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酗酒(一)
早上六點,喬抒白醒了。
在路易酒店的後半夜,他睡得很沉,如同在媽媽的懷抱裏一樣安穩。
睜開眼睛之後,他發現自己蜷縮在展慎之旁邊,不過展慎之沒有受到什麽影響,平躺得很歸整,如同生活遊戲裏的睡眠形象。
窗簾縫隙間,天幕冷灰色的晨光透進來,將展慎之的側臉照成一張深淺的素描圖畫。隻有起伏的胸膛,和微微發青的下巴,讓他擁有一些活人的氣息。
由於許多原因,喬抒白的身體發育比別人慢一些。他瞪著展慎之的下巴,很想伸手摸一下,手剛從被窩裏探出來,展慎之就醒了,轉過臉來,他的眼神較喬抒白清醒不少,像早就醒了似的:“怎麽了?”
喬抒白默默縮回手:“沒什麽,展哥,早上好。”
一般來說,喬抒白的問好都得不到回應,沒想到展慎之竟然也說:“早上好。”
早晨的展慎之聲音很低,都沒有平日裏的冰冷,他說得隨意,說完便支起身,坐了起來。
展慎之的睡相肯定很不好,睡袍都睡掉了,上半身**。他的背很寬,背部和手臂的肌肉線條都是喬抒白夢寐以求的。
喬抒白忍不住說:“展哥。”展慎之垂眼看著他,他也一溜煙坐起來,靠近展慎之,問他:“你是怎麽健身的呢?”
展慎之看著他,問:“你想健身?”不知是不是錯覺,喬抒白好像覺得他笑了笑,便點點頭:“以前咪咪也說我太瘦了。”
展慎之的笑意隱匿了,他沒有向喬抒白介紹他的強壯法寶,而是過了幾秒,才慢慢地問:“咪咪是你女朋友嗎?”
喬抒白愣了愣,趕緊搖頭:“不是,隻是朋友。”
“她是我在孤兒特設學校的學姐,”雖然喬抒白知道他不會感興趣,還是告訴他,“我畢業之後找不到工作,也是她介紹我進俱樂部的。”
“咪咪沒有媽媽,爸爸好幾年前就坐牢了,所以才會在SUGAR ZONE賺錢,”喬抒白說到這裏,停下來,對展慎之笑笑,“對不起,我說得太多了。”
喬抒白不是什麽好人,不過他並沒有拿這些東西博取展慎之同情的興趣。
為了緩解氣氛,他先下了床:“那展哥,我洗漱之後就去找金金了,有什麽事再聯係。”
“等一等,”展慎之叫住他,“洗漱之後,教你掃描房間攝像頭。”
喬抒白才想起來有這一茬,他經曆昨晚的打擊,變得心不在焉,把這麽重要的事都忘記了。
洗臉刷牙,換了衣服,他將鋪了一桌的化妝品理好走出去,發現展慎之已經拉開了窗簾。
展慎之也去浴室,喬抒白便走到窗邊,從七樓往下看。
這就是耶茨摩墨斯區的清晨,枯燥乏味,街巷上還有沒掃幹淨的垃圾,連空氣看起來也不太幹淨。
宵禁令五點半就解除了,但街上還沒有行人。
不知道還要在這鬼地方待多久。喬抒白想,總不至於要待到耶茨毀滅吧。
他想得入神,連展慎之出來都沒注意到。聽到展慎之在他很近的地方問:“在看什麽?”
他立刻轉頭看去,展慎之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的儀器,遞給他:“這是掃描器。”
可能是怕他跟不上,展慎之教得很仔細,如何掃描攝像頭,如何在攝像頭的拍攝下挾持監控,如何改造視頻。
不過喬抒白一下記住了,當下給展慎之複述了一遍。
“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才能進地下會所,”喬抒白當然沒忘記他對展市長的承諾。
“不急,”展慎之說,“曾茂會給你的房間裝攝像頭,代表他對你還有戒心。”
喬抒白嗯了一聲,說謝謝展哥,想拿東西離開,不知怎麽,展慎之又一次叫住他:“你右眼上還有亮片。”
浴室的鏡子不夠亮,喬抒白洗了很多遍,可能仍舊沒把妝洗幹淨。
他閉起眼睛,用手背用力抹了幾下,問展慎之:“還有嗎?”
