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兒聽不見
林潔瑜看到不遠處的房子，有些怯步，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父母了。
久到她上輩子無意識害了三女兒，父母見她一麵斷絕了關係，到他們離世，她也沒再見過他們。
他們說，有她這樣的女兒，讓他們感到心寒。
她是他們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女兒，她都能感到心痛，爸媽豈不是更心痛。
林潔瑜不敢想，更不能想，隻要一想到自己曾做過的事，就覺得窒息，喘不上來氣。
高江看著媳婦慘白的臉色，心裏不好受，“媳婦，要不你帶孩子在這裏等著，我去和老丈人說。”
“不，我陪你去。”
林潔瑜搖了搖頭，拚命地眨眼睛，想要控製住眼淚，不讓她流下來，不然爸媽會很擔心她的生活。
“小瑜，小江你們怎麽來了？”
林建國夫婦早就看到了自家女兒和女婿，本想等著他們往家裏走去，沒想到這倆人停在了家門口，愣是不進去。
張桂英擔心女兒是有什麽事，才出口詢問。
“爸，媽。”
林潔瑜的眼淚還是忍不住的流了下來，她跑上前抱住了張桂英，她太想念媽媽了。
沒想到一個不穩，背後的孩子差點掉到了地上，還好張桂英接的即使。
她好奇的抱著孩子，剛才就覺得這孩子安靜的出奇，經過了這麽凶險的一幕，竟然不哭。
她的手在小孩子的麵前晃悠了一下，老三的視線跟著她的手轉動。
她收回手，嘴巴貼近了小嬰兒的耳朵，大聲的吼了一聲，小嬰兒半點反應都沒有，隻是很好奇的看著她。
林潔瑜看著媽媽的動作，雙眸裏充滿了不敢置信，她強忍著心中的痛意，詢問道：“媽媽，怎麽了？”
張桂英示意幾個人先回家，再談論這件事。
幾個人的心情都不好，回到了家，張桂英才開口說道：“你們要是有時間，帶三丫頭去醫院看看，她會哭，說明會說話，可是，她總是很安靜，就算再吵鬧的環境，她都沒有反應，這就是有問題了。”
她也不敢打包票說沒問題，主要是讓小瑜和小江能帶孩子去看看。
林潔瑜的神色痛苦，她的老三難道逃脫不了上輩子的命運？
若是一輩子聽不到，長大了會不會依然恨她？
張桂英看到自己女兒反應不對，直接一巴掌打在身上，“想什麽呢？現在最主要的就是帶孩子去看看，你和小江交了罰款怕手裏也沒什麽錢，我和你爸剛賣了蠶繭，這裏是兩千塊錢，你們拿去給三丫頭看看。”
林潔瑜被一巴掌打醒了，她反應過來，緊緊的抱住了媽媽，“媽媽，過完年我來接手咱家的養蠶技術。”
上輩子從小到大都不喜歡養蠶，不過是因為不想走父母安排好的路。
高江看到嶽母拿了這麽多的錢出來，直接跪了下來，“爸，媽，這錢是我和小瑜借你們的，以後我倆給你們養老送終。”
一句話把張桂英夫婦嚇了一跳，“去，去，去，老子還年輕著，用不著你養老送終。”
兩人連家都沒有回，就帶著三丫頭去了縣裏嗯醫院檢查。
林潔瑜看著手裏的錢越來越少，檢查的單子越來越多，就知道女兒的問題怕是很嚴重。
她看著懷裏小小的人兒，此刻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嘴角上揚，小手在空中揮舞著。
她舉著小家夥，祈禱著一切的結果都是好的。
高江滿臉汗水的跑了過來，手裏舉著單子，臉上是擋也擋不住的笑臉。
林潔瑜迎了上去，“江哥，孩子沒事？”
高江緩了口氣，用手抹了一把汗水，說：“小瑜，醫生說是中耳的問題，手術就能治好。”
林潔瑜心裏的石頭放了下來，她喜極而泣，隻要是能夠治好，錢的問題就是砸鍋賣鐵也要給孩子治。
小兩口回去的路上，臉上是掛著笑的，怕張桂英夫婦煩心，兩人路過的時候，還去說了一聲。
這次去縣裏檢查，兩千塊去了一半。
若是還要做手術，那肯定是不夠的。
張桂英叮囑兩個人早點帶孩子手術，越小治療效果越好，不然等會說話的時候治療，會耽誤孩子說話。
林潔瑜走的時候，張桂英拿了一兩雙小羊皮的皮鞋給她。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布鞋，大腳趾的位置被自己頂破了。
她鬧了個大紅臉。
這一路上誰也沒有提錢的事，林潔瑜知道，八十年代有很多機遇，隻要自己能夠緊緊抓住這機遇，就能夠吃到一波紅利。
孩子的醫藥費不就有了。
高江當晚回去就和楊佩蘭、高建軍說了這件事，他本想等著秋收後再去，如今看來是不行了，要早點去。
*
林潔瑜哄著兩個孩子睡覺，她本來想把二丫頭也帶回來，可她從小就和奶奶睡，一時間分不開，隻能作罷。
