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上半學期沒有多少假期, 不過因為清明正好在周末，田東成想問問兩個女兒要不要回老家祭拜一下祖先。
“我在老家已經不認識什麽親戚了，但是好歹根在那兒。”其實最主要的是, 找回了田恬這件事，祭告祖先, 也是希望祖先能保佑田恬平平安安。
田東成和齊韻沒有任何信仰，但為了孩子，他們可以有任何信仰, 隻要孩子好好的就行。
田恬想了想, 點頭：“那就回去。”
她也想看看父母的老家。
齊韻的老家就在隔壁村, 也是沒什麽親人了, 這次回去，正好一起祭拜。
田恬見過李家村的環境，所以去到田東成和齊韻老家那邊, 適應起來很快。
就是吧，兩個地方都有一些喜歡管閑事的八卦人。
他們在祭拜的時候，一個老叔抽著旱煙走過來, 看了兩眼田恬和田蜜：“兩個女兒？”
田東成點頭, 笑道：“是啊, 我就喜歡女兒。”
話都說到這裏了，要是識趣的人, 肯定會附和點頭, 不再說什麽，畢竟人家家長這麽喜歡孩子呢。
可有些人，總會以己度人, 以為他這麽想，全世界都這麽想, 並且會認同他。
“還是要有個兒子啊，要不然祭祖都沒人了。”
齊韻當下就不開心了，“這就不勞你擔心了，我們家祖先肯定喜歡我們的孩子。”
老叔一臉“你不懂”的表情。
田恬聽得不耐煩，說道：“隻能男人祭祖嗎？”
老叔：“當然是啦，女人不行。”
田恬指著不遠處老叔那一家子人，“那你和你的叔伯兄弟們為什麽不過去給你們祖先幹活，反而讓幾個女人在鏟草擺祭品？”
那一堆人特別明顯，男人在空地上侃大山，煙味繚繞，幾個女人穿著雨靴，拿著鏟子，彎腰鏟草，還要把祭品從籃子裏拿出來。
“哦，原來您口中的祭祖，是女人們從大清早開始給你們祖先殺雞弄三牲做祭品挑上山鏟草，你們男人隻是彎腰拜幾拜啊，”田恬嘖嘖搖頭，“那看來你們男人對你們祖先也不怎麽地啊？全讓女人動手了，不是說女人不行嗎？我覺得女人比你們男人行多了。”
田蜜這個跟屁蟲還添一句：“就是。”
老叔被懟得臉漲紅，田東成和齊韻飛快擋在孩子前麵。
別想傷害他們的孩子。
田東成把戰火引到自己身上，“快去祭您自己的祖先吧，我們就不勞您操心了。”
老叔嘟嘟囔囔，離開前依舊不忿：“就應該要有兒子，要女兒有什麽用呢？最後不還是別人家的。還這麽寶貝，不就說你們兩句嗎，這就急了……”
要是這老人就這麽走了，齊韻也就不和他繼續杠下去。
但他偏偏說了，還特地說給他們一家人聽。
要是不懟回去，齊韻心裏這口氣都咽不下。
她裝作催田東成幹活，故意提高點聲音：“狗咬你你急不急啊，快點，我急呢。”
那老叔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憋在胸口，氣呼呼地走了。
田恬繼續幫父母祭拜祖先，田蜜倒是像個鼓鼓的青蛙，還在生氣。
“別再想啦，你要是繼續被困在他的話裏，因為他而生氣，想著怎麽反駁，那你就輸了，你要快快樂樂的，活得比他開心，比他好，那才是最好的反駁。”
田恬認真道：“很多人根本不值得你花費人生寶貴的時間耗在他們身上。”
這一番話，田蜜似懂非懂，但齊韻和田東成又一次被成熟的大女兒震驚了。
情緒真的太穩定了！
回到老房子裏，那老叔不知道帶了個誰過來，看上去趾高氣昂的，跟在那滿頭白發的老人後頭。
老人倒是沒一上來就咄咄逼人，而是慈祥地笑了笑，先和田東成齊韻嘮了好一會兒嗑，抵不住後麵老叔一臉焦急的樣子，這才開口：“我聽說了，這事兒啊，是你們老叔太急了，他沒有惡意。”
老叔一臉震驚。
