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年級的小升初考試會比小學其他考試更早到來。
田恬坐在教室裏，最後一次聽劉老師講話。
“一定要膽大心細……最重要，記得寫名字！不然你沒成績就白考了！”
田恬聽到隔壁的同學心有餘悸地小聲道：“我中段考就忘寫了。”
田恬：……
好吧，是她沒見過世麵，原來真的有同學忘記寫名字。
等下了課，她叮囑這位同學：“你一拿到試卷就寫名字，睡覺前默念五十遍。”
陳曉如受寵若驚：“哦，好。”
田恬平時在學校一般都在學習，看上去比較高冷。同學們知道她是全校第一，心中滿是敬畏，不太敢和她說話。
陳曉如猶豫了好久，最終還是在臨走前，飛快道：“那個，田恬，加油！”
田恬愣了一下，微微彎起嘴角：“你也加油。”
陳曉如被全校第一鼓勵，激動極了，捂著紅臉離開。
田恬心情不錯地回到家，李大妮今天良心發現，居然沒讓她做完飯，她也樂得清靜。
“田恬啊，好好考，要是學校有獎勵，記得拿回來給媽媽。”李大妮簡直將目的擺在了明麵上。
原來是為了這個。
田恬：“好啊。”才怪。
翌日。
她精神抖擻地走入考場，完全沒因為李大妮的直白，田勇的漠然以及田衝半夜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影響睡眠。
因為其他人做了什麽說了什麽而影響自己的狀態，最得不償失的是自己。
沒有期待，就沒有失望。
田恬想得很明白，隻有自己內心足夠堅定，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考試的題目對她來說不難，田恬微微皺眉，這種難度不利於她拉開差距。她隻能小心小心再小心。
中午，周阿姨給她“偷渡”了一碗肉。
“多吃點，補充營養。”
田恬剛在家裏吃的是米粥和青菜，看到這碗肉，眼睛直放光：“謝謝周阿姨。”
“我明天就放假了，我給您打掃衛生。”
她可不能吃白食。
“行，”周蘭沒拒絕，“今天你先好好考試。”
“田恬啊，不要因為我和劉老師的話而有壓力，你就像平常那樣考。”周蘭這幾天反思了一下，她為了能讓田恬在家裏好過一點，在李大妮麵前經常放話說田恬可能會考第一，李大妮回去肯定會給田恬壓力。
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承受。
田恬從碗裏抬起頭來，嘴角漾起一個淺淺的梨渦：“周阿姨，放心吧，我沒問題。”
目前看來，她的人生隻能靠考試才能出頭，她不允許自己有失誤。
周蘭既心疼又驕傲：“那就好。”
下午的考試，田恬發揮得一如往常，也就是說，平常她可以拿第一，這次應該也能。
隻是還沒等她從學校出去，就被周阿姨告知一個消息。
“田恬啊，你爸媽和你弟弟在醫院呢。”
田恬第一想法是：一個下午不見，田衝又弄什麽幺蛾子了？
“他們怎麽了？”
“哎，你弟弟，”周蘭蹙眉，“和他們班上一個叫常平的同學打起來了，據說是因為打玻璃彈珠鬧得，你弟弟先動手的，把人家的額頭給打出血了。”
常平啊……田恬記起來了。
小時候她教訓弟弟那一次，弟弟就是和這個同學打起來的。
平時田衝的隻言片語也總是透露他和常平是死對頭。
打起來，似乎也不奇怪。
“你要去看看嗎？”周蘭問。
田恬搖頭。
“我去了也幫不上忙，還不如回家做飯，等爸媽回來，他們應該餓了。”
周蘭一想，也是，田恬也隻是個半大孩子，有大人在，她去了也沒用。
“行，那你回去的時候小心點，”周蘭一拍額頭，“看我，忘了問，考得怎麽樣？”
田恬露出笑意：“還可以。”
周蘭放心了，笑得燦爛，“行，待會兒我和你劉老師說說你的反饋。”
田恬悠閑地走回家。
想也知道，他們不會那麽早回來，估計有得掰扯，她不用趕著回去做飯，無事一身輕。
去醫院從來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這種事情，她才不主動湊上去。
