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雙胞胎對著狗蛋叫飯團, 季聽忍不住道：“那個小弟弟名字叫飯團，我的寶寶叫狗蛋，你不要喊錯了。”
“沒有喊錯, 那個飯團是小雲的飯團，這個才是我的飯團。”雙胞胎鄭重地道, 又對著戚上尉伸出機械胳膊：“把飯團給我吧。”
戚上尉卻沒有將狗蛋遞給他，而是看向了季聽, 神情有些怪異：“乖崽，你說那個小男孩名字叫做飯團？”
季聽回道：“他剛才告訴我他叫飯團。哦, 對了, 他還有個名字，叫極其……嗯, 好像不是極其，是唧唧……我想想, 叫什麽來著？哦，叫齊齊，對，齊齊。”
季聽在努力回憶, 戚上尉的目光就一直落在飯團身上，看著他斜眼噘嘴和小雲生氣，小雲跳著腳數落, 他又拉下半個眼皮做鬼臉。
“雙胞胎，告訴我今天的日期。”戚上尉的聲音有些發緊。
雙胞胎回道：“對於我來說，今天是星曆3554年8月29日, 是我丟失飯團後的第七十三天。但是對於這裏的其他人來說, 今天是星曆3559年10月6日。”
“3559年10月6日, 3559年……飯團五歲……”
戚灼和大季聽沒有聽清戚上尉的喃喃自語, 戚灼隻驚訝地道：“我們居然到了3559年？”
大季聽也有些呆怔，木木地回道：“其實還不錯了，至少在3559年的時候，人類還沒有被螅人給滅掉。”
戚上尉一直看著飯團，直到雙胞胎又在扯他衣袖才回過神，便將背上熟睡的狗蛋解開，小心地放進育嬰箱。
雙胞胎看著狗蛋，屏幕上出現流著兩行淚的五官：“飯團……我終於找到你了。”
不遠處的飯團還在和小雲鬥著嘴。
小雲：“你媽今早去執行任務，讓你去奶奶那裏，你偏偏要出來玩，還把我和雙胞胎扔了，你今天會受懲罰的。”
飯團倔頭倔腦地哼了聲：“你告吧，懲罰就懲罰，反正他就是讓我紮馬步，我先紮了，嗨！”
他兩條敦實的腿分開半蹲，兩隻手攥成拳收在腰間，鼓著臉紮了個馬步。
一雙布滿塵土的軍用靴停在麵前的黑石岩上，飯團抬起頭，看見是那名長得和父親非常非常像的叔叔。
剛才他在隱身罩裏跟著他們走時，隻盯著小哥哥在看，並沒注意其他人。當這個叔叔突然走進隱身罩，他看清對方長相時被駭了一跳，以為是父親來抓人了。
飯團被戚上尉不轉眼地看著，有些疑心他是在學自己紮馬步，便又雙拳對著前方輪流擊出：“嗨！嗨！看見了嗎？還要這樣的。”
戚上尉在他麵前慢慢蹲下，伸手扶住他的後背，聲音暗啞地道：“紮馬步要挺直上半身，不能弓著背。”
“我知道的，媽媽教過我，可是我老要忘記。”飯團道。
戚上尉此時的反應有些遲緩，愣怔兩秒後才問道：“你媽媽是誰？”
飯團張了張嘴，茫然地道：“媽媽就是媽媽呀。”
小雲在旁邊接嘴：“他媽也是他父親。”
“什麽？”
“他媽和他父親都是一個人。”小雲耐心解釋：“就是兩個稱呼而已，比如那個小雲也叫雙胞胎，飯團也叫戚季，媽媽也叫父親。”
戚上尉：“……”
季聽一直守在育嬰箱旁，不斷提醒雙胞胎不要吵醒狗蛋。大季聽一頭霧水地打量著兩隻機器人，戚灼的目光則在飯團和狗蛋之間來回，逐漸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現在這樣仔細比較，發現狗蛋和飯團的長相極為相似。
——都是一樣的圓腦袋大眼睛，也都很大隻。
如果小雲等於雙胞胎，那他們口中的飯團也就是同一個人。
莫非狗蛋就是飯團，而那個叫做飯團的小男孩，也就是長大了狗蛋？
如果是以前，戚灼萬萬想不到這裏來，但是這段時間遇到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戚灼和季聽出現了好幾個，連機器人都有倆，那麽狗蛋應該也可以。
