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隻有一種藥◎
陳靜安離開前, 給魚缸裏丟過魚食,五條魚遊得歡快,沒有半點病懨懨的樣子,她回來才半個月, 怎麽就死了呢。
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麽, 有點遺憾。
沈烈卻沒再繼續說, 隻問:“在家的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這邊生活節奏不像京城, 慢悠悠的, 很適合休假。”畢竟隻是二三線城市。
沈烈讓陳靜安聊聊她在家的生活,其實都是些瑣碎日常小事, 在家,朋友親戚見麵聯絡感情, 參加高中同學聚會, 聊考研還是考公, 或者直接上班……陳靜安很不適合講故事, 三言兩語就已經講完,不時地回頭看,擔心門會被突然推開,她被撞個正著。
因此,話裏有那麽點敷衍意思。
陳靜安看眼時間, 問:“不早了。”
“嗯。”
平淡的沒什麽情緒。
“我可能要先掛了, 家裏有客人。”
“好。”
陳靜安靠牆,握著手機發了會兒呆, 其實什麽也沒想, 腦子裏一片空白, 她記得沈烈的最後的語氣, 很淡,但似乎情緒不好。
今晚的沈烈,給她一種疲憊感。
陳靜安禁止自己深想下去,那不是她應該有的反應。
又是幾天沒聯係。
倒是紀弘在看過她朋友圈後留言,問這是在哪,水看著輕透幹淨,她回複後,紀弘直接的發來消息。
“還是念書時好啊,我現在還在加班。”
“你……最近很忙嗎?”陳靜安稍頓。
“是挺忙的,這次同時做好幾個項目,每天連軸轉,累是累點,也值得。”紀弘回得很快,“說起來,沈總要更累。”
“他怎麽樣?”
陳靜安怎麽會不明白,紀弘找自己的聊天,多半是為沈烈,兩個人的交集不至於到這一步。
他多半也是這樣想。
不過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紀弘略隱晦道:“沈總的事我作下屬的不方便說,靜安你要是有時間,可以多跟沈總聯係。”
陳靜安隔一會回好。
紀弘盯著手機屏幕,深看一眼後關掉,話也隻能說到這裏。
沈烈病了,感冒高燒。
紀弘第一個人知道,跟著嚇得不輕,第一反應是想讓司機將車備好,要送他去醫院。
沈烈輕支著眼皮,懶懶掃他一眼:“誇張,沒那麽嚴重。”
喉嚨幹痛,聲音嘶啞。
這些天,他幾乎住公司,鐵打的也受不了。
沈烈麵不改色,依舊跟平時一樣,晚上還有酒會,他照樣出席,隻是生病的狀態自然不如健康時,他表麵沒什麽太大反常,跟人握手交談,神誌清醒,並沒被外人看出異樣。
幾乎每日如此。
連沈烈不怎麽去的私人聚會,偶爾也會去露個臉。
紀弘看在眼裏,勸不動,隻能比平時更謹慎些照顧。
一日,紀弘接電話過去酒吧接人,卡座裏的人都散去,沈烈在卡座裏,整個人仰躺著,身形憊懶,喉結突出滾動,指間夾著根煙在抽,一吞一吐,白霧繚繞,他走過去,沈烈斜乜一眼,讓他等會,先將這根煙抽完。
期間有女生走過,衣著清涼,目光大膽掃過紀弘,他生澀又別扭移開眼。
卡座裏還有人,模樣要更驚豔,她很早就注意到,搭訕的人全都無功而返,她沒有要觸黴頭的打算,要走時,意外發現旁邊的人也不錯。
幹幹淨淨,標準白領男。
“帥哥,加個聯係方式怎麽樣?”女生靠近,香水的氣息跟本人一樣,進攻感十足。
老板就在身邊,紀弘被突如其來的搭訕弄得麵紅耳赤,搖頭擺手說不用。
“啊,明白了。”
女生餘光掃到卡座的沈烈,襯衣的一顆扣子解開,氣質亦正亦邪,也不奇怪。
紀弘後知後覺被誤會,正要解釋,對方已經含著笑意,走了,回頭正對上煙霧後的冰冷黑眸。
沈烈微抬下顎:“喜歡就去,我不至於管你私生活。”
“不是,您誤會了,我暫時也沒有要談戀愛的意思。”
沈烈沒問,煙放在唇邊,麵頰微陷,醇烈的煙氣讓昏漲的大腦短暫被麻痹,他吞吐出來,剩下的小半截被摁滅在煙灰缸裏,重重地碾過。
紀弘道:“沈總,還是去醫院吧,你這幾天明顯沒有好轉的跡象,看起來更嚴重了。”
前幾日隻從表麵瞧還看不大出來,現在眼闊微凹,眼瞼上有很重的淡青色,麵色是不正常的紅潤,他時常是半闔著眼皮,將睡未睡的狀態,難掩的倦怠以及厭惡感。
“您要是覺得麻煩,我請醫生過來可以嗎?沈總,您不能這麽折騰自己,身體會吃不消的。”
“看起來很嚴重?”沈烈抬眼,懶懶開口,像是隨意問起。
“是的,您現在的狀態真不適合再工作。”
沈烈扯唇:“挺好的。”
“?”
哪裏好了啊?
