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An angel in person

李穗苗以為葉揚書接下來還會說些什麽。

就像祁複禮那次在醫院中打趣,說一些讓她有些緊張的話。

但葉揚書隻說了這麽一句,似乎隻是普通的感慨。旋即,他又開始談一些其他的事,比如上周的那次考試,其實都是由學長學姐幫忙閱卷,不會給他們出成績;大學和高中時的學習節奏的確開始不同,大學時候的一切努力都要靠自己,而恰恰,自律才是最困難的……

葉揚書隻說了一些,便停下。

他說:“抱歉,我好像有點自以為是了。”

李穗苗連連擺手:“沒有呀,你說的這些好有意思,我很喜歡聽。”

葉揚書說:“我不適合以’過來人’或者’學長’的身份對你說這些話,嗯……是不是就像網絡上講的,我剛剛在’隨地大小爹’?忽然對你講這些。”

李穗苗沒有立刻懂得這個梗,她吃力地想了一下:“啊?”

“沒什麽,”葉揚書說,“有事聯係我,畢竟我是你們班助。”

李穗苗點頭。

“至於老祁……”葉揚書停頓一下,緩慢地說,“他最近很忙,你可以優先找我。”

李穗苗感覺葉揚書大約是看出些什麽了,臉頰不自覺一熱,她訥訥的,點頭,說了一句好,尷尬到手腳不知往哪裏放。

幸好話題至此結束。

氣溫果真一點點降低,到宿舍樓下的時候,李穗苗重重打了好大一個噴嚏。她慶幸自己這樣的窘態沒有讓葉揚書看到,揉了揉鼻子,刷校園卡進宿舍樓,這邊的人臉係統識別略微有點點傻,李穗苗比高考拍照時瘦了一點點,它就不認得了。

李穗苗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瘦美人,後來青春發育期,肉和骨頭一塊兒長,之前還有人誇她白白胖胖可愛,大了之後,誇她的話語隻剩下一個“可愛”。李穗苗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她高三時候壓力大,吃的東西也多,每晚下了晚自習後還要再來一頓加餐——現在讀了大學,最大的壓力似乎隻有畢業後找工作,在遙遠的四年之後,為時尚早。

隻是一個軍訓,不到一月,她嘩嘩啦啦地掉了十斤肉。

已經掉得宿舍門禁人臉識別都不認識她了。

軍訓後難得的放縱一日,舍友在興奮地分享著今日運動會上的見聞,洛森澤一心隻想著明天做兼職的事,雙耳不聞窗外風雨。十點鍾,楊唐江拎著洗漱用品敲開她們的宿舍門,問可不可以借用一下浴室——她們宿舍人剛剛出去玩了,現在剛回來,六個人,輪流洗澡太慢了。

這不是什麽麻煩事,小事而已。

反正宿舍裏都已經洗漱完畢了。

楊唐江還帶來了很多新鮮的八卦,比如有人撞見葉揚書和祁複禮疑似爭執,倆人在某個教室中吵了很久,聽不到是為了什麽,隻感覺倆人情緒都很激動;還有,一個叫楊柳的學姐在下樓梯時跌了一下,不小心跌破了嘴唇;喔,班長關武要休息一段時間了,他這次摔得有點嚴重,走路一瘸一拐的,雖然沒有傷到骨頭,但大腿和肩膀胳膊一片紫……

李穗苗困極了,後麵的話沒聽完,慢慢地睡著了。

轉眼就是十一假期。

李穗苗提前給爸爸媽媽打了電話,提了返鄉包車的事,讓他們不要擔心。

大巴車的目的地是城市的客車運輸總站,那邊有直達家門口的公交車,到時候她會自己坐車回家。

“我想吃韭菜雞蛋餡兒的餃子,”李穗苗說,“媽媽買蝦仁兒啊,要大個的那個,我想吃呀。”

鄭歌春還在醫院裏上班,一邊問同事昨天那個病號用了什麽藥,一邊問女兒,苗苗呀,還想吃什麽嗎?

沒了,就想吃熱乎乎的韭菜餃子。

其實最好吃最嫩的韭菜已經過去了,春韭春韭,春天的韭菜最香最嫩,割一茬,又飛快地長一茬,鬱鬱蔥蔥的茂盛。

鄭歌春問:“包車安全不?”