老人笑嗬嗬道：“女兒也好啊，等老了，女兒才是最孝順的，但是有個兒子也不錯的嘛，女兒們被夫家刁難了，能有個人多商量，給姐妹撐腰，先開花後結果嘛。”
齊韻氣笑了。
真的沒想到，她這個年紀還有人催生。
田恬一邊玩田蜜手指，一邊道：“那您現在是想讓女兒出錢又出力，最後把東西都留給兒子對嗎？行，我把您的意思傳達給您女兒，走了，蜜兒，有人不好意思說出口，我們去替他們說。”
田蜜作勢要走，老人趕緊阻止：“哎呀，你們誤會了。”
被兩雙清澈的眼睛注視，老人呼出一口氣，扭頭，和田東成道：“我們家的事情，就不用讓你們家小孩兒多嘴了。”
田東成挑眉：“那我們家的事情，也不用你們二位多嘴，”
他神情嚴肅，認真道：“我們家招贅，我和孩子媽媽就是女兒最大的後盾，以後的財產全留給她們，有事她們姐妹商量，我覺得這樣非常好，非常滿意。”
老人沒想到田東成這麽油鹽不進。
他們皺眉看著田東成，男人不都想要個兒子嗎？
齊韻發號施令：“田東成，走了，這輩子你都別想要兒子。”
這句話直接打破了兩個老男人最後的幻想。
齊韻還嫌不夠力度，道：“本來呢，還想捐點錢結個善緣，現在，我決定把這筆錢拿去資助頓幾個女孩兒讀書，讓她們以後不用再為了男人打轉。”
田東成連連點頭：“媳婦，都聽你的。”
老人和老叔瞪大眼睛。
咋回事？一家之主不應該是男人嗎？還有，到手的錢飛了？
一家人已經走遠，田蜜回頭看，匯報道：“那兩個人還在那裏。”
齊韻掰回田蜜的頭：“他們既然喜歡站，那就讓他們繼續站。”
田恬不看後麵的人，她看田東成：“爸爸，你想要兒子嗎？”
田東成連連搖頭：“我有你們就夠了。”
“那你以後萬一想要兒子了？會找別的女人給你生兒子嗎？”田蜜發出靈魂拷問。
齊韻冷笑一聲。
田東成趕緊捂住小女兒的嘴：“兩位小祖宗，你們可別誣陷你爸爸我了！”
田蜜掙脫田東成的手掌，壞笑跑到田恬身邊。
“好哇，你們三個是一國的，就丟下我。”田東成喊冤，一會兒跟在齊韻左邊，一會兒跟在齊韻右邊，“媳婦兒，我是什麽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我絕對不會亂搞的啊……”
於是乎，回程的一路上，都是田東成表忠心的聲音。
田恬和田蜜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邊嗑瓜子一邊煽風點火。這樣打鬧，一家四口早就把村裏那兩個多管閑事的人給忘光光了。
回到省城，正好撞上隔壁司念一家人，幾位家長一合計，幹脆一起吃個飯吧。
兩家人包了個小包間，大人孩子都能自在說話。
田東成拉著司壯喊冤：“你說說，我是會這樣做的人嗎？我當然不會啊。”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司壯，轉頭對周嬌和齊韻道：“司哥比我更危險了，他最近應酬變多了吧？”
司壯：？？？
擱這兒禍水東引？
不過，他最近的應酬的確變多了。
“我這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咱們兩的公司。”司壯申訴。
司壯本來就有一家裝修公司，前段時間，田東成和司壯合夥又開了一家建築公司，隻不過田東成持股小，且不管公司的事情，隻管分紅。
田東成裝作沒聽到，問：“嫂子，你說說，這幾天司哥都啥時候回來？”
周嬌哼了聲：“半夜吧。”
司壯立馬表清白：“我隻是淺嚐輒止，我特地找了個難助理幫我擋酒的。”
“田兄，你可別亂說啊。”
田東成：“我沒說什麽啊，我就是好奇問問。”
司年對幾個老房子著火的大人搖頭歎息。
他轉頭看向兩個在聊明星的妹妹，沒辦法，和他有共同話題的人隻有一個，他隻能找田恬說話了。