高江看著媳婦溫柔的側影，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江哥，有什麽事？”林潔瑜看著丈夫欲言又止的模樣，忍不住開了口。
高江看媳婦問了，就回道：“小瑜，我先去海城了，今天我去問了，現在是夏天，剃頭的人多，就算是不學技術，賺的錢也比現在多。”
大城市的人多，賺的肯定比現在多。現在買不了設備，隻能擺攤給人剃頭。
林潔瑜的眼淚打濕了眼眶，強忍著淚水，說道：“嗯，江哥若是去了，那我就不去了，本來想明年去我爸媽那裏幫忙。這次爸媽把錢都拿給了我們，他們今年肯定還會再養一次秋蠶。”
秋蠶要求的溫度適宜，可他們這個地方降溫快，她有些擔憂。
高江愧疚的很，“爸媽真是辛苦，明年我也去幫忙。”
幫自己的老丈人，不也是幫自己嗎！
林潔瑜走到房間，把剛才媽媽拿給自己的鞋子遞給了高江，“這是媽剛才給的，裏麵有五千，是媽這幾年攢的錢，讓咱們抓緊時間帶孩子手術，不然會影響說話。”
他們本打算孩子再大一些，手裏存住錢了，再給孩子做手術。
今天，聽媽媽一句勸，這是一輩子的大事，若是不早早的做手術，怕影響孩子說話。
“嗯，那就先去做手術。”高江點了點頭，他擁著林潔瑜，沉沉的睡了過去。
今日一天的心情，跌跌落落，很是疲憊。
*
“醫生，我們準備好了，現在手術。”林潔瑜堅定的對醫生說道。
張醫生還是第一次能這麽快籌到錢的父母。
“兩位不用擔心，這是個小手術，今天檢查完就安排手術，明天觀察一天，後天就能出院了。”
張醫生看兩夫妻一副害怕的模樣，忍不住的寬慰了幾句。
他們現在的醫療技術已經很先進了，這種小手術，縣城裏就可以做，不然的話，她就直接讓家長小朋友去大城市了。
聽了醫生的話，兩個人並沒有放鬆下來，反而更緊張了。
林潔瑜哆哆嗦嗦的問高江，“江哥，今天手術啊，小橙會不會很疼。”她的記憶回到了自己做完子宮摘除手術，麻藥勁一過，她疼的渾身直打顫。
醫生擔心她咬到舌頭，直接打了一針止痛針，還是疼……
眼淚就這麽肆無忌憚地流了下來，她撲到高江的懷裏，狠狠地哭了一回。
為自己，也為小橙。
病房裏，小小的小橙就躺在嬰兒**，耳朵兩邊都用紗布包裹著。
“你們家的孩子真是安靜，受這麽大的罪，都不吭不啊的。”隔壁床小朋友奶奶的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安靜的小孩子，忍不住的誇讚道。
林潔瑜扯了扯嘴角，“我家孩子聽不見。”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麽大的紗布，難道看不見，可真會聊天，淨往人心窩裏捅。
老太太也鬧了個大紅臉，尷尬的直道歉。
林潔瑜嘴上說著沒關係，心裏還是不得勁。
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見過一次就不會再見麵了。
三天的時間，很快的就過去了，小橙耳朵上的紗布已經拿掉了。
這次，有人在小橙的耳邊說話，她就能夠聽到了。
林潔瑜忍不住的笑了起來，這是幾日來，她臉上表情最多的一天，“媽媽的小橙子，媽媽愛你哦。”
小橙子轉過頭，看向一旁的林潔瑜，小嘴巴也撅了起來。
今天早晨剛拿下紗布的時候，小家夥哭的可厲害了。
醫生說，這孩子一直沒有聽過聲音，突然聽到就覺得這個世界太吵鬧，所以會哭。
高江辦好出院手續，進入病房的那一刻，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他這才相信自己媳婦是真的變了。
“媳婦，出院手續都辦好了，咱們走吧。”高江拿過一旁的包裹背在身上，一手抱著孩子。
林潔瑜跟著一塊往外走去。
“大妹子，我那天不知道，我不是有意的。”隔壁床的奶奶一把拉住林潔瑜手。
這幾天，林潔瑜都沒在和她說上一句話，她就知道對方是記了仇。
誰稀罕別人說自己的孩子。
林潔瑜拍了拍胳膊上的那隻手，直接拿了下來，“阿婆，我現在不氣了，畢竟我們以後並不一定還見到。”
阿婆聽到了林潔瑜不氣了，開心的笑了起來，“那就好，那就好。你們走吧，再也不要回來了。”
林潔瑜張了張嘴，想說一些什麽，轉頭發現自己的丈夫已經走出去很遠，和阿婆點了點頭，小跑著去追高江。
高江看到媳婦追了上來，臉上洋溢著笑容，他就知道自己媳婦這幾天的心結打開了。
他一手握住媳婦的手，一手抱著孩子，“媳婦，阿婆和你道歉了？”
“好啊，你和阿婆串通好的？”林潔瑜這才明白過來，這人原來是故意走的，想讓她來追趕。
“這不是阿婆拉著我問了很多次嗎，我就想著我媳婦哪裏是好生氣的人，你說是不是啊？”
“是，是，是，你媳婦最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