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許意隻覺得周之越這眼神就像是漆黑夜色下, 暴風雨來臨的海麵。距離很近，仿佛隨時要把她卷進去，讓她越沉越深。
她趕忙轉回頭，拿起飲料咕咚咚喝了幾口, 卻沒想到喝得太猛, 又把自己嗆個半死。
強行把半口水咽下去，許意感覺肺都快炸了, 抽了幾張紙捂著臉, 坐在那瘋狂咳嗽, 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許思玥：“啊啊啊姐，對不起, 我不說了, 你沒事吧！”
許意這會兒顧不上理她，突然, 感覺一隻有溫度的手在輕拍自己的後背，力道很輕，一下又一下。
這個位置, 隻能是周之越。
這動作對她的症狀沒有半點緩解效果, 反而咳得更厲害, 而且背上癢癢麻麻，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許意才終於停住咳嗽, 但臉還是漲紅漲紅。
也不知究竟是咳嗽咳得，還是被周之越給拍的。
她深呼吸平複心情，聽見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
“都多大個人了, 喝個水還能把自己嗆成這樣。”
許意：“......”
許思玥剛才看到了周之越拍許意後背的畫麵，這會兒又聽到這句, 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莫名感覺還有點嗑。
她眨巴著眼睛說：“哇，你們比我想象中還要...熟一點誒。原來一起住一個多月，就可以這麽熟的！”
許意已經很不想說話，但覺得還是有必要解釋一句，免得一會兒許思玥說出什麽更尷尬的話。
她輕描淡寫地說：“其實，我們本來就是大學同學。”
許思玥恍然般地點點頭：“噢~原來我們三個都是校友。那你倆能合租，還真挺有緣的。”
周之越彎了下唇，清淡的語氣：“是的吧。”
許思玥看向他，忍不住說：“那你上大學的時候，應該也有很多人追吧。”
周之越還真擺出一副在思考的模樣，隨即緩慢地說：“記不太清，但是，好像還真有一個。”
許思玥：“哇，你就記得一個，那肯定是她追人的方式很特別吧！”
想到她還沒追到的帥哥學長，討教著問：“那你記得她是怎麽追的嗎？”
周之越抬了下眉，就好像真的在說一件和在座的人都無關的事。
“每天在我周圍晃悠，這算嗎？”
許思玥表情略有些失望：“...算是算，但就隻是這樣嗎？”
周之越身子往後靠了靠，側頭看一眼許意：“差不多吧。”
許思玥：“好吧。那後來呢，她追到你了嗎？”
周之越：“追到了。”
許思玥眼中閃過一道亮光：“原來這樣就真能追到。那現在呢，你們還在一起？”
周之越低聲：“沒。”
他情緒寡淡地補充：“畢業就被甩了。”
許意一邊聽，一邊覺得這生日過得就像是在做夢一樣。
怎麽有人會像這樣！說跟她有關的事情，當著她的麵，卻把她這個當事人當空氣。
更奇怪的是，偏偏她還不去製止，居然還想聽聽周之越會怎麽說。
許思玥很是好奇地問：“為什麽啊？”
周之越語氣平平：“我也不知道。”
許思玥雖然不知道前因後果，但還是隨口安慰一句：“估計就是始亂終棄吧，追到之後就不珍惜了，沒事，渣女也不值得留戀！”
“......”
許意聽到這義憤填膺的語氣，被“渣女”兩個字砸得頭都有些抬不起來。
之前許思玥說要過來的時候，許意還慶幸之前談戀愛的時候，沒給她看過周之越的照片。
那會兒許思玥還是一五六年級的小學生，印象裏，許意也就跟她說過幾次自己有男朋友，而且男朋友很帥的事。
結果，小孩子嘴上完全沒個把門的，沒過幾天，連隔壁阿姨都知道她在學校談了一帥哥男朋友的事。
許意吃一塹長一智，堅決不給她看照片，也盡量不跟她提自己的感情生活。
餐桌上突然冷場，許思玥以為是自己說錯話了，試探著問：“難道，你也對前女友念念不忘，被甩了還想著她？”
周之越掀起眼皮，沉默幾秒後，輕描淡寫的語氣：“偶爾吧。”
聞言，許思玥喝了口水，一時不知道能說什麽來安慰。
於是尷尬地“哈哈”兩聲：“那你跟我姐還挺像。不過...大學談的戀愛，如果還是初戀，那就是白月光嘛，忘不掉應該也正常吧。”
“......”