說她冷漠也好，說她無情也罷，沒家裏人為她著想，她隻有自己為自己著想。去了肯定會被指使得團團轉，留在家裏更輕鬆。
田恬不虧待自己。
趁暫時沒人在家，她大方地給自己做了一個蛋炒飯，給其他人準備的飯菜就是米飯，加了很多水的蒸雞蛋還有青菜。
她待會兒還可以再吃一頓，真好。
差不多天黑透了，田恬終於聽到李大妮他們的腳步聲。
她立馬放下書本，拿起抹布裝作在打掃衛生的樣子，回頭故作驚訝：“爸媽，弟弟怎麽了？”
田勇揮揮手：“別說話，先吃飯。”
李大妮估計也是餓壞了，無力坐在椅子上。
田恬看了一眼吊著胳膊的田衝，麻利進去盛飯端菜。
她不想讓李大妮使喚她喂田衝，一直在問田勇和李大妮需不需要多做點菜，等這個話題差不多了 ，她又換到田衝身上。
“弟弟受傷了，爸媽，要不我進去煎個雞蛋吧？爸媽，你們真的不要嗎？”
田衝聽到有煎雞蛋吃，迫不及待嚷嚷：“要吃，我要吃雞蛋！”
李大妮對田恬摳門，但對田衝很大方。要不然田衝拿著她的錢包出去，她就不會輕輕放過了。
“去吧。”李大妮無奈看向小兒子。
田恬對這個結果完全不意外。
“你快點吃，先吃完飯才能吃了煎雞蛋。”
客廳傳來李大妮帶著點寵溺的聲音，田恬內心沒有絲毫波動。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可以做到像是觀眾近距離看現場直播的電視劇那樣，把自己置身事外，情緒絲毫不會受到影響。
爭寵？
不可能。
她從來沒擁有過的東西，怎麽去爭？
她沒有寵可以爭。
煎蛋可快可慢，等她從廚房出來，田恬清楚地看到李大妮臉上的不滿，還不等對方開口，她搶著道：“弟弟，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流心蛋，我特地控了火候，煎了好久呢。”
她在裏麵也順便煎了一個吃。
要是李大妮中途走進來，她就說是給爸爸媽媽煎的。
而多幾個蛋少幾個蛋，李大妮和田勇都不會太清楚，他們很少進廚房，田恬會把雞蛋消耗的速度控製在一個合適的範圍內，要是沒有了，就給田衝做點雞蛋，告訴他沒有了，讓田衝去說。
考試都有各種技巧書，田恬將這些小技巧總結為生存小技巧，可以減少李大妮罵人的頻率。
飯後，李大妮和田勇進了房間。
不一會兒，房間裏傳來夫妻倆的對罵聲。
田勇：“怎麽不怪你？要是你平時好好教他，他會打人嗎？這次的醫藥費可不便宜，你下個月工資都給我！”
李大妮像是割肉似的痛叫：“怪我？怎麽，這是我一個人的兒子？他姓田，不是姓李！”
田勇反反複複道：“就是你的錯！”
不一會兒，房間裏傳來異常的響動。
田恬掀起簾子，田衝沒心沒肺地呼呼大睡中。
她輕輕搖頭。
親兒子都不管，她更加犯不著過去勸架。
李大妮的話還真是說對了，田勇就是那種“無事甩手掌櫃，有事興師問罪”的爹。
她從學校圖書館裏的一個雜誌學到一個詞“詐屍”，田勇這就很像是詐屍式育兒，光張嘴不做事。
照她看，在對待田衝上，李大妮的確比田勇更疼兒子，田衝還不如姓李呢。
這不是她能決定的事，也不是適合她關心的事情。
有這時間精力，她還不如先好好關心一下自己。
田衝受傷了，請假沒去學校，正好田恬考完了試，提前放假。李大妮讓她在家照顧田衝。
田恬想了想，可以收一筆費用。
“媽，反正我也有空，我去買菜吧，做點好吃的給弟弟補一補。”
李大妮有點猶豫。
田勇不耐煩：“一個丫頭片子，有什麽不放心的啊，每天菜錢就那麽點。”
田恬默默在心裏豎起大拇指。
是啊，她這個丫頭片子，能做什麽，就是想中飽私囊，滋潤一下自己而已。
李大妮不情不願，好半天才掏出錢來，“今天就這麽多，省著點花，要是菜不好，看我不抽你。”
田恬點頭，虛心請教：“媽，怎麽講價呢？”
看，她多愛學習。
李大妮就喜歡聽這樣的話，滔滔不絕地說了好一會兒。
田勇扒拉完早餐，一抹嘴，“走了。”
李大妮都沒吃幾口，可她放心不下丈夫自己一個人走，就隨便喝了幾口粥，匆匆忙忙跟著離開。