“安全,保證安全,”李穗苗說,“大部分都是我們那個學校的學生呢,肯定安全。”

鄭歌春問:“你們老師組織的啊?”

“不是,是學生,”李穗苗說,“你應該認識,葉揚書,暑假裏,他食物中毒了,住了一陣院,還是你給他打的針呢。”

鄭歌春想起來有這麽一回事,點了點頭,又叮囑女兒幾句。

一開學,學生之間生了病,你傳我我傳你,來看病的也都是學生。鄭歌春坐下來休息,喝了口水,冷不丁想到,葉揚書這個名字。

——這個孩子,他食物中毒住院的時候,自己爹出車禍死了。

還真可憐。

難怪,到了大學後還要靠組織返鄉包車賺個信息差的錢。

也挺不容易的。

李穗苗的返鄉路也不太容易。

來接他們返鄉的大巴車,還沒上高速就壞了。修車需要時間,恰好現在又是返鄉高峰期,幾乎所有的大巴車都坐滿了人,平時跑小客車的人,也都是接不完的訂單。司機師傅一籌莫展,也是懊惱地直抽煙。

葉揚書是主要的負責人,二話沒說,他接到電話就趕過來了,不到半小時,就拿出解決方案。

這一車17個學生,他聯係了兩輛略小些的車過來,終點站不變,還是會將他們送到原定的目的地。

問題來了,兩輛車一共隻能坐16個學生。

葉揚書表情嚴肅,再度打電話確認,打了一圈,目前,這一整個上午,也沒有找到有空位的車。

李穗苗抱著書包,安靜地站在太陽底下。烈日炎炎,她額頭上沁出一堆兒汗,伸手抹了一把,看到葉揚書踩著幾乎被曬化的瀝青路麵走來。

葉揚書微微皺眉,對這些正在等待的學生說:“晚上八點還有一趟車,差不多,明天淩晨四點才能到。”

沒有一個人說話。

葉揚書說:“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坐不開,晚上的車保證有空位,我就坐那一輛車。有人願意晚點兒回去嗎?我可以負擔他的車——”

“我吧,”李穗苗抱著書包,在心中默默地和餃子告別,輕鬆地說,“我坐晚點兒的車回去吧,反正回去晚點兒也沒事。”

其他人若無其事地拿行李箱,問葉揚書,那兩輛車還有多久到。

葉揚書頓了頓,說:“還有十分鍾。”

十分鍾。

車如約而至。

葉揚書將學生都安排上去,自己曬得一身汗,他原本戴了一個帽子,現在這頂防曬帽扣在李穗苗頭上——她乖乖地坐在路邊的行李箱上,思考著怎麽打電話告訴媽媽,說她可能明天淩晨才到家,今天下午先不要去買韭菜了。

等兩個車都開走後,葉揚書擰開一瓶水,遞給李穗苗,滿懷歉意地向她道歉。

李穗苗搖頭:“我知道你很努力了,學長。”

葉揚書看了眼時間:“現在時間還早,你先跟我一塊兒休息休息?晚上我們一塊兒坐車,一起的話——”

還沒說完,一輛黑色的寶馬X7停在兩人身側。

車子打開。

祁複禮從主駕駛座下來,慢悠悠地走來,疑惑地看著葉揚書和坐在路邊行李箱上的李穗苗,微微揚眉,笑著問。

“你們倆怎麽在這兒?”

李穗苗感覺真是運氣不濟。

為什麽每次偶遇祁複禮,她都這樣,窘迫又糟糕。

葉揚書冷靜:“拍電影呢。”

祁複禮笑吟吟:“什麽電影?”

葉揚書淡淡:“《人在囧途》。”

祁複禮轉臉,看李穗苗:“有這好事怎麽不叫我?和我搭檔不比和他強?”

李穗苗結結巴巴:“學、學長。”

“天天叫學長,都是你學長,”祁複禮彎了桃花眼,“現在叫哪個學長?叫我,還是叫他?”

“少貧了,”葉揚書說,“你開你爸的車?”

“對,”祁複禮點頭,“我爸我媽都在車上呢——你倆這是怎麽了?”

李穗苗說:“等晚上一塊兒坐車回去。”

“等晚上?這麽久?”祁複禮說,“穗苗,上車,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