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日回歸》
種瓜/2023.5.14
八月底，窗外樹葉有些泛黃，蘇城的夏天也到了末尾。
許意是蘇城人，畢業之後就在一家廣告公司工作。
為了通勤方便，她沒住家裏，在公司附近另租了間三十多平的小公寓。
這會兒，許意正穿著身藕粉色睡衣，一頭長卷發鬆鬆挽起，在床前認真收拾行李箱。
前段時間公司領導和人事找許意溝通，說北陽那邊設立了分公司，現在幾個崗位還缺人，想調她過去。職位從AE（客戶執行）升成SAE（資深客戶執行），薪水也相應上漲。
升職加薪，她自然是答應。
斷斷續續打掃了幾天衛生，東西也整理得差不多。
許意合上箱子，去洗了個手，攤在**繼續刷北陽的租房信息。
她已經從軟件上聯係了幾個中介，準備到北陽之後抽時間線下實地看房。
剛工作那幾年，許意在租房軟件上吃過虧。
那陣子太忙，她就同意了中介提的視頻看房、簽電子合同。
後來住過去，發現一攬子視頻中無法顯示的問題，包括但不限於空調漏水、下水道味兒大、隔音極差、馬桶很容易堵。
這次搬去北陽，又麵臨租房找房這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許意正刷著手機，妹妹許思玥打語音過來：“姐，明早我們是六點整在機場見？”
許意說：“對，六點。你記得定好鬧鍾，讓爸送你過去，別起晚了。”
許思玥在電話裏說：“放心啦，肯定不會起晚的，我今晚可能都激動得睡不著覺了！”
許思玥是她親妹妹，剛結束高考，拿到了北陽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明後兩天報道。
也是趕巧，姐妹倆能同時離開蘇城去北陽。
許意淡笑了下，想起自己當年去北陽上大學的前一晚，也是對大學生活充滿憧憬，激動到有些失眠。
她順便看了眼天氣預報，又叮囑：“明天有小雨，記得帶上傘。錄取通知書、身份證什麽的都別忘了，睡前再檢查一遍。”
許思玥聲音裏都是答應：“好。姐你早點睡，我再去收拾收拾！”
掛了電話，許意洗漱後躺在**。
臨行前的夜晚，她睡得並不安穩。
自從五年前從北陽大學畢業，她回到蘇城，和談了三年的初戀周之越分手，許意就一次都沒再去過北陽。
這次回去，多半也是物是人非。
......
次日是陰天，許意和許思玥拖著行李箱，準時準點到達機場。
許思玥朝她揮揮手：“姐，這兒呢。”
許意拉著行李箱走過去，“走吧，先去托運。”
“好嘞！”
進到候機廳，不多時便傳來廣播聲。
「前往北陽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CY9987次航班由於航路天氣原因不能按時起飛，具體起飛時間待定，對此，我們深表歉意。」
許意拿出手機查了查，看見北陽那邊今天有雷暴雨。
旁邊的許思玥不由歎氣：“怎麽就延誤了，希望不要取消啊。”
許意安慰說：“應該不至於。沒事，反正你兩天都能報道，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改簽明天的航班。”
許思玥撓撓頭：“也是。”
兩人從早上一直等到下午，航班還在延誤中。
許意給大學室友吳喬喬那邊發了條消息，說她可能得晚上才到。
吳喬喬畢業後一直留在北陽，和男朋友合租了套兩居室。最近男朋友回老家了，家裏就吳喬喬一個人，便邀她先去在她那住段時間，等租到房子再搬。
過了會兒，吳喬喬回複消息：“沒事兒，我本來就是陰間作息，你多晚到都行，一路順風。”
傍晚，蘇城天氣轉晴，停機坪被染上了一片金色，廣播裏終於傳來了可以開始登機的通報。
許意舒了口氣，背上包，和許思玥一起上飛機。
-
飛機過程中，許意全程都在神遊。
她明知回北陽也不可能再遇見周之越，但還是莫名緊張。
北陽這座城市，幾乎容納了她和周之越三年來的所有回憶。尤其是北陽大學附近，每條路都有他們的足跡。
隻是，那樣的日子，永遠都回不去了。
……
飛機降落北陽時，夜幕已然降臨。雷暴結束，空中淅淅瀝瀝下著小雨。
許意撐起一把傘，叫車先送許思玥去學校。小姑娘是第一次出遠門，大晚上的，人生地不熟，她不放心她一個人過去。
車子停到校門前，下車後，許思玥傘都沒顧上撐，先迫不及待地往學校裏張望。
“哇，北陽大學真的好大！”
許意一手撐傘，一手拿後備箱裏的行李，隨口說：“是啊，我上大學那會兒，每天從宿舍去教學樓最少都得走半小時。不過現在好像有校園巴士了。”
