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佛了

直到關崇遠緊擁著他,沉沉睡去。

夜風吹散了烏雲,破開那一縷月華,傾泄在飄窗前;影約照映著年少的他,五官剛毅英挺,禦下所有防備的天真。

宋輕舟眸光深沉,輕撫過他微涼的臉頰,其實這些日子,他是有意漸漸對他冷淡,他想,時間長了,總能衝淡那些曾以為融入生命不可割舍的情感。

這個冷漠的世界,連親人都可以被利用被拋棄,又有什麽是天長地久,永遠不變?

他相信關崇遠現在對他的真心,但是他不相信這份感情可以白首。

且不說他是不是能身心到靈魂接受一個男人,就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阻礙,也不可能讓他拿出一切去賭明天。

關崇遠與他不一樣,他輸得起,即使失敗還可以若無其事的笑著重來。

可他宋輕舟呢?命薄如紙,不過浮世一螻蟻,那些權貴的大爺一根手指就能將他碾軋成齏粉。

人生短暫如曇花,一輩子多種活法,看過太多塵世悲歡離合,他隻想要活得輕鬆安穩一點,認真走完這漫長又短暫的一生。

跟一個男人攪和,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的生活,荒唐得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宋輕舟不知何時睡去,醒來的時候關崇遠已經不在身邊。

他拿過櫃台上的腕表瞥了眼,才清晨七點半,不過睡了四個多小時,明明很疲憊,卻再也尋不到睡意。

宋輕舟換了套居家服,拿過手機翻了下短信,鄭琳發了日程給他,下午《越界》有三場戲,晚上有個挺紅的節目嘉賓邀請活動。

時間還早,他可以好好享受一個上午的時光。

宋輕舟下了樓,隻見關崇遠獨自一人坐在沙發裏,嘴裏叼了支煙,右手無聊把玩著打火機,不知在想些什麽。

“早飯想吃什麽?家裏還有點食材,我做給你吃。”說著宋輕舟若無其事的開了冰箱。

等了一會兒,卻沒有任何回應。

宋輕舟扭頭看向關崇遠,那模樣孤獨得有些讓人心疼,他輕輕走過去,在他麵前蹲下,抽過他嘴裏的煙,捧過他的臉。

關崇遠失焦的視線才緩緩凝聚,落定在宋輕舟臉上。

宋輕舟輕歎了口氣:“又在想什麽?”

關崇遠緊抿著唇久久,才緩緩從喉嚨裏擠出略顯嘶啞的聲色,“想回家。”

宋輕舟微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問道:“溫哥華?”

關崇遠嘲諷一笑,“我出來這麽久,她一個電話都沒有關心過我。”

宋輕舟心中有些難過,“你媽媽?”

關崇遠無力的看著宋輕舟,低呐:“宋叔叔,如果連你也不要我,我該去哪裏?”

“不是還有關家?”宋輕舟說這句話時,避開了他的視線。

關崇遠一瞬不瞬的看著他,突兀一笑,“宋叔叔,有時候我很羨慕你。”

宋輕舟疑惑:“羨慕我?”

關崇遠:“羨慕你心如鐵甲,無堅不催。”

宋輕舟訕訕的笑了笑,倚著沙發,坐在了地板上,“哪有什麽無堅不催啊?隻是看開了而己,有些東西真的是強求不來的,認了命,佛了。”關崇遠盯著他久久,問道:“遇到我,你也是認了命?”

“不全是。”宋輕舟仰臉衝他溫存的笑了笑,“事實上現在我對你,存有很多感激。如果不是遇見你,或許今時今日,我還在爛泥裏打滾。”

關崇遠狠抽了口氣,十指緊扣撐著額頭,悲傷的笑了笑,“宋叔叔,你這個人有時候真壞!”

“臭小子,別這樣。除了我,你還擁有很多。把握在手裏的好好看一看,不要等到失去才後知後覺彌足珍貴。”

老天最愛做的事情,就是打臉。兩年後宋輕舟才後知後覺彌足珍貴……

“你希望我離開?”關崇遠絕望的問他,最殘忍的不過明知他永遠不會挽留,卻還是忍不住想問。

宋輕舟:“這……當然是尊重你的決定,如果你真的想回去,隨時都可以買張機票飛到溫哥華。”

關崇遠眸光沉下,一字一句平緩的說道:“我和瞿白十年感情,說斷就斷了。我和宋叔叔,不過才認識一年,等我真的走了,或是放棄你,就不會再回來了。就像丟掉瞿白一樣,你可想清楚。”

宋輕舟不以為然,“別把自己說得這麽絕情,你明明不是這麽絕情的人。”

“那是因為宋叔叔還不太了解我,愛欲其生,恨欲其死,我從來不玩感情遊戲。”

宋輕舟視線與他在冰冷的空氣中相遇,那份絕決,令他心有餘悸。

關崇遠突然衝他笑笑,“可你不就仗著我還迷戀你嗎?宋叔叔不用擔心,我還沒有吃膩。”

宋輕舟扶額,遮住了微紅的眼眶,沒再看他,隻是起身道:“我去做早飯。”

關崇遠叫住了他:“老爺子知道我跟你的關係了,所以我現在還真不能說回去就回去。”

宋輕舟瞪著眼睛猛然回頭看向他,“你,你是說,關老爺子?”

關崇遠見他臉色十分難看,擰眉問道:“你害怕了?”

宋輕舟冗長歎了口氣:“說實話,不怕是假的。”

關崇遠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許諾道:“有我在,他不敢動你。我不在你這吃早飯了,也不會留在這裏打擾你休息,再見。”

“誒!你……”宋輕舟還想說什麽,卻見他背影已經快速走到了玄關處。

宋輕舟追上,將他送到了院子。車子發動引擎,宋輕舟上前敲了敲車窗。

輕窗降下,宋輕舟叮囑了聲:“那你記得買份早點,開車小心。”

關崇遠趴在了車窗上衝宋輕舟無邪的笑了笑,“給我一個吻。”

他其實要的不是吻,而是他的挽留,哪怕是眼底的那一絲不舍。

宋輕舟淺笑,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揉了揉他的頭發,“走吧。”

關崇遠笑著坐回駕駛座,將車窗升上,跑車快速駛出了他的院子。

直到車子如離弦的箭向公路盡頭遠去,僵硬的笑容漸漸斂去,關崇遠不經意間抬眸看向後視鏡裏,自己狼狽的模樣,熟悉又陌生的眼神,透著無盡的寂寞。

心在隱隱作疼,卻隻能保持沉默,在不斷放低姿態的情感裏,假裝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