可要是這個猜測成立的話，狗蛋豈不是3554年才出生？那不可能啊，明明季聽撿到他的時候是在3536年，除非……
戚灼心裏突了一下。
——除非戚上尉說的是對的，狗蛋就不屬於他們的時空，而是從其他時空穿越到了他們那裏，還出現在廢棄機甲旁，好巧不巧就讓季聽給撞見了……
“你可以摸下他的手，嗯，輕輕摸，很輕的摸。”季聽叮囑完雙胞胎，又去扯了扯戚灼的衣袖，有些興奮地問：“我們見著機器人了，那還能見著和我們一起遊海的季聽和哥哥嗎？”
戚灼腦子裏正混亂著，隻喃喃道：“先別了吧，這我都已經分不出來了。”
“沒事的，等你下盤越來越穩，自然就會挺直胸背了。”戚上尉還在教飯團紮馬步，大季聽慢慢踱到他身旁，不輕不重地咳了一聲。
戚上尉轉過頭，臉上還帶著和飯團說話時的柔和微笑：“怎麽了？”
“怎麽了……”大季聽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聲音涼涼地道：“你現在必須給我說清楚是怎麽回事了，不要再拿其他理由來搪塞我，我沒有那麽好糊弄。”
“什麽意思？”戚上尉目光閃了閃。
大季聽轉頭看了眼戚灼和季聽，見他們聽不到這裏的話，便微微眯起眼：“你是從哪一刻開始不正常的？是了，還沒到這裏來之前，你出了次機甲後再回艙，就老是在盯著狗蛋發呆，就像你剛才看著飯團一樣。”
“因為狗蛋來自其他時空，所以我很好奇。”戚上尉淡定解釋。
“不，不是好奇，你看著他們的目光絕對不是好奇。”大季聽湊近了些，輕聲問道：“你認識他倆？育嬰箱上的QJ是什麽意思？”
小雲在旁邊看看戚上尉，又看看大季聽，突然開口：“我知道QJ是什麽意思。”
“你知道？那你說說，QJ是什麽意思？”
聽見大季聽的詢問，戚上尉卻隻沉默著沒有阻攔。反正他們馬上就會見到飯團的兩位父親，另一個季聽和戚灼，現在就算想隱瞞也是瞞不住的。
小雲卻道：“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告訴你。”
戚上尉低笑了聲，大季聽錯了錯牙，恨恨地道：“哎，我真沒見過你這麽討厭的機器人。”
“走吧，戚灼，季聽，我們該出發了。”戚上尉站起身，一把撈起還在紮馬步的飯團，將他往空中拋了兩次後接在懷裏：“走，戚叔叔抱你去星艦。”
戚灼彎腰去抱育嬰箱裏的狗蛋，對趴在箱沿上的雙胞胎道：“行了行了，口水都要流出來了，晚點再接著看。”
季聽一直站在雙胞胎身旁盯著，連忙去拉它：“你別流口水喲。”
“我沒有口水的。”
戚灼將狗蛋背上，季聽牽著他的衣袖，雙胞胎拖著空育嬰箱跟在後麵。
戚上尉抱著飯團走在最前，問身旁跟著的小雲：“小雲，我還不清楚現在是什麽情況，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我，越詳細越好。”
“我知道，但我不想告訴你。”大季聽捏著嗓子學小雲。
小雲卻詳細地開始了解釋：“我們的約瑟夫號原本是要去基地的，但螅人正在對基地進行圍攻，我們就停在離基地不遠的可莉星上。秦梓霖上將和周肯上將已經去往基地協同指揮，季聽艦長也去了，約瑟夫號目前的最高指揮官就是戚灼少將。”
“螅人現在還有多少？艦隊有幾支？總體戰鬥局麵是什麽樣？”戚上尉問。
小雲回道：“螅人約有三萬，但艦隊有十支，戰鬥艦總共有四百多艘。人類目前集中起來的人數有二十二萬，在太空中流浪的不清楚具體數目，應該很多，但艦隊總共隻有七支，戰鬥艦加起來有三百多艘。”