許意已經徹底淩亂了，明明喝得是橙汁，卻覺得腦袋昏昏，像是喝多了酒一樣。
她站起身：“你們先吃，我去趟洗手間。”
-
片刻後，許意臥室的門砰地一聲關上。
餐廳裏隻剩下許思玥和周之越兩個人。
許思玥望了眼她臥室的方向，撓撓頭，後知後覺地說：“怎麽感覺...我姐這生日過得好像不是很開心？”
她又看向周之越：“是不是因為我今天話太多了啊...唉，我可能確實有點那個社交牛逼症，一說起話就停不下來。”
周之越：“沒事兒。”
許意還沒出來，許思玥安靜不到一分鍾，開始找話題閑聊：“你以前是哪個學院的啊？”
周之越說：“微電子。”
許思玥：“哇，好厲害，這個要考好高分才能進的！那你現在，也在幹這行？”
周之越：“嗯。”
許思玥歎了聲氣：“真好，我是學中文的，畢業後還不知道幹嘛呢，畢業的學長學姐基本都沒在做跟本專業相關的工作。”
又說了幾句，周之越把話題轉移回去。
“對了，你剛說，你姐分手之後，還在看和她前男友的聊天記錄，截圖？”
許思玥點點頭：“對啊。而且邊看邊哭，被我發現，她還說她沒哭，是因為哈欠打多了，所以看起來像是哭了一樣。這不騙小孩兒嗎？當時我都高中了。”
周之越眉梢微動，又低聲問：“那她為什麽...”
說到一半，許意臥室的門開了，她緩步走過來。
周之越摸了下額前的頭發，改口：“沒事。”
許思玥不明所以地繼續：“你是想問她為什麽騙我？”
“那肯定是不好意思唄，別人分手都恨不得把前男友祖宗十八代都罵一遍，就我姐，還...”
許意沒想到自己去個洗手間的功夫，這兩人怎麽又開始說她的事，而且不知道剛才還說過什麽。
她忐忑地打斷，帶著威脅的語氣：“許思玥。”
許思玥：“啊，好，我錯了，我不說了！”
......
披薩吃得差不多，三個人把桌子收拾了，許思玥提議：“那我們切蛋糕吧，點蠟燭，許願！”
周之越“嗯”了聲，去茶幾上拎了個蛋糕盒子過來。
許思玥睜大眼：“這是你給我姐買的嗎？好好看啊，要不還是先切你這個吧，感覺比我這個大點，也比我這個好吃。”
周之越淡淡吐出一個字：“行。”
他抬起手，把盒子推到許意麵前：“你來拆。”
“噢...”
許意心不在焉地拆開盒子，聞到一股濃鬱的榛子奶油香。
很快，過去的記憶也隨著氣味湧入腦海。
大四那年的生日，周之越給她買的也是這個口味的蛋糕。
許意吃過之後，“驚為天糕”，宣布說榛子蛋糕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蛋糕，然後當天把一整個八寸蛋糕全部吃完，半夜差點被撐吐。
周之越應該是記得，才會買這個口味的蛋糕吧。
五年了，他居然連這種小事都記得...
