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這一等等到了晚上九點，王馭是閑出屁來了，在沙發上打了個好幾個盹，程展翼沒他這麽輕鬆，提心吊膽地坐在電腦前。
“叮”的一聲，手機鈴聲像是一道催命符，讓程展翼汗毛豎立，他豎著耳朵去聽，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王馭也被鈴聲吵醒，大概還是迷迷糊糊的，碰掉了不少東西在地上，叮鈴哐啷的，好不容易摸到了手機，“喂？”
是宋錚嗎？程展翼在心裏發問。
對方應該是聽出了王馭在睡覺，說了一些客氣的話，王馭瞌睡醒了大半，坐起身來，抹了一把臉。
“就眯了一會兒，你要是這會兒下班的，我開車給你鬆下來，費不了多少時間。”
是宋錚。
答案一旦明朗，程展翼的每根神經都繃緊了，聽到王馭起身，他也霍地一下站起來，徑直衝到了王馭跟前。
王馭還在聽電話，程展翼的臉驟然闖進他的視線裏，給他嚇得往後退了一步，腳後跟踢到了沙發，差點一屁股坐回去。
“你發什麽神經？”王馭用口型罵了程展翼一句，給他瞌睡都整醒了。
程展翼拽著王馭的胳膊，眼眶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閃爍，他聲音有些顫抖，“王馭，你不要去。”
王馭一臉困惑地看著程展翼，幹什麽玩意兒，自己隻是去送個草莓，怎麽程展翼搞得跟生離死別一樣。
“別鬧。”王馭壓低了聲音，輕輕拽掉了程展翼的手。
程展翼不依不饒，說什麽都不讓王馭走，“王馭你不要走，你不要去！你不要去見宋錚！你不要喜歡他！”
王馭錯愕地看著程展翼，耳畔似乎還回**著程展翼聲音，良久，他猛地回過神，抬起胳膊看到了手機屏幕上還沒有掛斷的電話。
房間裏靜得嚇人，電話那頭的宋錚也沒有說話，是電話裏的喇叭聲打破了僵局。
“王馭要不……”此時宋錚開口，無疑是告訴王馭他都聽到了。
王馭腦子裏像是有什麽東西炸開了一樣，炸得他頭暈眼花，他忙打斷宋錚的話，“我現在給你送下來。”
掛了電話，王馭最後看了程展翼一眼，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他心裏有個聲嘶力竭的聲音在質問，到底他媽的是誰告訴程展翼的。
王馭……
王馭的名字卡在程展翼的嗓子眼兒裏，等他追出去的時候，聽到了從樓下傳來的引擎聲，透過窗戶，他看到王馭的車緩緩駛入夜色中。
程展翼的眼淚憋不住了，奪眶而出，王馭還是要走嗎？自己都這麽求他了，他還是要走嗎？隻要有關於宋錚的，他都這麽地迫不及待嗎？
程展翼回頭看向房間，看到了自己的放在角落的行李箱……
車子搖搖晃晃行駛在石子路上，走上大馬路才沒那麽顛簸，王馭死死地盯著擋風玻璃，機械地開著車。
程展翼到底是怎麽知道，到底誰告訴程展翼的！程展翼是不是吃錯藥了，喊了那麽大聲，他以為宋錚是聾子嗎？
經過石料廠旁，狗叫聲將王馭的思緒拉了回來，山路比較蜿蜒，他可不想送個草莓的工夫給自己命送掉。
晚上沒什麽車，王馭開下山隻用了十來分鍾，三岔路口，宋錚的車就停在路邊，宋錚沒在車上坐著，站在車旁的大樹下。
王馭猶豫了一下，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按了一下喇叭，聽到喇叭的宋錚抬頭，兩人的視線剛好對視，見著宋錚往這邊走，王馭也跟著下了車。
草莓都是從後備箱裏拿出來的，王馭剛想問宋錚要不要他直接搬到宋錚車上時，宋錚已經伸手接了過去了。
“謝謝，這麽晚了還麻煩你跑一趟。”宋錚難得跟王馭說這麽客氣的話，很難不讓王馭覺得是因為剛才那通電話。
王馭很想問宋錚是不是聽到了，他很想跟宋錚解釋的，但是怎麽都開不了口，他先前明明隱藏得很好的，程展翼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飯桶。
“客氣什麽。”
宋錚抱著箱子欲言又止，走了兩步後又轉身折了回來，“剛剛是小程嗎？”
以為宋錚不會提的，這麽直截了當地問，讓王馭的瞎話都沒法現編，隻能硬著頭皮承認，“嗯……你別理他……”
宋錚想要說點什麽，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王馭喜歡他的事情，他是知道一點兒，隻是他始終都隻把王馭當成鄰居家的弟弟。
他不喜歡王馭，但也不想傷害王馭，更找不到合適方法處理王馭對他的感情，隻要王馭一天不表白，他倆就能繼續當好朋友，好兄弟。