“螅人還有三萬？”大季聽失口出聲。
“對，他們不停地在借用人類繁衍。”小雲想了想後又道：“那些小螅人兩個月就能長大，但是活不久，兩三年就死了。”
“所以說，我們和螅人的戰鬥還是很艱難。”戚上尉語氣沉沉。
“是的，僵持中。”
沉默地走出一段後，飯團開始大喊：“小哥哥，你快點呀。”
季聽便往前跑：“我來啦，我馬上就能追到你，我追到你要把你吃掉，嗷嗷。”
飯團又趕緊拍戚上尉的肩：“小哥哥要把我嗷嗷，要把我嗷嗷。”
“放心，不會讓他把你嗷嗷。”戚上尉抱著飯團也跑了起來。
季聽在後麵大喊：“耍賴，你們耍賴。”
大季聽回過頭，將季聽一把抱起來扛在肩上：“走，我們追上去，把他們兩個都嗷嗷掉。”
季聽趴在大季聽肩上朝著戚灼喊：“哥哥你快點，你都掉在後麵了，你快點。”
“誰會像你們那麽不嚴肅？個個都大呼小叫的，好好走路不行嗎？”戚灼皺著眉頭，一邊嗬斥一邊在後麵跑著追。
一行人正在追逐打鬧，衝在最前麵的戚上尉突然頓住了腳步。大季聽扛著季聽衝了上去，飯團驚慌又興奮，在戚上尉懷裏縮著脖子大叫，季聽一把抓住他的胖手拿到嘴邊：“嗷！嗷！”
兩個小孩笑得像是兩隻嘎嘎叫的小鴨子，戚上尉和大季聽的臉上卻都沒有笑意，隻緊繃著神情看著前方。
隻見約瑟夫星艦四個方向的八扇大門都已開啟，數架戰鬥艦正從艦內飛出。而隨著星艦門的敞開，一陣尖銳的警鈴聲也傳遍整個曠野。
大季聽驚疑不定地看向戚上尉：“一級警備才會開啟所有星艦門，這是螅人來了嗎？”
戚上尉的臉色也不好：“不知道他們遇到了什麽，但情況很緊急，我得馬上趕去。崽，你負責帶著他們去星艦。”
“好。”大季聽應聲。
戚上尉放下飯團，顧不上再叮囑什麽，直接就朝著前方衝了出去。大季聽情不自禁地追出兩步，又看向身旁的幾個小孩，停下腳衝著戚上尉的背影喊道：“你要小心點。”
戚上尉腳步不停，隻抬手在耳側比了個手勢，示意自己明白。
一大群戰鬥艦從星艦門魚貫而出，懸停在了這片曠野的上方。戚灼也趕了上來，問道：“他去幫忙了？”
“對，我們也快走吧。”
大季聽抱上飯團，戚灼背著狗蛋牽著季聽，都跟在兩名機器人身後匆匆前行。
上空突然傳來大喝，頭頂那艘戰鬥艦裏的士兵用擴音器對著下麵喊：“你們是怎麽跑出星艦的？螅人就快來了，還不快回艦？那是飯團嗎？是不是飯團？戚少將馬上就要趕回來，你還在外麵跑，當心挨罰！”
“那是肯定要挨罰的，他甩掉了我們一千多米。”小雲對著上空回應。
飯團也對著天空喊：“我，我，我已經紮過馬步了。”
“紮過馬步還不夠，快點快點，跑起來。”
被頭上的戰鬥艦用擴音器催著，一行人都用最快速度往前奔。越是這種惡劣的睡眠條件，狗蛋越是睡得香甜，雖然在戚灼背上被顛來倒去，腦袋都擱不穩，卻一直堅持不醒。
“呀——呀——”季聽奮力往前跑，不時轉頭看一眼戚灼：“哥哥，你快點呀，你快點。”
“別，別催，老子知道。”戚灼跑得脖子上鼓起了青筋，額頭上也滲出了汗。
旁邊的大季聽也跑得很吃力，他沒想到這飯團看著和季聽一樣高，卻是個實心的鐵鑄飯團，又壯又沉。
飯團趴在他懷裏一直往下出溜，大季聽幹脆將他放在地上：“趴我背上，我背著你跑。”
“但是我自己可以跑的呀。”飯團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後腦勺。
大季聽喘著粗氣：“那你跑幾步，跑不快沒關係，我歇半分鍾會追上你再背。”
“好。”
話音剛落，飯團就轉身衝向了星艦。大季聽蹲在地上，看著他飛快邁動兩條胖短的腿，像一顆出膛的炮彈般迅速超過了戚灼和季聽，又超過了兩個機器人。