紀弘完全想不明白。
—
江城小,人情味濃,附近住的都是十幾年的老鄰居,陳靜安跟陳母一塊出門,乖巧的挨個叫人。
“我們靜安是越長越漂亮,水靈靈的,倆母女走一塊跟姐妹花似的。”
陳母抿唇笑:“吳姐是會說笑的。”
“都是實話,我一看靜安啊,就忍不住讓身邊孩子都學學樂器,當個興趣愛好也好,學出來,氣質好。”
又問靜安什麽時候有時間,她小孫女學葫蘆絲,吹得不成樣子,像讓陳靜安看看,到底是老師教的不好,還是小孫女天資不好。
寒暄一陣,各自忙去。
陳母拍著陳靜安的手背,說起樂團的事,她大學同學文瑛就在樂團裏,這幾天約著的見見麵,聊聊天,以後回來也方便些。
陳靜安也沒完全想清楚,回來還是繼續待在京城,兩者都有利有弊。
“怎麽,是不是媽媽管太多了?”陳母見她沒說話。
陳靜安搖頭,抱著她的手臂,隻道:“不是,隻是我還沒考慮清楚,讓我再好好想想?”
“也是,急不得,畢竟關乎你未來發展。你呢,無論選擇什麽,爸爸媽媽都支持你,大不了那天你定下來,我跟你爸退休後將老家房子買了,再過去買一套房子,我們一家三口還是在一塊。”
“嗯嗯。”陳靜安重重點頭。
從市場買菜回來,陳母進廚房燉湯,陳靜安接到紀弘的電話還有些意外,畢竟她已經不在京城。
“有什麽事嗎?”陳靜安問。
紀弘也沒有跟她繞彎子:“靜安,你去看看沈總吧,他狀態真的很不好。”
“他怎麽了?”
“沈總不想讓你知道。”
“那你告訴我?”
紀弘苦笑,聽陳靜安冷靜清冷的語氣,他一時覺得這通電話有些多餘:“沈總高燒一直不退,他不肯去看醫生,我擔心再這樣下去,會把人燒壞。”
陳靜安稍愣,還是冷著心腸道:“你應該打給醫生的,他要是不肯,你打給我我也沒辦法。”
“沈總現在就在江城。”
“……”
紀弘道:“昨天就到,沈總一直沒打給你……陳小姐,你有沒有感覺到沈總的變化,有些話說出來有些抱歉,在以前如果沈總想見你,他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出現,但他沒有,他沒有強迫你做你願意做的事。”
“所以我應該感激涕零嗎?紀助你不覺得這話可笑嗎?”
“抱歉。是挺可笑,但也是事實。”
陳靜安直接了斷地掛斷電話,她猜到沈烈怎麽想的,她就是不想他如願。
電話是沈烈先打來的。
電話裏他隻是很平常問她在做什麽,其實他們之間的交集太少,兩個人本該是兩道平行線的,是沈烈強行讓他們有交集,但他們生活天差地別,聊天,聊些什麽?
陳靜安聽出他嗓音異常,低沉幹啞,想到紀弘提到他高燒不退,不肯看醫生。
“生病了嗎?”
“紀弘告訴你的?”
陳靜安不置可否,又道:“既然生病就該看醫生,你別硬撐著。”
電話那邊低咳一聲,她神經也跟著跳了下。
“多久了?”
“沒幾天。”
“燒多少度?”
“不高。”
“紀助理很關心,你聽他勸吧。”
“你呢?”
“什麽?”陳靜安喉嚨的收緊。
沈烈低低啞笑一聲:“陳靜安,你關心我嗎?”
陳靜安沒回答,隻說一句我希望你去看醫生便掛斷電話。
心亂如麻,她也不想去理。
正如陳靜安所想,江城的確很小,所以當她跟朋友逛街時,朋友滿臉驚喜捅了捅她,語氣激動:“靜安,帥哥,絕對188,有沒有腹肌不知道,但是那張臉長得真是要命啊!”
朋友是資深二次元,對顏值挑剔程度令人發指,能令她這樣誇讚的,從小到大也沒幾個。
陳靜安本能看過去。
隔著一條街,車流未停,她一眼見到衣冠楚楚的沈烈,身邊是紀弘,以及其他看著商業人士,對方言笑晏晏,沈烈身形筆挺,隔得遠,看得並沒那麽清晰,她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病了。
“救命,他看過了!”
朋友忽地扭頭,激動中又慘雜著社恐人士的矜持。
陳靜安沒移開,視線猝不及防對上。
這一眼,像是隔著千萬重山。
算起來,兩個人似乎已經快一個月未見。
既然已經撞見,就沒辦法不見麵。
陳靜安到酒店時,紀弘已經等在樓下,電梯裏依然在向陳靜安道歉,為上次的口不擇言,她也沒計較,畢竟他拿沈烈工資,也是為沈烈辦事,無可指摘。
門是沈烈開的。
他換了身居家服,剛洗過澡,頭發半幹,額頭的碎發貼著皮膚,有幾分頹廢感,臉上是反常的紅,的確是一臉消瘦病容。
門被關上。
陳靜安問:“看過醫生了嗎?”
沈烈離她很近,也許不夠近,他往前,她便後退,抵上門板,兩個人隔出一小圈空間。
他略低頭,垂眼看她,懨懨的眸子裏才有一點光。
“嗯。”
“醫生怎麽說。”
“說我病得有些重。”
“開過藥了嗎?”
“開了。”
“那些藥?”
“隻有一種藥。”
“叫什麽?”
沈烈卻沒說,肩膀耷下來,他笑意裏鬆散又有些無賴,下顎輕抵上她的發頂,一個似有似無的擁抱。
“陳靜安。”嗓音更粗糲低啞。
作者有話說:
“叫什麽”
“陳靜安”
沈總:腦袋好癢,要長出戀愛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