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田恬帶著大丫二丫蹲守廚房。
大丫二丫雖然不太明白已經發生了什麽，將會發生什麽，但她們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那就是相信田恬。
在她們看來，這個表妹讀書好，對她們好，退一萬步說，就算是田恬想要從她們身上得到一些東西，可是她們身上根本沒值錢的東西啊。
從廚房的窗戶，能斜著看到正堂裏麵的情形。
其實都不用看，聞都聞到了，整個院子都彌漫著一股酒味。
田恬不明白，朱翠花整天說沒錢沒錢，可是喝這麽多酒就有錢？
酒又不是生活必需品，為什麽花那麽多錢在酒上，還不如給兩個表姐妹買塊布做衣服穿。
“咱們輪流看，等裏麵的人出來了，你們喊我。”
“好。”大丫二丫點頭。
田恬會抓住一切空閑時間教大丫二丫識字，現在也不例外。
教到第二十個字的時候，二丫用氣音喊道：“我媽出來了，她扶著小舅爺出來了。”
田恬三步並做兩步蹲在窗台後，老男人臉色通紅，眼神渙散，嘴裏念念叨叨的。
“小舅爺，我扶你去你二根房裏休息，你走一下啊。”
二根是他們的表弟，田衝現在就跟二根睡在一起，大根表兄結婚了，和表嫂另外一個房間。這兩個房間都很大，大丫二丫的房間卻很小，加上田恬，有點擠。
朱翠花出來，又回了正堂扶李大牛出來，臉上表情嫌棄得很。
“小崽子們都滾哪兒去了！沒看到老娘一個人嗎？”她的聲音很大，要是有人在家，肯定能聽到。
大丫下意識想要出去。
田恬敏捷拉住了她，搖搖頭，帶著大丫二丫從後門出去了。
大丫疑惑。
田恬道：“那幾個男孩子都出去玩了，表哥和表嫂也出去了，我們現在出現，不就成了出氣筒？還得把所有的活兒都幹完。”
“雖然最後也是我們幹，可是你們也不想整天聽罵吧？”
大丫二丫連連點頭。
有道理。
她們三站在外麵乘涼，過了會兒，裏麵的罵罵咧咧的聲音停了下來，她們這才抱著一堆雜七雜八的野草進去。
朱翠花正在廚房刷碗，看到她們就開罵，不過到底是看她們抱了一堆野草進來，罵兩句就停了。
“還不快過來刷碗，女孩子家家的這麽懶，以後嫁不出去！”
二丫借著大丫的掩護，低聲和田恬吐槽：“一年到尾都這樣說我們，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好像我很稀罕嫁人似的。”
田恬比了個大拇指。
她和二丫大丫一起蹲下來洗碗。
看朱翠花快要出去了，壓低聲音，但又恰好能讓朱翠花聽到：“李華剛才說 ，要請我今晚去她家睡，我問了她，能不能帶你們去，她說看你們的意思。”
“表姐表妹，你們去不去啊？”
大丫二丫正納悶李華什麽說過這樣的話，抬頭見田恬朝她們眨眼，反應過來。
可還沒等她們開口，朱翠花比她們還快，迅速答應下來。
“去去去，你們都去，”朱翠花像是趕蒼蠅似的，“你們都過去，今天小舅爺和你們爸喝了酒，歇在你們弟弟的房了，他們今晚睡你們房間，你們去李華那裏睡。”
田恬心中對這個結果不算意外。
這就是朱翠花，根本沒問過女兒們的意見就下決定。
她忍不住扯了個冷笑：“大舅媽，表姐和表妹都還沒說話呢。”
“她們不用說話，我還不能做她們的主？就這樣了，”朱翠花不耐煩道，“你們收拾一下房間，然後快點去李華那裏，你們弟弟快要回來了。”
在田恬的示意下，大丫二丫硬著頭皮道：“媽，我們不想去。”
田恬：“看，表姐表妹不同意。”
朱翠花冷笑：“輪不到你們不同意。”
她踢踢踏踏、罵罵咧咧走了，廚房重新安靜下來。
二丫聲音悶悶的，“田恬，我知道我們根本不用去李華那裏，這件事不是真的，可我為什麽還是有點難過呢？”
田恬在水盆裏握住大丫二丫的頭：“難過是好的，說明你們還沒有麻木，知道大舅媽這樣做不對。”
“那個房間，是你們在家裏唯一感到安心的地方，朱翠花問都沒問，就讓別人進去了，這就像是別的狗狗擅自闖入了大黃的私人領地。”
大黃是大舅家散養的狗，飯菜有得剩就喂，沒有就不喂。
大黃一向需要自己找東西吃。
“她私自替你們做了決定，就像是當初不讓你們上學那樣，你們隻是被通知的時候，不需要發表意見。”
大丫忽地有點恐慌，“田恬，你說，到時，萬一我要相親，她會不會也沒問我就決定我要嫁給誰。”
她慌亂的眼神刺痛了田恬的心，但田恬不想撒謊，撒謊才是耽誤了大丫姐。
“我覺得，很有可能。”
大丫緊緊咬唇，唇被她咬得發白。
田恬和二丫擔心地看過去。
村裏的姑娘，十五六開始相親很正常，有的十六就嫁人生孩子了，不用領結婚證，在村裏擺酒就是過了明路。
大丫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表情茫然。