大季聽慢慢站起身，迎上轉頭看來的戚灼，麵無表情地道：“這小孩體質真好。”
戚上尉已經進入了星艦大門，這裏是待飛區滯空通道，他衝向不遠處正在指引戰鬥艦出艦的引導兵。
“引導兵，哪艘戰鬥艦差星艦兵？”
引導兵轉頭看了眼戚上尉，神情頓時一凜，也站直了身體：“戚少將！”但他馬上就發現了不對勁，滿臉驚詫地打量著戚上尉，不確定地問：“不是戚少將吧？不是吧？你是誰？”
“聽著，我是艾爾瑪星艦行動隊隊長，軍銜為上尉，我知道現在情況緊急，你們需要戰鬥經驗豐富的星艦兵，如果有空餘戰鬥艦，就給我安排一艘。”
戚上尉語氣急促，神情嚴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懾力。那名引導兵明明還搞不清楚他的身份，卻也下意識回道：“確實差星艦兵，現在019號戰鬥艦還沒有駕駛者……”
“019在哪兒？”戚上尉打量四周。
引導兵又指向了通道盡頭：“停在右方停艦坪的。”
戚上尉大步奔向那艘019戰鬥艦，引導兵呆呆地注視著他背影，等到回過神時，019戰鬥艦已經啟動，從停艦坪上慢慢升空。
“014出艦，015準備……015出艦，016準備……018出艦，019準備。”
019號在通道裏向前緩慢飛行，戚上尉眼睛注視著下方，看見偌大的艦門口出現了幾個身影後，立即拿起了擴音器。
“我是019號戰鬥艦駕駛員，我的家人在三號艦門。他們對這裏還不太熟悉，請星艦工作人員前去接待。”
大季聽幾人剛剛進入艦門，走在待飛區滯空通道裏，聽到擴音器裏的聲音，季聽驚喜地道：“是戚上尉叔叔，是他在說話！”
大季聽抬起汗涔涔的臉，仰頭看著019號的鋼鐵艦腹從上方緩緩掠過。他知道駕駛者正在艦裏注視著他們，便不斷朝著上空揮手，嘴裏高喊：“等你回來！注意安全！”
“等你回來！”季聽也揮舞雙手在原地蹦跳：“等你哦。”他看見飯團站在一旁沒動，便去抓起他的手一起揮舞：“像我這樣，看我，看我，你說等你哦。”
“等你哦！”飯團扯著嗓子莽聲莽氣地喊。
季聽又在原地轉了一圈，左手橫在胸前，右手高舉：“旋風無敵衝衝衝！”
飯團也緊跟著原地轉了圈，擺出和他同樣的造型：“飯團大王旋風無敵衝衝衝！”
“哈哈哈，飯團大王旋風無敵衝衝衝，哈哈哈，好好笑哦。”
季聽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笑得收不住，飯團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鼓勵，開始不斷轉圈，高喊著飯團大王旋風無敵衝衝衝。
019號戰鬥艦出了星艦門，匯入遠方的艦隊群中，背景則是那宏大壯觀的創世楓。大季聽和戚灼還站在原地翹首張望，仔細分辨哪一艘才是019。
“呀，你怎麽了？”戚灼聽到季聽的驚呼，立即轉回頭，卻看見飯團踉蹌著摔在了地上。
他正要去扶，那兩個機器人已經衝了出去，七手八腳地將飯團從地上拉了起來。
“嘿嘿，我轉暈了，嘿嘿。”飯團像是喝醉酒般搖搖晃晃，閉著眼睛傻笑。
大季聽看得好笑，走過去抱住他親了親：“寶寶，你怎麽這麽可愛？”
飯團半睜著眼，目光迷蒙地看著大季聽，笑容漸漸從那張圓乎乎的臉上消失。
他靠近了大季聽的懷抱，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很輕地叫了聲爸爸。
大季聽聽到這聲爸爸，心髒驀地一顫，眼睛也沒來由地發紅，鼻尖泛起了酸。他知道這個孩子認錯了人，但他能感覺到那份真切的依戀，所以便沒有再說我不是你爸爸，而是將下巴擱在他頭頂，摟住他輕輕搖晃。