“有。”
喬抒白有些挫敗,剛想繼續抹,展慎之靠近他,低頭用拇指抵在他的右眼皮上,很輕地擦拭了幾下。
展慎之的手熱得讓體溫很低的喬抒白想要像抱熱水瓶一樣抱住,是一種很隱秘的溫度,不會在公共場合見到。
很奇怪的,喬抒白想到了咪咪。
市長家裏的大少爺,新聞常客展警司當然和跳舞女郎咪咪不一樣。喬抒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想,但是他的臉也變熱了。
他向後躲了躲,展慎之說:“好了。”
背著包離開展慎之房間,喬抒白去敲金金的門。
金金過了一會兒才來開,她穿著浴袍,頭發睡得翹起來,打著哈欠對喬抒白道:“白白,你怎麽這麽早啊。”
喬抒白坐在沙發上,等金金收拾完畢,他們一起下樓走出酒店,有三輛無人的士停在門一側。
微風吹過來,金金搖頭晃腦地裹緊外套:“好冷喔。”緊緊貼在喬抒白身邊。
他們上了一輛的士,金金還沒清醒,小雞啄米一樣打了會兒瞌睡,把頭靠在喬抒白肩膀上,她太困了,所以沒有問關於喬抒白和誰睡的事,讓喬抒白鬆了一口氣。
這天晚上,新的跳舞女郎開始作為替補角色登台。
有兩位女孩兒不太熟練,沒扣好高空扣,險些造成舞台事故。
喬抒白十分後怕,馬戲舞會結束之後,喬抒白很少有地把女郎們留下來,開了五分鍾的小會,再次講了安全須知。
他剛剛講完,曾茂的助理來了,說曾先生出院了,叫他去吃宵夜,帶著喬抒白往電梯走。
喬抒白本在心中想,是不是要去俱樂部外頭吃,沒想到助理帶他到一樓後,轉到另個拐角,進入一間平平無奇的空房間,用卡刷開了牆壁,帶他進入了他未曾想過這麽快會進入的地下會所。
喬抒白上一次是走秘密逃生出口進去的。隻進去一次,就差點被人認出來,此後便未曾再下過樓。
地下會所燈光昏暗,一位女郎穿著裹身長裙在台上唱情歌,遮著簾子的卡座滿了一小半。
曾茂在其中一個卡座等著喬抒白,還有俱樂部的其他幾個管理員也在,包括路淳、勞森在內。
他們麵前的茶幾上擺滿了酒,身旁站了一排漂亮女孩。
見喬抒白進去,路淳的臉色十分難看,嘴角抽搐著,撇開了目光。
酒部主管勞森倒是對喬抒白笑了笑。
喬抒白對幾人問了好,在角落坐下,一個喬抒白沒見過的女孩兒挨到他懷裏來。喬抒白有些局促,她便給他倒了一杯酒。
“來,抒白,”曾茂對他笑笑,“我敬你一杯。”
喬抒白作出受寵若驚的樣子,將杯中酒一口飲盡,烈酒滑過他的嗓子,進入食道,把他整個人燒熱了。
十分鍾後,喬抒白已經弄不明白,曾茂把他叫來,究竟是要感謝他,還是懲罰他。
他本來酒量就挺糟的,曾茂不斷地找理由勸他喝酒,沒多久,喬抒白便站都站不穩,去盥洗室吐得天昏地暗。
他暈忽忽地站在鏡子前漱了口,手撐著台麵,看鏡子裏的自己。
他的兩頰泛著不自然的紅暈,眼神飄忽,嘴唇微張著,看起來像個醉鬼。
“你還好嗎?”
展慎之聲音響起來,嚇得他險些軟倒。
喬抒白低頭,用冷水潑了潑臉,低聲說:“死不了。”
“我查到些東西,等你回去再說,”展慎之的聲音很冷靜,與喬抒白的含糊對比強烈,“羅茲的電腦是誰給你的?小心那個人。”
喬抒白腦子突然清醒了幾秒,他想起了幫他拿到電腦的勞森。
雖然他昨晚可以說是完全失敗,但他至少確認了Lenne不是羅茲,那麽Lenne的賬號是誰登陸在羅茲的電腦上的?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如果想嫁禍一個死人,他為什麽要再次在SUGAR ZONE出現?
喬抒白沒力氣思考,頭很疼,手一離開洗手台,便感到天旋地轉,隻好又撐回去。
“怎麽回事啊?”他怕被人聽見,用氣聲問。
“調查女郎案件的其中一個馬士島區警官失蹤了,”展慎之頓了幾秒,又突然說,“有解酒劑嗎?”
喬抒白看著鏡子,混亂地搖搖頭。
他腳步虛浮地走出去,搖搖晃晃地回到卡座。
又開始喝酒時,他莫名聽到一些奇怪的聲音,本來以為幻聽,後來發現好像是展警司敲鍵盤的聲音。
展慎之可能忘記把手機上的監控聯絡關掉。
實在太粗心了。
喬抒白被迫陪著笑臉,違心說著恭維話,又在昏暗中腹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