田恬收拾完碗筷，拿著菜籃子準備出門。
“你自己在家，我出去買菜。”
田衝手裏還拿著玻璃彈珠，“我要喝汽水。”
田恬伸手。
田衝：“什麽意思？”
“給錢啊，”田恬眨眼，“你不給錢，怎麽買東西？”
田衝瞪眼：“媽不是給你錢了嗎？”
田恬：“那是買菜的錢，花光了，我們吃西北風？我可不想被媽媽罵。”
田衝不說話了，她轉身就走。
田衝雖然受寵，但因為打人事件賠了錢，他還是被李大妮田勇混合收拾了一頓，估計近期內在家裏要夾緊尾巴。
家屬院裏的孩子都這樣，淘氣肯定會被賞一頓竹筍炒肉。
田恬小時候也被打過，但並不是她淘氣，而是李大妮將田衝淘氣的火氣發在了她身上，從此之後，她就知道，絕對不可以在李大妮生氣的時候出現。
她的每一個行為都是經驗所得，這就是生存的智慧吧。
田恬去菜市場，問了一下豆芽的價格，又問了黃豆的價格，發現如果自己回去發豆芽，其實還更劃算一點。
書上教過怎麽發豆芽，她都記得。
夏天吃豆芽也更清爽，是道很不錯的菜。
她想要省錢進自己口袋，但也沒想虧待自己。
而買其他菜，她有個小妙招，那就是跟在那些一看就知道是經常來買菜的阿婆阿姨還有大叔大嬸後麵，等大人們把價格砍好之後，她及時來一句：“那我也要半斤。”
一般攤主看她年齡小，也不會多跟她磨嘰。
田恬拿到菜後，真心道謝。
這些都是幫助自己省錢的人，值得感謝啊。
回到家，田恬問田衝：“想吃醬油炒飯還是醬油撈麵？”
她有一個小技巧，對年齡比自己小的孩子，不要問他們想吃什麽，因為他們冒出來的答案絕對是自己想不到的，就得像這樣，給出兩個選擇，讓他們二選一。
果不其然，田衝上套了。
“醬油炒飯。”
而且，小孩子們都不喜歡吃常規菜，他們就喜歡吃平時家長們很少做的菜，這兩樣都是家裏平時不經常吃的。
田恬手腳麻利，很快做好飯。
她自己先在廚房吃完了，還給自己多加了點青菜。
至於田衝那份，她端出去，拿起抹布：“我要去給周阿姨打掃衛生，你自己慢慢吃。”
她可不想喂田衝。
明明田衝隻傷了一隻手而已，還有另一隻手能動啊。李大妮喂田衝，小題大作自我感動的成分更多一點。
田恬答應過周阿姨要幫她打掃衛生，已經提前和周阿姨說好了。
為周阿姨打掃衛生，她心甘情願。回到自己家，她隻是簡單打掃了一下客廳，重點打掃了一下自己的床位。
午睡醒來，她跟田衝道：“有好吃的，要嗎？”
田衝眼睛亮了。
她端來一碗中午醬油炒飯做的鍋巴，這是她特地留下來的。
“想吃嗎？”
田衝咽了咽口水，點頭。
“可是媽說不讓你去吃鍋巴，怕你喉嚨痛。”田恬裝作苦惱道。
田衝：“我不告訴媽不就行了？”
“那萬一媽問你中午吃什麽，你怎麽說？”田恬引導道。
“我就說，”田衝駕輕就熟地撒謊，“就說吃的是和晚上一樣的菜。”
田恬麵上卻還是很猶豫：“真的行嗎？”
“哎呀，行的啦。”田衝已經迫不及待要搶過碗。
田恬當然不會讓他輕易得逞，對於田衝經常反悔的個性，她還是很清楚的。
“要是你說漏嘴了，那明天，後天，大後天，甚至於是這個暑假，都是媽買菜，就隻能吃那幾樣了。”
李大妮從小節儉慣了，買的菜也就那幾樣，所以她經常買的也是些青菜豬肉，絕不會買別的。做的菜更加簡單，少油幾乎沒油，也沒鹽，燉一燉就算了，主打的就是一個大雜燴和綠色純天然。
田衝都吃怕了，他連忙點頭：“知道了，那明天做炒麵行嗎？多下油！”
田恬裝作苦惱，在田衝殷切的目光下：“看你表現吧。”
“我一定好好表現。”
晚上這頓吃的就是雜糧粥、豬油渣炒青菜、燉豆角。
李大妮挑挑揀揀，心疼道：“豬油都煉好了對吧？怪不得這麽舍得放油呢。”
田恬沒反駁。她越爭辯，李大妮就越起勁。
對比於李大妮，她的確舍得放油，這是事實。
飯桌上沒人應。
李大妮問田衝：“中午吃的啥？”
田恬微微抬眼看過去。
田衝麵不改色：“就這些唄。”
李大妮沒追著問。
田恬朝田衝點點頭。
很好，明天中午她也想吃炒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