正出神，許思玥就一邊讚歎好香，一邊點上蠟燭，去把餐廳的燈關了。
許意閉上眼，一時竟不知道該許個什麽樣的願望。
直到許思玥那首生日快樂歌都唱完，她睜開眼，卻還是沒許願。
年紀小些的時候，總覺得這種儀式感是必不可少的，也許是因為對未來的生活充滿期待。
後來，知道有太多的事與願違，好像連期待的勇氣都沒了。
蠟燭吹滅，許思玥好奇地問：“姐，你許的什麽願望啊？”
許意敷衍道：“不告訴你。”
許思玥：“好吧，聽說告訴就不靈了，那你自己藏著吧。”
晚飯時，許意為了緩解尷尬，一直不停地吃披薩，這會兒看著蛋糕，胃口也不是很大，隻吃了一小塊。
又轉場去沙發那邊看了部動畫電影，許思玥說：“那我差不多該回去了，不然又要被宿管大媽罵。”
許意也站起身：“我送你。”
許思玥：“不用不用，小區門口就是地鐵站，你今天過生日，好好待著吧，有空我再來找你玩。”
到門口換好鞋，她又跟周之越也擺擺手：“哥哥再見。”
周之越：“嗯，路上小心。”
-
大門關上，空氣瞬間安靜下來，和剛才的熱鬧形成鮮明的對比。
許意和周之越都站在玄關處，偌大的空間，隻剩下他們兩人，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在原地站了幾秒，許意輕咳一聲，先開口：“...我去把蛋糕放冰箱。”
剛走出一步，突然，周之越拉住她的手腕。
許意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要跳出來，緩慢地轉過頭，小聲問：“怎麽了？”
周之越鬆開手，聲音低低的：“一起。”
許意咬了下唇：“好。”
她攥了下拳，另一隻手伸過來，摸摸剛才被周之越抓過的位置。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一圈溫度好像變高了。
等兩個蛋糕都放進冰箱，許意猶豫著是回臥室，還是在客廳坐一會兒。
最終，她決定還是回房間吧，剛才被許思玥亂七八糟一堆說得太過尷尬，她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樣麵對周之越。
走到房間門口，卻被叫住。
“許意。”
“啊？”
周之越看著她，情緒不明地說：“禮物還沒給你。”
許意心跳更快了，抬手摸了下鼻子，語言功能都好像出現了障礙：“啊...噢，那我，噢，謝謝。”
周之越看見她慌亂的表情，很淺地笑了下：“急著回去做什麽，才九點多。”
說著，指了指沙發。
許意還真像是接到了指令一般，順著他指的方向，去到那個位置坐好。
周之越走進臥室，應該是去給她拿禮物。
等待的時間，許意感覺十分漫長，而且心裏亂糟糟的，甚至開始演練一會兒收到禮物時應該做出什麽樣的表情。
凱撒小帝蹦到她身上，抬起腦袋，朝著她緩慢地眨了下眼。
許意揉揉它腦袋，自顧自說：“這是貓咪的親親嗎。”
凱撒小帝：“喵~”
許意終於露出笑容：“收到親親，就當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了。”
話音剛落，周之越也出來了，手裏拎著兩個袋子，一大一小。
他走到許意旁邊，坐在離她很近的位置。
許意又慌了一次。
是真的很近，比前些天一起看電視的時候坐得還近。
周之越把兩個袋子放在她麵前的茶幾上，聲音很輕：“打開看看。”
許意伸出手，先拆了大點的袋子。
裏麵是一個兔子玩偶，單邊耳朵上戴著紫色的蝴蝶結，跟前幾天她從周之越櫃子裏要走的那個是同一牌子，這個好像還是今年才出的新款。
她又打開小點的袋子。
裏麵有個盒子，盒子裏放著條項鏈，也是見過的品牌。
應該是大二那年，他們一起過得第一次生日，周之越也送過這個包裝的項鏈，她戴了很久。
許意當時有查過，好像是一個法國的設計師品牌，價格高得離譜，而且每款都是限量發售的。
她把項鏈拿出來，盯著看了會兒，也忘了剛才演練過的表情。
周之越掃了她一眼，眉心微蹙：“不喜歡？”
許意：“...喜歡。”
周之越直接把她手裏的項鏈拿過來，身子往後靠，從身後幫她戴上。
許意清晰感覺到，溫熱的呼吸灑在她的後頸，無比熟悉，卻又陌生的氣息。
戴好之後，周之越看了眼，簡單評價道：“挺適合你的。”
許意下意識低頭，卻發現這個角度，她看不見脖子上的項鏈。
她歎了聲氣，極其小聲地嘀咕：“可是之前的都沒了。”
周之越還熟悉她說話的習慣，加上距離近，聽得很清楚。
他沉默幾秒，淡聲說：“如果喜歡原來的，我可以想辦法再買。”
許意別開頭，也許是今晚的氣氛使然，她咬了下唇：“那不一樣。”
空氣又凝固了一會兒，正當她覺得自己好像不該這麽說，琢磨著應該怎樣找補，耳邊傳來周之越的聲音。
“既然今天你過生日...”他頓了下，語氣不太自然：“告訴你件事吧。”
許意看向他：“什麽？”
周之越垂眸看她脖子上的掛墜，薄唇輕抿，聲音低沉地說：“我沒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