“我……”
田恬感覺自己的手被大丫姐緊緊抓住了，很痛，有點難受，可她沒出聲。
大丫的心裏肯定比這更難受。
“田恬，我，我不想那樣。”大丫喃喃道。
田恬：“大丫姐，我也不想你那樣。”
二丫傷心道：“我也會像是大丫姐那樣。”
廚房氣氛頓時低落起起來。
難道隻能這樣？
田恬不服氣。
她用力抓住大丫二丫：“要真是那樣，你們就逃走，能走多遠算多遠。”
“可是，”她又犯難了，“聽說外麵也很亂，而且，需要有錢，要不然買不到車票。”
大丫和二丫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鎮子上。
二丫到底年紀小，思路跑遠：“外麵到底什麽樣兒？”
“我也不知道，”田恬隻去過縣城，“我看學校的報紙，上麵提到了很多新奇的東西，我們見都沒見過，比如，有種東西叫隨身聽，小小的一個，就能聽到音樂。”
二丫：“哇，到底怎麽做到的呢？”
田恬也很想知道，隻不過，她不知道，也做不到。
“還有很多新東西，好像很多人能賺到很多錢，可是，也有很多不好的事情，比如火車站很容易被搶劫，被拐賣。”
說到“拐賣”二字時，田恬的心沒來由地猛跳了一下。
大丫和二丫聽到，也驚呼起來，臉上露出害怕的神色。
田恬摸摸胸口，肯定是和大丫大丫一樣，怕的。
三個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田恬見狀，打氣道：“我們慢慢想，總能想出辦法的。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好好地度過今天。”
大丫歎了口氣，點頭，“急也急不來，我應該不會那麽早相親。”
二丫就更遙遠了。
三人洗完碗筷，出去散步。
田恬道：“我們遇到想不明白的事，慢慢走，慢慢想，一天想不明白，那就兩天，三天。”
大丫決定聽田恬的。
她們在外麵，也能聽到田衝他們回來了，洗澡聲說話聲不斷響起，等安靜下來，她們再回到廚房，洗漱一番後，繼續偷看外麵的情形。
夜深。
二丫打了個哈欠：“田恬姐，我們要看什麽啊？”
都過去好久了，外麵空****的，沒什麽好看的啊。
打哈欠會傳染，田恬也跟著打了個哈欠，“你先睡吧，我再看看。”
這種直覺很難描述，大丫二丫能這麽講義氣，跟她一起睡廚房已經很難得了。
“那不行，”大丫打起精神，“怎麽能讓你一個人，我們一起。”
“就是就是。”二丫鑽進兩個姐姐中間。
明明天氣很熱，三人擠作一團，卻很開心。
田恬一邊玩鬧一邊注意外麵，忽然，她扯住其他兩人的動作：“噓！”
大丫二丫立刻警覺地頓住動作。
月光灑在院子裏，剛好讓她們看清東西。
小舅爺搖搖晃晃從房間出來，走路跟蛇一樣，歪歪扭扭的。
“是小舅爺，他要幹嘛？”二丫好奇道。
田恬心髒撲通撲通的，她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會發生她猜想的那樣的壞事嗎？
她用力握住二丫的手。
這時候，小舅爺在院子裏搖擺不定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又歪歪扭扭地動了，走去牆根。
接著，三姐妹聽到噗噗的澆水聲。
大丫連忙捂住二丫的眼睛，麵上尷尬極了。
“姐，幹嘛呀？”二丫不明所以，用力扒拉大丫的手，但始終都扒拉不開。
田恬抿抿唇，也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劇烈的心跳聲倒是因為這事恢複了不少。
田恬緩緩呼吸了幾下，外麵的聲音停下，她繼續朝外麵看去，心情已經是比較鎮定了。
二丫也終於扒拉開了大丫的桎梏，探頭隻能看到小舅爺又重新站在了院子中間。
忽然，男人動了。
他踉踉蹌蹌地朝原先房間的反方向走去。
二丫懵懵的，剛想說小舅爺走錯了，卻突然被捂住嘴巴。
田恬的手輕輕放在二丫臉上，示意對方別說話。臉色卻沉了下來。
是真的走錯，還是假的走錯？
男人的步伐看似歪歪扭扭，實則已經比剛才穩多了。
還有他開門時的力度，控製得很好，她們都沒聽到開門的聲響。
要知道，平時她們用正常力度開門，很久都沒潤滑過的門總會發出“吱呀”一聲。
月光隱沒在雲層後麵，院子能見度黑了許多。三人眼睜睜看著小舅爺的身影摸進房裏，還關上了門。
田恬依舊沒讓大丫二丫起身。
大丫隱隱明白了什麽，臉色有點不好看。
不一會兒，房間裏傳來二根殺豬似的叫聲：“啊，有鬼摸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