許思玥拿出手機，查新生指南：“完了，校園巴士10點就停運。那我們快進去吧，再晚宿舍就要熄燈了，我還得收拾東西，跟室友打打招呼。”
“好，走吧。”
許意去門衛那登記了信息，推著行李箱帶許思玥去往她的宿舍。
一路上，許思玥都興致勃勃地說著話。
一會兒問這棟樓是做什麽的，一會兒指著不遠處誇讚學校環境。
許意心不在焉，偶爾應和兩句。
兩人打著傘走了半小時，終於到達宿舍門口。
許思玥白天沒趕上報道，現在需要先去找宿管驗明身份，另外辦理入住手續。
開學報道季，樓門口湧著一大堆人。有進進出出添置生活用品的新生，有對孩子依依不舍的家長，還有宣傳駕校和辦理電話卡的高年級學生。
許思玥把行李箱放下，“姐，你先幫我看下箱子吧，我看裏麵好像要排隊。等宿管那辦好了，我出來找你拿。”
許意點頭：“行，那我就在這等你。”
這宿舍樓大概是後來才改的，許意上學那會兒，這棟好像是男生宿舍。
她一手撐傘，另一手掏出手機，給吳喬喬發消息說已經到了。
又等了好半晌，許思玥也沒出來。
身邊經過三個看模樣就是新生的女同學，興奮地聊著天，聲音不小。
“天哪，你看見剛才路燈下麵那個男生了嗎，真的好帥！”
“看見了看見了！本來白天報道的時候看見我們院那群男生，我都心如死灰了，沒想到我們學校還有這種品級的帥哥！”
“你覺得他是大一的還是學長啊，會是哪個院的？”
“估計是學長吧，看著不像新生！啊啊啊，學長，我可以！”
許意下意識看向她們說的那盞路燈。
燈下站著個一身黑的男人，個子很高，身材筆挺，撐一把黑傘，從她這個角度看，那人被傘遮住大半張臉。
許意忍不住多瞧了一會兒，帶著確認的目光。
雖然暫時看不清臉，但看身材和氣質，這男人真的很像周之越……
這念頭一出，許意立刻用力晃晃腦袋，大有想把自己腦子裏的水晃出來的意味。
她前些年聽大學同學說起過，周之越並沒有留在北陽繼承家裏的集團。
聽說他好像是拿到了MIT的offer，後來又被一個很著名的微電子導師帶著做項目，打算留在美國發展。
所以，周之越這會兒應該是在美國。
而且就算他在國內，在北陽，又怎麽可能出現在學校裏？
許意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不要再想這些事，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
可夏天的雨夜，空氣中有股悶悶的潮氣，還混雜著青草的氣味。
她聞到這種味道，不可避免地憶起一些舊事。
大三那年，周之越在學校對麵買了一間公寓，她搬離宿舍過去和他同住。
有次逛街時，他們在一家原創品牌店裏挑中一款香薰蠟燭。那款蠟燭的名字很文藝，叫“孤島苔原”。
點燃之後，就是清新的青草香味。
她和周之越都喜歡在下雨的夜晚，窩在房間裏做些親密的事。
開始之前，許意會關上所有燈，再劃根火柴，把床頭的“孤島苔原”點燃。
微弱的火光帶著縷縷青草幽香，也伴著雨聲一起。
一片昏暗中，周之越骨節分明的手指虛劃過她的側腰，癢癢麻麻一路到腳踝，然後握住，再抬起，最後把她的雙腿架在他肩膀上。
他偶爾會中途停下，薄唇貼在她耳邊，講一些令她臉紅心跳的話，那張過分好看的臉近在遲尺。
......
許意正準備移開視線時，路燈下那男人似乎是要接電話，抬起一隻手，頭頂的黑傘也偏了偏。
那一秒，許意看清了他的臉，但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這不就是周之越嗎？
她心跳快到離譜。
五年前許意決絕地跟他提出分手，他們甚至沒有一場正式的告別。
她原以為，在那之後，他們這輩子大概都沒有機會再見麵了。
不知是不是有所察覺，周之越放下手機，目光越過空氣中細密的雨珠，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目光即將撞上時，許意下意識先低下頭。
他們站在宿舍門口十字路口的斜對角，等她再抬起頭時，看見周之越步伐緩慢，正朝她這側走來。
幾秒的時間，根本容不下她思考應該作何反應。
許意愣愣站在原地，就見周之越離她越來越近。
他的臉和五年前幾乎沒有變化。五官立體，冷感十足，薄薄的內雙眼皮，鼻梁高挺，下頜線流暢清晰，膚色冷白。
他目光冷漠又疏離，眼底毫無情緒，走到她的身側，中間隻隔著一人寬的距離。
周之越就這麽看著她，然後，跟她擦身而過，走到她身後那條路上。
沒有任何言語、任何表情。
像是完全不曾有過交集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