“小程會不會因為我的事情，跟你鬧脾氣？”宋錚希望王馭能找到一個合適他的人，他不希望因為他的存在，影響到王馭和程展翼的感情。
王馭抓著後腦勺，“不會吧，他那個人忘性大，有什麽事睡一覺就好了。”
“那就好……”
兩人尷尬地站了一陣，還是王馭先開的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別放在心上，我不知道他聽誰說的，大半夜的發瘋。”
能把對宋錚的感情歸於過去的事情，王馭自己都鬆了口氣，他確實很久很久沒因為宋錚傷神了，他不想宋錚有負擔，不想宋錚可憐自己，更不想兩人因為這件事情弄得難堪。
“那你……”宋錚朝著王馭來時的方向看去，“回去的時候小心開車，山路不好走，開慢點。”
王馭朝宋錚一揮手，瀟灑轉頭鑽進了車裏，發動車子的時候看了眼手機，沒有程展翼的消息也沒有未接來電，看樣子是還在鬧別扭，他沒有過多停留，掉轉車頭便往回開。
開了沒多久，照明就隻能靠著車前燈了，路上幾乎遇到任何的車輛和行人，眼看著就要到石料廠了，剛拐過大彎，路邊出現一個人影拖著行李箱。
王馭沒有多想加速開了過去，餘光瞥到後視鏡裏，越看越覺得那個人眼熟，他一腳刹車將車停在了原地，那他媽不是程展翼嗎？大半夜地拖著行李幹嗎？還跟自己玩離家出走這套？
王馭這暴脾氣，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連火都沒息，直接開門下車，甩車門徑直走向程展翼，走了一半，王馭的步子慢了下來，程展翼就這麽杵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地等著自己走過去，看著怪可憐的。
“你大半夜的發什麽瘋？”王馭自認為自己的語氣不重。
程展翼往後退了一步，王馭隻會質問自己，他都不會為他的所作所為解釋嗎？
“我要回學校去了。”
王馭不會哄人，他也不知道怎麽跟程展翼解釋，“要走你明天早上走，大半夜的不安全。”
夜色這麽重，王馭看不到程展翼眼淚汪汪的模樣，可程展翼聽到他這麽說，一下子沒忍住，“我要和你……嗚嗚……分手……”
“分個屁手，我倆在一起過嗎？”程展翼哭得王馭心煩，隨後又補上一句，“別他媽哭了。”
程展翼抿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可是斷斷續續的抽噎聲還是從他唇縫溢了出來。
對，他和王馭從頭到尾都沒在一起過，在心目中，自己隻是他的炮友，他有喜歡的人，連王馭父母都知道他有喜歡的人。
程展翼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沒在一起過……那我不和你當炮友了……我要回學校……”
搞笑，程展翼以為炮友是什麽小孩過家家嗎？要跟誰天下第一好，不好的時候還得發個決裂申明？
好話隻說一遍，自己已經讓程展翼別走了，他還又哭又鬧的，王馭說不來求程展翼不走的話，他脾氣也倔。
“滾，趕緊滾！”
王馭轉身走向車子，上車，關車門，踩油門一氣嗬成，程展翼愛怎麽樣怎麽樣，他他媽的才不管了。
車離開得很迅速，程展翼很快又陷入黑暗裏，王馭真的走了，王馭真的可以不管他，王馭真的可以把他一個人丟在這兒。
石料廠的狗應景地叫了兩聲，嚇得程展翼將哭聲都咽了回去，風呼呼的，吹得淒涼，他緊緊攥住了行李箱的扶手。
開車很快便看到了石子路路口，王馭氣得不行，可車正要往岔路口駛去時，他又有些猶豫了。
大晚上的，就這麽把程展翼丟在路上，他不放心，以程展翼的智商，怕黑又怕鬼的……
媽的，真是欠了程展翼的。
王馭在心裏罵了句髒話，方向盤一打，調頭又開了回去，還是原來的位置，程展翼一步都沒走，在原地哭得一抖一抖的，車前燈打在他身上的時候，他抬起胳膊當了一下。
王馭將車停在了程展翼身邊，緩緩降下副駕駛的車窗，“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要回學校？”
凶什麽凶！程展翼還沒來得及因為王馭回來找他的舉動感動，王馭的語氣先讓他委屈得不行。
“是！我就是要回學校！”難得能在王馭麵前這麽硬氣。
王馭努力克製自己的脾氣，點點頭，伸手打開車門，“行，你上來，我送你回去。”
程展翼愣了一下，王馭不留他嗎？
王馭也不慣他這些臭毛病，“上來，別磨嘰了，你要回就回，你要再不上來，我真走了，今晚你就走回學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