕的外套披上女孩的肩頭,臨了又像是反應過來眼下是個什麽樣的處境,這才堪堪停住了手。
原本朱宴歡在來之前的路上還在想,不就是不愛了嗎?有什麽大不了的,她都快三十了,這段婚姻就算沒了愛,還有習慣將其支撐。
直到看到了麵前的女孩朱宴歡才徹底從打造的幻想中清醒過來,不是沒愛了,是愛在轉移。
輕柔的月光照在他們三個人的身上,同一片夜色下,朱宴歡好似成了那個局外人,四周起了些風,吹動樹梢發出些窸窣的聲響,如今已是近了秋日的尾巴,穿著吊帶長裙的朱宴歡竟不覺得冷。
她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但不是因為那陣突如其來的涼風,而是因為麵前的男人,她開口的聲音卻出奇的平靜,“等你從國外回來,我們去趟民政局吧。”
聲勢浩大的月下告白,十年之久的情感交加,好像很快就要落幕了。
他們的第一年,在那抹月色下,朱宴歡曾真心向那一輪皎月祈禱這段感情的忠貞與長久,可月亮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