“你在做什麽？”
田恬抬頭，看到是司年，又繼續低頭，嘴裏道：“你看完下學期的物理書了嗎？我這有幾個問題沒太明白。”
司年：……出來玩還要學習，不愧是她。
他深呼吸一口氣，拉進椅子坐過去：“我看看。”
學，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老師就是這麽告訴他們的，他現在能活著和田恬一起學習，那就學。
“你選文科還是選理科？”司年裝作漫不經心問出這個問題。
明明他的聲音比一般聲音小很多 ，可是不巧，一問出來，一屋子人都聽到了。
家長們紛紛加入這個話題。
“對啊，你們兩個怎麽想的？和我們說說。”周嬌關心道。
司壯接話道：“照我說，還是選理科好，不是說嗎？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齊韻：“那也要他們喜歡才行，不喜歡學得痛苦，怎麽能學好呢？”
最初發出問題、且隻想得到一個人的答案的司年閉麥。
得，現在輪不到他發言。
“學醫有好也有不好，周蘭家孩子周舟不是給我們拍廣告嗎？那孩子還挺辛苦的，拍攝間隙都要背書。”周嬌舉例說明。
齊韻：“學醫聽說是挺忙的。”
田恬認真聽取了家長們的意見，在家長們還在說誰家誰家孩子學了哪個專業做什麽工作的時候，她扭頭，和司年道：“我還沒想好，先考完期末吧，現在想有點早了。”
司年驚喜挑眉，感慨：“你還記得我的問題啊。”
田恬居然聽出了一絲幽怨的感覺：“你問我的，我記得啊。”
也就是十幾分鍾前的事情，又不是十幾年前的事情。
田恬反問：“你呢？”
“我打算學理科。”司年這次很堅定地道。
齊韻耳尖捕捉到這句話，忙追問：“這麽快就想好了？”
司年沒有半點猶豫，看向家長：“我要學計算機。”
他扭頭看向田恬，委婉中帶著幾分期盼：“你也可以考慮一下這個專業。”
田恬知道司年一直有關注這方麵的新聞，沒想到他這麽堅定。
她抿唇，點頭：“我想想。”
回去的路上，田恬問司年：“你很喜歡計算機？”
司年：“是啊，我覺得很有趣。”
田恬見父母在前頭說話，沒注意這邊，這才小聲問道：“你是怎麽找到自己喜歡的事情呢？”
司年若有所思，想了想，認真看著田恬，道：“真不是敷衍，就是越看越覺得有趣，想要繼續深入了解下去。”
月光明朗地灑向人間，田恬抬頭，月華沐浴在他身上，路燈映在他的瞳孔裏。
一時間，她居然有點聽不清他在說什麽，隻覺得他的眼神像一層紗，欲蓋彌彰地遮住了什麽。
“你們兩個，回去再說。”田東成走著走著，發現兩個孩子落在後頭，也不知道在討論什麽，這麽起勁兒。
田恬回神，輕咳了聲：“我們走快點。”
司年收回視線：“好。”
回到家，齊韻閑聊：“你們剛才在後麵聊啥？”
“哦，我問他為什麽喜歡計算機這個專業。”田恬換好拖鞋，坐在沙發上。
“這個專業還是很有前景的，”田東成坐下來，“你也可以多了解一下，要是喜歡的話，不妨試試。”
齊韻：“我和爸爸還是那句話，對你們的專業沒有什麽要求，你們喜歡就好，要是想要了解，我們就找人多問問。”
田恬仰頭，望著天花板，“再說吧，我想想。”
父母的打算，她是知道的。現在他們打拚好，就想著她和田蜜以後沒有生存壓力，可以自由自在地活著。
田恬真的很感激。
他們在保護她，可她也想保護他們。
她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和專業，既然如此，要不就選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